粉黛雕綴的長梅山行在腦后,汝喬挑開車簾,任由窗外春色涌入車廂。
春風(fēng)拂面,送來陣陣花香,直催人入眠。
金晨起得太早,車轱轆一動,汝喬就困了。
輕啄一口花茶,軟綿綿的往軟塌上靠去,慵懶纏眷。
還未合眼,忽而聽到一道狠辣的鞭聲,隨后感覺身后車壁猛然擊向自己。
汝喬猛然睜眼,只見馬車內(nèi)茶杯糕點皆被甩落,車簾猛然飄動,窗外景色迅速掠過腦后。
馬車失控了???
汝喬穩(wěn)住心神后,費勁力氣攀到車窗旁,小心探出眼,卻不見后邊襲香等人的馬車。
一個顛簸,汝喬險些被甩出窗外。
窗外綠裝漸近,又一個顛簸,馬車沖進路旁樹林,重重撞上一株參天大樹,鳥雀散盡。
如此重擊,汝喬被震的滿目眩暈。
若不是車壁上覆有軟棉,此刻她只怕是頭顱盡撒。
兩聲馬嘯,汝喬聽得出,那馬兒受擊倒地。
汝喬靠在傾斜的小案上,只覺腦里翻江倒海,一睜眼便是囫圇眩暈,直讓喉間悸蠕。
良久,終于傳來一連串腳步聲。
汝喬緩過來,正想招呼人,卻聽到那腳步十分急促,力氣十足,不似襲香等女子的小巧腳步。
襲香她們應(yīng)該沒有追上才對。
思量著,汝喬拿起落在地上的茶壺,屏息而待,任由冷汗森森冒出。
四周樹林十分靜匿,馬車被撞毀,只剩半邊車壁,破敗的馬車里,只剩汝喬的心跳聲。
那腳步迅速,從她身后匆匆移到身側(cè)。
頓了頓,那腳步的主人停下,似乎在打量馬車,只聽是位尋常男子的聲音,“怎么撞成這樣,不知道人怎么樣?!?p> 語罷,汝喬只見那人從破敗的車壁外探出頭。
那男人見人平安無恙,頓時陰笑連連。
“既然沒死,就來伺候伺候爺?!蹦侨藵M臉橫肉,直勾勾的盯著汝喬,面露淫!色。
“靖國府姜三,果然美貌?!蹦侨松焓执拄?shù)膿荛_阻擋他步伐的馬車斷木,還不忘垂涎馬車里的人。
汝喬緊抿雙唇,握著茶壺的手已經(jīng)滲出濕漉漉的冷汗。
對方知道靖國府,知道自己,只怕是預(yù)謀已久的。
汝喬按下瘋狂跳動的心,趁那人低頭,剎那間,將手里的茶壺狠狠拋出去,正中那人腦袋。
一聲脆響罷,汝喬卯足力氣,端起小案朝那人狠狠砸下去,趁那人腦目眩暈之際錯身跑了出去,用盡平生力氣。
汝喬乃是正八經(jīng)的世家貴女,平日里不過訪親會友,嬌氣得很,哪里真真正正的跑動過,再說往前的大半年臥病。
還沒跑出多遠,便覺大腿隱隱泛酸。
那歹人追了上來,他腦瓢冒血,雙目嗔怒,顯然是被激怒了。
“賤人!等爺追上你,非弄死不可!”那人抹一把臉上血,狠狠啐一口,腳步不停。
那人顯然是個干粗活的家丁,跑起來毫不含糊。
縱使汝喬頭不敢回,腿不敢停,可那人依舊越來越近,伺機抓住了汝喬的頭發(fā),狠狠往后拽。
汝喬吃痛,只覺頭皮火辣發(fā)麻,接住狠狠地摔在地上,只覺屁股快要裂開般。
那人吐一口唾沫,雙目陰毒,伸手就要去扯汝喬腳上小巧的繡花鞋。
眼看就要被他抓住腳,汝喬大喊一聲,“敬懷王救我!”
“敬懷王?”那人遲疑轉(zhuǎn)頭一看。
汝喬伺機再逃。
她鬢發(fā)已亂,釵環(huán)松散,秀發(fā)被灌木枝葉勾扯,但此刻哪里顧得那么多,汝喬忍痛悶頭狂奔。
官道上流水忽而聽到一聲嬌呼,他當即勒馬,轉(zhuǎn)身對趙璃道:“主子,似乎聽到姜姑娘的聲音!”
趙璃清風(fēng)明月般的臉龐驀然黑沉,他緊踢馬肚,駿馬飛馳而出。
這大概是汝喬這輩子動得最久的了,她拼命跑,頭上束發(fā)的簪子不知落在了何處,身后那人依舊窮追不舍。
“你受誰指示,若想要錢,明日去靖國府?。 被琶χ?,汝喬大喊出聲。
誰料身后那人冷笑一聲,“去你府上取錢財,那不就是自尋死路,你乖乖從了我,興許我高興了,還會放你一馬?!?p> 那人話音剛落,汝喬聽見一記悶哼,還未來得急回頭,便被飛馳而來的一記白影捋上了馬。
一道有力的手臂鉗在腰間,汝喬并未看清這只手臂的主人,擔心是那歹人的同火,便使盡力氣扭動身子,哪怕落馬而亡。
風(fēng)過耳畔,汝喬扭動著身子,一道清冷聲音響起:“別動!”
可汝喬哪里聽得到,馬匹腹部吃痛,搏命狂奔。她耳邊疾風(fēng)呼嘯將趙璃的聲音吹散。
汝喬瞇著眼,拼命扭動,甩掉了繡花鞋,一腳踢在馬肚上,駿馬受驚,猛然剎住腳,趙璃一手勒馬,一手箍緊汝喬,真是馬瘋?cè)唆[!
狠狠一聲“啪!”馬繩忽然斷裂,趙璃翻身落地。
汝喬聽見一記熟悉的悶哼聲,驀然抬頭,看見趙璃月明風(fēng)清的臉壓得沉沉。
終于安分,緊繃的神經(jīng)忽而松懈,全身得以放松,身子軟軟的往前靠去。
男人胸膛熾熱,心跳強烈。
她趴在趙璃身上,披散的墨發(fā)隨風(fēng)而動,撓癢癢似的落在趙璃臉上,徒添旖旎。
“怎么是你?”汝喬回過神來,對上趙璃緊擰的眉眼。
“可有傷到?”趙璃聲音溫和,透出絲絲關(guān)切。
汝喬支起身子搖了搖頭。
趙璃也支起身子,似乎牽扯到痛處,低低倒吸一口氣。
汝喬一看,見他背上滲出血,白色長袍被染紅,紅的腥眼。
“你受傷了!我…我們要怎么辦……”汝喬攥緊他衣袖,凝眸看他。
他面上清凌,似乎不在乎那點痛處。
“等。”趙璃輕輕吐出一個字。
他背上不斷滲血,不知是不是錯覺,汝喬感覺他臉上越來越白,是失血之兆。
“撕拉!”一聲響,汝喬脫下外袍,分撕成條,素手繞過趙璃精瘦的腰,卻被他攔下。
“你……”趙璃蹙眉。
“你應(yīng)該知道,這樣下去會血流而死?!?p> 汝喬抬眼,兩人近在咫尺,溫?zé)岬暮粑鼑娫谀樕希w璃看見,她明眸眼里的自己,面色蒼白。
趙璃終于松手,汝喬來回環(huán)抱,打了個姑娘家的結(jié)。
趙璃看著,并未阻止。
看著那個乖巧溫婉的蝴蝶結(jié),汝喬抬眸問趙璃,“等你的屬下嗎?”
“嗯”趙璃微微頷首。
林間風(fēng)動,颯颯葉落。
忽然想起什么,趙璃從懷里拿出一方手帕,裹著一列釵環(huán),遞給她。
“可還有未尋到的?”趙璃瞥見她右耳耳鐺掉落,輕聲道。
汝喬微愣,詫異道:“你一路尋來的?”
汝喬接過,翻出一只綠寶石耳鐺,終于綻開笑顏,欣喜道:“我還以為丟了”
接著又看了幾只釵子,丟的都被趙璃尋回了。
“都在這了?!比陠虛P起明媚笑意。
她素來愛美,她喜歡的釵環(huán)若是掉了,那可得傷心好久。
趙璃微微頷首,不語。
汝喬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拉著趙璃的袖子謝道:“多謝王爺相救,要不然我真是跑斷了腿,也不知道是誰如此歹毒?!?p> 趙璃盯著被她紅酥手緊攥的袖子,耳邊是小姑娘喋喋不休的嬌語。
竟然,想要流水慢些來。
可能是心有靈犀罷,趙璃剛剛想罷,遠處流水便馳著馬車而來。
“主子,你受傷了?”流水跳下馬車。
趙璃不語,正要起身,汝喬先一步扶他,有些吃力。
趙璃靠在汝喬身上,汝喬爬上馬車后,又轉(zhuǎn)臉對趙璃伸出手。
趙璃頓了頓,覆手上去。
看來趙璃傷得很深……
汝喬在心下暗暗罵自己一聲,動作更小心翼翼的,替他掀開簾子。
高山立在流水身后,偷偷嘀咕道:“爺傷得也不是很深啊……”
“閉嘴!”流水捂住高山的嘴,拉著他,老老實實的去駕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