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望長安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長安城外的小酒鋪,門庭若市,各方聚涌而來的俠客不可勝數(shù)。
傍晚一輛過路輕車停在酒鋪,羊微魚提著裙角從車上下來,身后跟著活蹦亂跳的貔貅。
離開宮苑,這貔貅看什么都新鮮,遇見戴帷帽的小娘子它還要伸手去撩人帷帽。
江湖客見妙齡美人帶著不靠譜的熊,有人動了心思。納罕霍是草原部落的勇士,阿爾思部下四大悍將之一。他身體壯碩,端得是虎背熊腰,鷹鼻狼目,出口豺聲,人有蛇心。
此次隨主子南下,驟然遇見中原美人,納罕霍搓著手撲向羊微魚。羊微魚見到突然出現(xiàn)的納罕霍,心下畏懼連退了幾步,差點倒在地上。
納罕霍用蹩腳的府州土語道:“美人,俺想跟你困覺。”
貔貅立起身,兩只熊掌放在肚子上,擋在羊微魚面前,朝納罕霍大吼一聲,震起了酒鋪酒碗鍋灶,甚至有幾個碗已經(jīng)碎成粉墨。
納罕霍暴喝一聲,一拳打在貔貅肚皮上,它肥肥的肚皮帶動滿身肉翻滾如浪。
貔貅很委屈把小鼻子拱在羊微魚手指邊,羊微魚手撫著可愛的貔貅,心里既感動又心疼。貔貅得了鼓勵,回頭一爪子拍在納罕霍肚子上,只一下就打的這位草原勇士倒地不起。
納罕霍是個狠人,痛的臉色煞白,幾欲昏厥,卻一聲不吭。一群隨行護衛(wèi)見主子受傷,立刻圍了上來。
酒鋪老板見要在客棧大打出手,急道:“諸位軍爺,這長安城連著三天死了四位高手,都是城門樓上那位夜帝大人殺的。諸位‘以和為貴’,不要生事?!?p> 護衛(wèi)們哪知道夜帝是誰,更不會理會升斗小民。納罕霍興許是緩過勁來,慍怒道:“把這只熊抓起來,我要用它的皮作戰(zhàn)袍。還有這個女人,今晚都有份。”
羊微魚見都是悍勇之輩,嚇得腿腳發(fā)軟,跌坐在地。貔貅本能做出反應(yīng),扛起羊微魚準備要跑,幾支弩箭攔住它的去路。
納罕霍隨行護衛(wèi)十人,想要攔住帶著一個人的熊很簡單,更何況他們天生與獸類作戰(zhàn),懂得困而不打,消耗至疲的道理。
他們以三人一陣的鴛鴦陣困住,三人圍住一熊,氣力不差。貔貅有力使不出,加上本身就不是高智慧的生物,哪能受得了這種抓弄,瘋了似的沖擊陣法。
它的身上已經(jīng)有幾處傷口,仍然悍勇不減。
羊微魚急道:“快走,別管我了?!?p> 貔貅捶著肚子,大吼一聲,火花四濺,利爪刺破鐵盾扭斷一個護衛(wèi)的手臂。它終究是獸類,開了殺戒見了血,瘋狂吞沒了僅有的智慧,見人就抓,見人就殺。
慘叫連聲,人如獸散。
破陣子急轉(zhuǎn)而來,一掌拍在熊頭上,聲如黃鐘大呂,振聾發(fā)聵。貔貅盤膝而坐,仿佛睡著了。
羊微魚連滾帶爬到了貔貅身邊,抱著它眼淚洗面。
破陣子手中長劍一抖,十一顆人頭落地,他伸了個懶腰,“幸虧我快,回頭還能看柳飄葉對水龍吟。你也真是忒倒霉了,要不是我和那貨去太史局偷酒,遇到了老太史令,你和這貔貅都得交代了?!?p> “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骨感。才出門入江湖,就差點命喪黃泉。好可憐的姑娘,我耳邊還依稀記得你的豪言壯志?!?p> “說話呀,哭有什么用。那貨拿人情跟我換,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說吧,我送你去。”
羊微魚哽咽道:“去……風(fēng)廊?!?p> 破陣子道:“這就對了,上車快走,回來看紫禁之巔,皇城PK?!彼S手把貔貅扔上車,二人一獸出發(fā)。
破陣子倚著車轅睡了一路,幸得老馬識途,沒有走迷,否則就鬧了大笑話。
……
……
長安城里不太平。
夜半更深,老太史令拉著柳飄葉串門,身后跟著刑部大理寺的仵作。
死者皆是一劍封喉,死狀安詳沒有掙扎。
后來三法司會審發(fā)現(xiàn),在舊檔里存著這種快劍法,名叫“青梅夢好”,是失蹤的樂府詞牌名如夢令的絕技。
長夜,天街小雨如酥。
柳飄葉與老太史令二人看著腳下長安,開始閑聊。
老太史令道:“今天殺了十八人,比昨天又多了。陛下不回來,樂府在外,明天還會更多?!?p> 柳飄葉道:“老神棍,你算的可真準?!?p> 老太史令道:“太宗爺繼位,把天下緯學(xué)收入內(nèi)府,老夫為了學(xué)習(xí)緯學(xué)自閹入宮。六十甲子過去了,也算是小成了?!?p> 柳飄葉道:“那你算我有多少紅顏?”
老太史令促狹看著他,“這是難為老夫啊!”
柳飄葉道:“那你算我的未來。”
老太史令撫須笑道:“不用算,公子必然要執(zhí)矩江湖?!?p> 柳飄葉道:“你這老神棍,真會取巧?!?p> 老太史令道:“此言差矣,不會取巧能叫神棍嗎?”
“說的也是,這破陣子殺了納罕霍,也是你的算計嗎?”
“不是?!崩咸妨羁嘈Φ溃罢鏇]想到他因為怕麻煩殺人。這下子阿爾思折了大將,必然不會善罷甘休,長安的好日子到頭了。”
柳飄葉深表同意,又問道:“你應(yīng)該是武朝時期的太史令吧?”
“公子英明,老夫確實是武朝的太史令?!?p> 柳飄葉沉聲質(zhì)問道:“老太太那么大年紀了,還不安心頤養(yǎng)天年,攪和這些事,對她有什么好處?”
老太史令道:“陛下(女帝)認為,公子應(yīng)該挑起武道的擔(dān)子。她會把江湖好手推到公子面前,靜觀公子的成長?!?p> “妖婦。為了虛無縹緲的東西,攪亂天下太平,她真的該死了嗎?”
“公子請慎言慎行。女帝的無上鴻途,你此時不理解也是應(yīng)該,等你走上真正的武道,就知道螻蟻與鷹之間,沒有聯(lián)系。死幾個人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鷹比螻蟻高貴嗎?”柳飄葉輕撫寶劍梅精,懷念著宮中的人,“雪崩之下,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女帝這個雪球,只不過聲音大些?!?p> “公子應(yīng)該學(xué)會妥協(xié)?!?p> “像你一樣嗎?”
“如果你跟在女帝身后,一定會被女帝的氣度折服,她是那么不凡,那么超然,只要她看我一眼,我就能多活了十年。”
“大爺,您這么大年紀了,請不要做舔狗!”柳飄葉鄭重提醒。
老太史令拂袖而去,柳飄葉回到承天門雀樓休息,心里算著時間,明皇帝應(yīng)該啟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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