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板蕩橋
雞鳴時(shí)。
日色初露,鳥雀喧鬧。
楊絮推開小窗,看到鄉(xiāng)村草舍間炊煙裊裊,楊花漫舞,嫩柳拂水,春水生波,早起耕種的男女在田間勞作,女子用袖子輕輕擦干男人額頭汗水,二人有說有笑的。
楊絮癡癡的看著,心里羨煞這對鴛鴦,“一間草屋,幾畝天地,男耕女織,自給自足,再養(yǎng)一對兒女,勝于深宮生活?!?p> 柳飄葉道:“生活不只是酸甜苦辣咸,還有柴米油鹽醬醋茶。他們疲于勞作時(shí),會羨慕衣食無憂的富貴。你羨慕他們清貧生活時(shí),有沒有想過,失去那些富貴,你還能活下去嗎?”
楊絮啞口無言,她沒有過苦日子的經(jīng)驗(yàn),自然不知道生活還有辛酸。
能苦到什么程度呢:粗布麻衣,衣不蔽體,不能御寒嗎?現(xiàn)在大瑜還有這樣生活的人嗎?應(yīng)該沒有吧?
楊絮真的很喜歡田園生活,心里仍有一絲期冀,“那昨晚的事?”
“露水相逢,遇光即散。你如果記得,也是徒增傷心?!绷h葉沉聲道,聲音如笛聲溫潤,卻透著徹骨的冰寒。
“那你要把我送去哪?要把圣旨送去哪?”
“我承諾救你,自然不會食言。告訴我她留下的東西在哪,我就派人送你回宮?!?p> “在青梅寺水月觀音寶座下。據(jù)我所知,是她留下的詩稿,還有《修行筆記》,要你整理出版。送我走吧?”
柳飄葉默默記下,推開門拿笠帽擋住楊絮視線,拉著她上了馬車,打馬離開客村。
坐在屋檐上抽旱煙袋的老太史令扣著腳道:“莫非這小子發(fā)現(xiàn)我了?還是發(fā)現(xiàn)那傻缺的氣運(yùn)了?”
趴在草叢里的陸壬甲見柳飄葉離開,長長舒了口氣,他急急忙忙去拍客氏的門,客氏聽到聲嚇得骨碌從床上爬起來。
“鬼催的王八蛋,別敲了。”
客氏氣勢洶洶,陸壬甲聞言就停手了。
客氏推開門哭天搶地?fù)湎蛞呀?jīng)冰涼的陳無歲,“阿郎啊!你怎么走了?是誰這么歹毒害死了你。一定是昨晚那對狗男女,竟然用金釵害你?!?p> 哭聲引來不少鄉(xiāng)民圍觀,他們聽了聲猜出大概,賈大空好像是義憤填膺地說:“天子腳下行兇,還有王法嗎?各位分頭去找,俺去縣衙報(bào)官?!?p> ……
……
客村外東十里外有道山溝,名為疾河。
河流落差大,水流湍急,舟船難渡。
想要過河只能走河上的板蕩橋,這也是長安城外最后一道防御。
駐防的人經(jīng)過千挑萬選,雍王李頂拍板選了自己的妹婿——渤海侯高嫡,渤海高氏的子孫。
“天下望族出渤海”,渤海高氏也是一等一的門閥。高嫡年少從軍,是上過沙場的邊塞詩人,他不同其他將領(lǐng),身上保留儒風(fēng),是難得的儒將。
年紀(jì)輕輕的高嫡老成持重,又有機(jī)智如妖的李沁為軍師,這幾乎沒有破綻的組合又迎來了胸有乾坤的柳飄葉,更是如虎添翼。
馬車離轅門只有一射之地,就被守門的兵丁攔下了。他們想要路引柳飄葉當(dāng)然沒有,但他底氣足,兇退了幾個(gè)膽小的,一時(shí)間沒人敢靠近。
正在轅門前執(zhí)筆查看輜重的龍韜柄走了過來,“你是誰,從哪里來到哪里去,要做什么?”
柳飄葉向他招招手,露出袖子里的圣旨,犀牛角黃綢布在日光下格外醒目。
龍韜柄苦讀多年書,雖未見過真正的圣旨,但他博聞廣記,知道圣旨的模樣,慌忙派人傳報(bào)主帥。
大帳里高嫡正為沒有圣旨,不能調(diào)動關(guān)中糧草補(bǔ)給軍隊(duì)發(fā)愁。李沁羽扇綸巾,談笑經(jīng)典,毫不在意,惹得高嫡更加煩惱。
為了渤海高氏的名聲,高嫡忍住罵娘的沖動,勒令李沁離開。
傳令官報(bào)信說有圣旨來了。
高嫡聞言就要擺香案,李沁攔住他說:“不用擺,是那位大人來了?!?p> 高嫡不解:“哪位大人?”
李沁附耳道:“夜帝大人。”
高嫡大驚,“他來了,那該怎么辦?臨江仙與樂府一直在找他呢。”
“這些不歸我們管,我們只要他手里的圣旨。”李沁負(fù)手走出大帳,“把人請進(jìn)來吧?!?p> 高嫡不是刻板的人,他也跟著走出大帳,迎接那位傳說中的夜帝。
映入眼簾的是趕著馬車的年青人,戴著烏金面具,一幅酷酷的樣子,灑脫不羈,倜儻風(fēng)流。一向自詡風(fēng)流的高嫡見了他,自嘆不如。
高嫡正要行禮自我介紹,見柳飄葉跳下車扔給李沁,李沁看了一眼還有些失望,不由心慌。
李沁背在身后,笑吟吟道:“嫡哥兒,這是道有意思的圣旨。你看完別高興的蹦起來哦。”
高嫡右眼皮跳跳,感到不妙,“李兄先將圣旨給某看看?!?p> 李沁扔給高嫡,高嫡展開一看,不知是氣得還是嚇得,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
“你們,你們這是找死。這……”
高嫡掃了眼親衛(wèi),親衛(wèi)散出五百步外,“這沒有三省落印,沒有南衙兵部的簽派,這算哪門子圣旨?!?p> 李沁道:“有就不錯了,別挑剔了?!?p> 高嫡道:“地方官員能信嗎?”
李沁道:“嫡哥兒,叛軍已經(jīng)打過來了,地方官吏會懷疑嗎?”
高嫡道:“日后陛下追究呢?”
柳飄葉敲敲馬車,楊絮掀開車簾道:“本宮一力承擔(dān)?!?p> 高嫡遠(yuǎn)遠(yuǎn)見過幾次貴妃,壓下心中的疑惑,趕忙躬身行禮。
李沁想到在枋湖的憋屈,忍不住奚落飄葉,指桑罵槐道:“我說你這種渣男,對付女人最拿手。這才半個(gè)月,就言聽計(jì)從?!?p> 楊絮放下簾子,憤恨難言。
高嫡恨自己長了一雙眼睛,兩只耳朵,更恨自己一時(shí)心血來潮接了這差事。這壓根不是保家衛(wèi)國,這是拿命在滾刀子。
李沁笑完才想起高嫡也看到了,“嫡哥兒,這件事出了事就是我與雍王、貴妃的謀劃,沒你半點(diǎn)關(guān)系。沒事的話,咱們皆大歡喜,你可是幫了雍王、貴妃的大功臣?!?p> 柳飄葉道:“高渤海放心,牽連不到咱們?!?p> 高嫡腹誹:放心個(gè)屁!
他看著若無其事的二人組,獨(dú)自在風(fēng)中凌亂。
彡( ̄_ ̄;)彡
到底是什么事呢?咱也不敢說,咱也不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