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英樓一樓，伙計們忙的是焦頭爛額，上菜的，撤碟的，報菜的，端茶倒水的。掌柜的站在柜前，瞇著眼睛，微笑著站在那。
今天客人實在太多，京師附近，各國使節(jié)，商隊，各縣各府往來的，可都大有人在。天子與民同樂，舉國同慶。這人來人往，難免有摩擦口角，掌柜的也是手心微微發(fā)汗，隨時準備救場。
衙門有口信傳來，正月十五十六，城中各大門面生意，都由崇武衛(wèi)治下捕風(fēng)密探暗中察查，不得阻擾。但有攪鬧滋事者，崇武衛(wèi)有便宜行事之權(quán)。按照老百姓的話說，現(xiàn)在這個風(fēng)頭，你敢鬧事，先把你拿到大獄里關(guān)到開春再說。
掌柜的心中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家的兒子在忙什么，今天沐休都不回來，早上派了家中小廝抬了轎去接，給打發(fā)回來了。說是司天監(jiān)劉天官察覺將有異象，上下官員不得擅自離守。
掌柜的最疼這個兒子，嘴里不禁小聲嘀咕，“你說這除了刮風(fēng)就是下雨的，還能有啥事。”
正自己瞎琢磨呢，樓上喧鬧起來，就聽著乒乓亂想，接著就有人大聲吵嚷，盤子碟子碎的聲音不絕于耳。
“劉三！”掌柜的叫了一聲，跑堂的一溜煙來了，沖掌柜的點點頭，上樓去了。
這邊王掌柜抹了抹手，快步走向門口右邊的一桌客人。
這邊的客人正吃的高興，領(lǐng)頭的是京都府的三班六衙總班頭，雷易。
王掌柜來到邊上，壓低聲音說道：“雷頭。您看，上面打起來了。”
雷易今天心情挺好，早上得了京都府老太爺?shù)牧睿瑤е鴰讉€兄弟，來這坐崗，招呼著弟兄們吃喝，也算這一年有個好開始。平日里他帶兵最嚴苛，但對手下的人極好。幾個兵丁衙役雖然敬重他，但也不太敢和他開玩笑。這不，一桌人熱熱鬧鬧，互相說這話侃大山，唯獨雷頭，小口喝著茶，觀望著店里的動靜。
其實王掌柜還沒過來，雷易就聽到樓上打鬧了，心想可能樓上客人，喝多了有些口角，等到劉三跑上去，說和說和就沒事了，這家酒樓也是京城有權(quán)有勢的人物開的。量來也不會不給面子。
可就見那劉三上得樓去，這上面和開了鍋似的，更熱鬧了。
雷頭心里明白，自己的職責(zé)是守這酒樓治安，當下和副手楊柯打了個眼色，楊柯會意，已經(jīng)起身上樓了。楊柯最為穩(wěn)重，要說和人打交道，察言觀色，自己這副手，最有頭腦。
聽了王掌柜這么一說，雷頭笑了笑，“掌柜的，來，先坐下說?！?p> 王掌柜的抬眼一看，楊班頭已經(jīng)到上樓了，不禁贊嘆這雷頭真是眼力過人，當下說道：“不了不了，有雷頭安排，自是無憂?！?p> “你自放心，我那兄弟楊柯，一身武藝京師無對，有他出面手到擒來。”雷易點點頭，看到王掌柜額頭大汗淋漓，伸手從懷里摸出一塊白手帕，遞給王掌柜。
王掌柜一邊擦汗一邊道謝，雷易說道：“王掌柜，您也是街面上的老人了，什么大場面沒見過。怎么這么的緊張。”
“嗨，雷頭，我這身軀肥胖，愛出汗，受不得這滿堂的熱鬧?！蓖跽乒駶M臉賠笑。
雷易拉過他的手，讓他坐下，“王掌柜，您這手心…哈哈，您怕不是冰做的吧。這一熱，就化了。”
王掌柜笑盈盈的陪著說話：“可不是，我這會真想出去透透氣，虧得有雷頭在這，不然我現(xiàn)在早就成一攤爛泥了。”
雷易笑笑，“雷二，你陪王掌柜，門口去迎迎客?！?p> 桌子對面，一個年輕人應(yīng)了一聲，站起身來抹了抹嘴，“走吧，王掌柜?！?p> 王掌柜道了聲謝，隨著雷二出去了。
為什么讓掌柜的出去，因為今晚這飯莊子，可能會翻了天。掌柜的和雷二，可以在門口疏散一下客人。早上老太爺召見，除了下令三衙今日分工之外，單獨留下自己囑咐了幾句話，現(xiàn)在想起來，雷易心中咯噔一下，紅燒蹄髈，內(nèi)爛外鮮。京師四處，禍從口出。
“六子，你速到街口，放一聲號炮，通知各部弟兄?！崩滓仔闹薪辜?，趕忙吩咐。
六子領(lǐng)了令，拿了佩刀便奔向門外。
就在雷易安排好衙役之后，樓上一聲驚呼，順樓梯上咕嚕嚕滾下來一顆腦袋，鮮血淋漓，直接到了雷易腳邊才停住。
雷易低頭一看，心中一痛，這人頭分明就是自己的好兄弟，楊柯！
“弟兄們，拔刀，”雷易抻出一塊黑布包住了兄弟的頭顱，背在身后，“萬恢，朱明朱瀚，呈品字陣把住樓梯，金奉林越疏散客人?！?p> 一樓的人，倒是沒那么驚慌，聽了雷易的安排，正起身一個個往外走。
這時候，就聽門口“嗷”的一聲，如炸雷一般。雷易一回頭，王掌柜慌慌張張跑了進來，“雷頭，外面有人持刀殺進來了?！?p> 雷易一愣，下意識問道：“雷二呢？”
正往門外走的客人們，一窩蜂的逃了回來，門口立著一個大漢，身高八尺二三，一身的白衣，上面斑斑點點全是血跡。
王掌柜嚇得往雷易身后躲去，那大漢獰笑著揮了揮手里的東西，一伸手朝雷頭扔了過來。
又是一顆人頭。這是雷二的。
京都府三班六衙總班頭雷易，今夜血灌瞳仁，怒吼一聲拔出刀來，劈向血衣大漢。
那大漢怪笑一聲，一刀隔開，跳出兩丈遠，長刀倒提，朝雷易就擲了過來，直沖面門。
雷易低頭彎腰，就地一骨碌，手中刀環(huán)身遞進，目的是借著這招地蹚刀，順勢去砍對方的下身。
說時遲那時快，就當雷易一刀遞出，卻砍在了空出。那血衣大漢，沒影了。抬眼看去，大街之上人潮涌動，哪還能找到那大漢。
雷易站在原地，低頭不語，身邊衙役把雷二尸身拖到一邊，頭顱包好交給雷易?！邦^兒，節(jié)哀。”
雷易接過包袱，“速速疏散民眾，樓上有人下來了嗎？”
衙役苦著臉，雙手一攤，：“頭兒，樓上現(xiàn)在一點動靜都沒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