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才微微亮,蘇凝伊便醒了,這是她的習(xí)慣,天亮?xí)r分便起床。這還是師父還在世時給她立的規(guī)矩,她以前一直覺得師父對她過于嚴(yán)苛,直到師父走了以后,她才明白師父的良苦用心。所以,公孫西生前給她立下的規(guī)矩,蘇凝伊一絲未改,全部都按照師父在時,直到今日。
蘇凝伊來到小院,這個小院不大,卻讓人感覺別有一番天地,讓人感到心曠神怡。蘇凝伊從一旁拿起一把鋤頭,慢慢鋤起地來,又用木桶從井里打了一桶水,給這些花草樹木都澆透了。若注意到鋤頭和水桶擺放的位置,不難看出這些工具應(yīng)是經(jīng)常使用的。
不知不覺中,蘇凝伊的額頭上微微沁出一層薄汗,雖說這早晨的山林透著寒意,但蘇凝伊肩上披著厚厚的披襖,若是做久了農(nóng)活,不免還是會感到熱意。她慢慢直起腰來,反手錘了錘自己有些發(fā)酸的后腰。抬頭看看,天已然大亮,這安樂山雖就坐落在皇城南郊,但畢竟地勢不佳,且山上盡數(shù)都是竹林,風(fēng)景雖好,其實并不是一處宜居的好去處,因此來往之人并不多。清早自然就更顯寂靜了,只有偶爾飛過的鳥兒,鳥鳴和振翅的聲音和著風(fēng)吹過竹葉的“颯颯”聲,聽起來倒也是極為令人放松的。
蘇凝伊一如往常的在打理花草,不過她總是覺得今天心不在焉的,腦子有些亂,她說不清這種感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竟然感到心里,有些慌亂,甚至是,害怕。她從昨天葉子鑫離開,第一次感到,如果因為某件事情,讓她和葉子鑫之間有了心結(jié),從此再也不能以朋友的身份無話不談,然后漸行漸遠(yuǎn),最終有一天,他再也不會來了,到那時,她就永遠(yuǎn)地失去了這個最好的朋友……又或者可能是,愛人?
以前她從不會被這種心思困擾,甚至都沒有去想過,她認(rèn)為這純屬庸人自擾,但現(xiàn)在她發(fā)現(xiàn)自己也不知何時起,也變成了這樣的一個“俗人”了,有些事有些人,早就縈繞心頭,將她拉入塵世煙火。
蘇凝伊發(fā)現(xiàn)自己又在魂游了,便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將自己的思緒拉回現(xiàn)實,她提起一旁的水桶,準(zhǔn)備回頭打水,給果樹澆最后一次水。她剛拎起木桶,突然,緩緩傳來了一陣馬蹄聲,雖然聲音很遠(yuǎn),但蘇凝伊還是捕捉到了遠(yuǎn)處細(xì)密的聲音。這些年追殺蘇凝伊的人越來越多,她不得不練就靈敏的聽覺。
聽到馬蹄聲漸漸清晰,可以斷定就是往這個方向靠近,蘇凝伊不免警覺起來,慢慢掏出隨身帶著的玉笛,放下手里的活,悄悄走到一個較為隱匿但能看清周圍的地方躲了起來。
但是蘇凝伊覺得奇怪:這些殺手啥時候這么敬業(yè)了,一大早晨就迫不及待行動了,難不成是想趁我還沒醒的時候,直接在我睡著的時候動手?這個想法不錯,但是可憐他們又打錯了算盤,我起的比他們早。
蘇凝伊想著,嘴角慢慢上揚,自信且張揚,倒是讓人感覺到了一種運籌帷幄的傲氣,她回神,繼續(xù)認(rèn)真聽著動靜,馬蹄聲果然停在這附近,蘇凝伊的手握緊玉笛,聽見一陣腳步聲慢慢靠近,她不敢輕舉妄動,生怕暴露自己,但聽著腳步聲,好似只有一人,她不禁想:只派一人,是這個人有多厲害,還是有多看不起她。但是回頭想想,這些年的刺客武功是越來越高,她一人應(yīng)付,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在腳步聲快要到她身后時,她一反手甩出玉笛中的刀,直往對方脖頸處刺去,這是下了死手的,只是對方的反應(yīng)也極快,在蘇凝伊出刀的瞬間,便下意識往一旁躲開了,并未受傷。
蘇凝伊其實看到對方時就認(rèn)出了他,但那是已經(jīng)來不及收刀了,幸好葉子鑫的側(cè)身躲過了。蘇凝伊急忙將玉笛收起,抬頭看了看,真的是葉子鑫那張俊秀的面龐,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懸著的一顆心好像終于放下了一般,不經(jīng)意間展了一抹笑顏。
但想到剛才,她也很是后怕,自己怎么這么不小心,這若是真的傷著他,她如何能原諒自己:“你怎么也不說一聲,剛剛多危險,要是傷到你怎么辦?”
“你總是怕冷,我怕這個天你還沒起身,動靜太大打擾你休息?!?p> “不管怎么樣,以后不能這樣了,我要是不小心傷到你,我該怎么……”蘇凝伊下意識想要說的話,還是在理智中被硬生生給吞回去了。
“沒關(guān)系的,這不是沒事嗎,好了,這是我欠缺考慮了,你莫要自責(zé),我保證,以后不會讓你擔(dān)心了,你別怪自己了,好不好?”葉子鑫的聲音極是好聽,特別是對蘇凝伊說話時,話語中還會帶著幾分溫柔,他聽出蘇凝伊刻意隱瞞了想說的話,但也并沒有說破。
“以后一定不能這樣了,你若是受了傷,我得后悔一輩子?!碧K凝伊心里后怕,想著這樣的危險一定不能再有了。
“記住了,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再三叮囑過,蘇凝伊心里可算踏實一點,回過神來,問道:”這么早,你怎么過來了?”
“我有話想要告訴你,走,去老地方?!?p> 葉子鑫牽著馬,和蘇凝伊漫步在清早的竹林里,無人打破這份寧靜,只覺空氣清新,晨光明媚,而竹林深處的亭子,掩蓋在晨間最好的風(fēng)光里。
亭中的桌子上,水果和茶水都還是昨天的,葉子鑫和蘇凝伊兩人坐在石凳上,氣氛開始凝滯,最終還是葉子鑫打破尷尬,滿懷歉疚地對蘇凝伊說:“阿凝,昨天的話是我說的太莽撞,我們可不可以就當(dāng)昨天的事......”
還沒等葉子鑫說完,蘇凝伊卻突然起身吻了一下葉子鑫的唇瓣,她不是京都里的那些名門大小姐,也不太懂禮儀什么之類,但是她也是情竇初開的少女,面對自己喜歡的人,她的眼神中也會不禁帶著一點溫柔和羞澀:“我愿意?!蹦樕下‖F(xiàn)的紅暈,顯得她更加嬌美。
葉子鑫突然懵了,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不禁再問了一遍:“你說什么?”
蘇凝伊沒再說什么,只是微微低頭,葉子鑫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少女的手,有一種溫軟的觸感,就像一片羽毛落在了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想用一生守護(hù)。
等到正午時分,蘇凝伊和葉子鑫回到她的小竹屋,兩個人忙活起來,葉子鑫生火,蘇凝伊做飯,畫面恬靜的就像世外桃源一般。不一會功夫,清淡的飯菜就做好了,葉子鑫把桌子椅子抬到了小院里,徐徐的微風(fēng)涼絲絲的,吹在臉上卻讓葉子鑫感覺暖洋洋的,他真怕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子鑫,怎么了,想什么呢,這么出神,快點吃吧,涼了就不好了?!碧K凝伊那像和煦春風(fēng)般的語氣回響在耳邊,葉子鑫才回過神來,蘇凝伊微微一笑,那溫暖的模樣,抵過世間萬千紅顏。
“阿凝,你如此對我坦誠相待,我卻未告訴你一點關(guān)于我身世的消息,你可怨我不愿與你開誠布公?”葉子鑫想了想,最終把自己最擔(dān)憂的說了出來。
蘇凝伊笑了笑,說道:“以前我是很害怕,因為我從小無依無靠,僅有師父一人對我好,所以我心防很重,不愿與人打交道,可自從遇見了你,我發(fā)現(xiàn)你跟別人不一樣,我喜歡跟你在一起,愿意聽你說外面的故事,也喜歡跟你分享我的過去,我覺得,這就夠了,所以在決定答應(yīng)你的告白時,我就做好了打算,我想我是愿意和你面對未來的一切的。”
看著蘇凝伊堅定又清澈的眼神,葉子鑫又試探著問道:“那你愿意跟我去長淵城,和我一起生活嗎?你放心,我知道你可能還不能突然適應(yīng),但是相信我,我一定會保護(hù)好你的。還有,你若是想念這兒了,我們可以經(jīng)常回來看看,也可以常常去看看你師父,我都會陪你?!?p> 蘇凝伊低下了頭,想了一下,點了點頭:“我跟你走?!?p> 頓時,四目相對,周圍的空氣不知不覺開始變得曖昧不明起來,葉子鑫伸手輕輕攬過蘇凝伊纖細(xì)的腰肢,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就像春風(fēng)拂過百草,輕盈卻又動人心弦。
離開竹屋,葉子鑫和蘇凝伊向山下走去,蘇凝伊看到葉子鑫牽著的馬,說道:“這匹馬真好,我看它陪你很久了?!?p> 葉子鑫回頭看了看他身后這匹陪伴了他多年的馬,笑道:“自然,五年前我從外地回到長淵城,我姐姐將它送我,還是我親自馴服它的,這些年陪我東奔西走,就像我的朋友一樣?!?p> “那我可以摸摸它嗎?”蘇凝伊眼神里帶著一絲期盼地說道。
“當(dāng)然可以,從今往后你也是它的主人了。”葉子鑫微笑地說。
蘇凝伊慢慢地走到了那匹馬的旁邊,這是一匹很有靈性的棗紅馬,蘇凝伊伸手輕輕地?fù)崦那邦~,它絲毫未動,還聽話的默默閉上雙眼,就像知道這是它的主人一樣。
“它脾氣并不算溫和,別人碰到它時它都會躲開,可是卻一點都不反抗你,看樣子,它也是真心喜歡你。”葉子鑫笑著說道。
“是嗎,那它可是你家里第一個接受我的,我要和它打好關(guān)系才是。”蘇凝伊淺淺笑著,又輕輕撫過馬兒的頸部,馬兒依舊乖巧的瞇著眼睛,任由蘇凝伊的手撫過他的后頸。
聽了這話,葉子鑫淡然一笑,伸手握住蘇凝伊纖細(xì)的手,說道:“你放心,我一定會讓所有人都接受你,所以你不要有顧慮,明日巳時我來接你,等我。”
葉子鑫在蘇凝伊額頭再次落下一吻,不過這次,似是帶著若隱若現(xiàn)的纏綿。
“阿凝,讓我用一生回答對你不離不棄的誓言,從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唯一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