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沈淸章記不起陸初云送他的帕子是什么樣,也記不起陸初云當(dāng)時的表情,但他時常會想起陸初云的那句話。
“時常會想看見她,她靠近會害羞,事事惦記她,便是喜歡嗎?”沈淸章在課堂回頭看著在后排睡覺的姜盡夏,難得的走神兒了。
想起二人相識八年的行為種種,沈淸章知道自己是真喜歡姜盡夏了,這便是姜盡夏及笄這年的第二件大事。
溫言走后,姜盡夏便時常被沈淸章邀請去家中吃飯,陳老爺子是個宅心仁厚的,知道姜盡夏孤身一人后對她也很是心疼,私下也多有照拂。今年的除夕,陳老爺子讓沈淸章將姜盡夏叫到家中一起過。
除夕這日落了雪,飯后二人提著燈籠站在廊下看雪,雪不大,地面只積了薄薄的雪,姜盡夏一時興起,非要拉著沈淸章堆個雪人,沈淸章失笑,這樣小的雪怎么能堆出來雪人呢?姜盡夏沒管那么多,伸手將廊前的雪費勁的收集起來,在手中團(tuán)了兩個球,楞是弄出一個巴掌大的雪人,就那么放在廊前的欄桿扶手上,然后一臉驕傲的看著沈淸章,沈淸章直視她的眼睛,良久,在心中嘆了一口氣:“這傻丫頭,就知道闖蕩江湖,怕不是什么情愛的都不懂,罷了再等兩年不遲。”
年一過,二人便十六歲了,這一年是有秋闈考試的,沈淸章寒窗苦讀這么多年,便是為了這一日,因此這一年沈淸章便很少外出,且家中還在云京城找了一個老先生,暫住在府上專門教授沈淸章。姜盡夏知道秋闈對沈淸章的重要性,所以再不會主動去找他玩耍,只盼他能好好用功,到時候中榜光宗耀祖,可以做上他心目中報效朝廷造福百姓的大官兒。
沈家對這次考試那更是看重,連沈淸章的父母都特意回云京城,提前一個月派人將沈淸章在秋水鎮(zhèn)接回去備考,沈淸章被接走時,收拾東西都慢慢吞吞的,下人都覺得少爺是在等著什么,臨到上車的時候,還一步三回頭的看著什么地方,直到看著的地方出現(xiàn)了一個身影,沈淸章眼前才亮起來,嘴角帶了笑意。
姜盡夏是跑來的,到沈淸章面前好半天都喘不勻氣,沈淸章放下手里的東西給她拍著后背順氣,還責(zé)備道:“現(xiàn)如今還是莽莽撞撞的,若是摔了怎么辦?”
“我來晚了,本來我早就收拾好準(zhǔn)備來了,半路上聽隔壁的大娘說鎮(zhèn)子后山有一個廟很是靈驗,我便趕緊去求了個符。這不是怕趕不上你,緊趕慢趕的跑嘛?!闭f著便將手上包著紅紙的符遞了過去,姜盡夏一向是不信鬼神的,但這次莫名的她就想給沈淸章做點什么,自己不能陪著他心里還能踏實些。
沈淸章接過,低著頭看著眼前額上滿是汗珠的姑娘,心下一陣悸動,莫名的,他很想抱抱姜盡夏,他只是有這個心思,姜盡夏已經(jīng)抱上來了,還像好兄弟一樣用力拍了拍他后背,分開后姜盡夏未等他說話便又說:“你一定不能辜負(fù)了我給你求的符,可要做上大官,用你的工錢,啊呸,俸祿給我買好吃的呀?!?p> 沈淸章失笑,果然就是為了自己的好吃的,然后將符從衣領(lǐng)放進(jìn)胸襟里,為了讓姜盡夏放心似的還拍了一下:“你傻不傻?”深深得看了姜盡夏一眼又說“我不在后好好照顧自己,少喝酒,有什么事情就去找我祖父?!?p> 反復(fù)叮囑了好幾遍,直到姜盡夏都有些不耐煩了,沈淸章才登上馬車,然后下人趕著車開始往秋水鎮(zhèn)外走,沈淸章撩開簾子回頭看姜盡夏,姜盡夏瞇著眼睛笑著,還從他揮著手,他覺得這個笑太奪目了,以至于他一直看著,直到出了鎮(zhèn)子拐了彎兒看不到才罷休。
馬車離開視線后,姜盡夏的笑臉便垮了,她早知道這次沈淸章秋闈后便要在云京城做官,這秋水鎮(zhèn)他不會再回來了,師傅走了,連從小最好的玩伴也走了。她是自小便沒心沒肺,從不知愁,但相伴多年的人忽然一下都沒了,姜盡夏還是忍不住傷感,不過好歹是長大了,姜盡夏也沒再哭,睡了一覺第二天又是生龍活虎,依舊是秋水鎮(zhèn)小霸王。
女孩上學(xué)堂,本就是為了識字,又不跟男孩一樣需要考取功名,因此及笄之后女孩們便都陸陸續(xù)續(xù)的回家了,學(xué)著手工刺繡,琴棋書畫,好好養(yǎng)著規(guī)矩等著嫁人。姜盡夏不一樣,姜盡夏便不是深閨里的姑娘,身邊的熟悉的人走后,她便對秋水鎮(zhèn)沒什么留戀了,沒過幾日便收拾好包袱,拎著師傅在及笄那日送的寒潭劍踏上了她向往已久的江湖。
臨走之時,還特意去了陳老爺子處拜別,好歹也算自己看著長大了,陳老爺子也是一再叮囑,女孩在外不容易,若是將來遇到什么事一定要回家,有困難便找他。姜盡夏也是感動,連連答應(yīng)后,便走了。
其實該去哪里?姜盡夏也不知道,她只覺得天大地大,哪里有不平等之事她便要去哪里。
而沈淸章回到云京城后,受到了比在秋水鎮(zhèn)更好的待遇,沈?qū)④姺驄D覺得自己三幾年才回來一次去秋水鎮(zhèn)看看兒子,這么多年不陪在兒子身邊多有虧欠,都想著慢慢補回來,沈?qū)④娙缃衲杲迨?,早就想好了日后的打算,與沈淸章說:“為父想好了,若你這次中榜,皇上賞了官職,我便交個奏折辭官了,為父年紀(jì)大啦,如今天下太平也用不上我,不若好好賦閑在家以免引人猜忌。”
沈淸章明白,武官不好做,哪一任皇帝不是疑心之人?給下面這些武官兵權(quán),又擔(dān)心他們擁兵自重,一邊用著一邊防著,底下的人也是小心翼翼,多年來父親也是辛苦的很,若自己以后有了官職,在朝堂上立足,家中有所依仗,父親賦閑在家也是好事。
沈淸章知道,家中對他予以厚望,而且,還有...他摸到了胸口的符咒,想起來嚷嚷著要他做官買好吃的的姜盡夏,臉上浮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