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聞言一愣,沒有立刻相信,心里卻有些發(fā)毛。
見女兒神色不對勁,忽想到昨夜聽姚嬤嬤說大姑娘回去路上摔了一跤?!盃N燦,頭還疼不疼了?”她摸了摸虞燦的后腦,沒鼓包,沒破皮,一切正常。
“你仔細(xì)跟娘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虞燦性子大條,打小跟著大哥虞爍下河摸魚、上山掏鳥窩,連馬蜂窩都捅過,找遍整個玉州都找不出她這么皮實的小女娃。
等到漸漸緩過氣來,又因有娘在身邊,便不那么害怕了??耷灰幌?,恢復(fù)了少女清脆的嗓音,有條有理將早上發(fā)現(xiàn)的事說了一遍。
姚氏認(rèn)真聽著,心中驚疑不定。失去記憶固然令人擔(dān)憂,可好歹能慢慢養(yǎng),看能不能找回來。
可是能聽到人家心里話、看到那些可怖的畫面,實在是聞所未聞的怪事?!俺颂抑Γ憧蛇€聽到其他人心里想什么?還有那些畫面,是斷斷續(xù)續(xù),湊不成完整的事么?”
虞燦先是搖了搖頭:“來的路上我試著聽婆子們想什么,可是沒法聽見。那些畫面......”她話還沒說出口,外面忽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便聽到姚嬤嬤喊了一句。
“老爺來了,夫人和大姑娘在里面說話呢。”
門吱呀一聲從外面推開,虞志遠(yuǎn)邁著大步從外面走來,臉上帶著貫有的淺笑。
他走上近前,見虞燦紅著眼,揉了揉她腦袋調(diào)侃道:“愛討酒喝的兔子來啦!夫人,快快把酒藏好,省得又被兩個小兔崽子偷了!”
“爹!”虞燦摸了摸被揉亂的頭發(fā),看到比“昨天”老了幾歲的爹只覺親切無比。
“你讓爍兒回屋了嗎?”姚氏問了一句,虞爍因給虞燦酒喝,昨夜被罰睡祠堂,虞志遠(yuǎn)正是去讓他回院子的。問完后,姚氏沒等虞志遠(yuǎn)回應(yīng)又急慌慌道,“算了不管他,先坐下,我有事跟你說?!?p> 虞志遠(yuǎn)這才看到兩人神情都不大對,立即意識到女兒不是來撒嬌逃避懲罰。“出了什么事?”
姚氏將剛剛虞燦的話說了一遍,只見虞志遠(yuǎn)神情漸漸凝重,聲音也有些發(fā)沉:“燦燦,你再仔細(xì)想想,那畫面里可還有別的什么大事?”
于是虞燦閉上眼,費盡力氣想了很久,直到頭痛欲裂,臉色慘白,都只看到了一些模糊不清的畫面。直到姚氏出聲阻止,她也沒能再拼湊出完整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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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志遠(yuǎn)將信將疑的話音落下,內(nèi)室里又安靜了好一陣。
虞燦小口小口喝著茶,說了一早上的話,她口干舌燥,腦子里更是亂亂的。放涼的綠茶入口帶著些苦澀,仔細(xì)回味,卻又有種淡雅清香。
虞志遠(yuǎn)見女兒臉色紅潤了些,咬牙忍住心疼輕聲道:“燦燦,你能不能再集中精力想想,閃過的畫面里,可有爹和你大哥此次回京后的官職?”
虞燦乖巧點頭,再次閉上眼凝神回憶,腦子里一下閃過數(shù)不清的畫面,讓她后腦隱隱作痛。為了讓爹娘相信自己,她咬牙忍痛繼續(xù)想,終于把要找的東西給揪了出來。
“想起來了!”虞燦一雙眼亮得驚人,“爹,這次回京,您成了大理寺少卿,哥哥封了四品明威將軍!”
虞志遠(yuǎn)如今是從四品下州刺史,近日就將啟程回京述職,確實有望往上升一升。
他聽到女兒的話并無喜意,伸出大手安撫般摸了摸她的頭,冷靜下來轉(zhuǎn)眼看向姚氏:“只要進京面見過皇上,就能知曉燦燦‘看’到的這些事究竟是真是假。”
作為疼愛女兒的父親,虞志遠(yuǎn)本能想要相信她所說的一切,可是作為一個冷靜的朝廷命官,他還是決定等到求證后再下決斷。
姚氏把虞燦摟在懷里,語氣擔(dān)憂道:“那現(xiàn)在怎么辦?”
虞志遠(yuǎn)神色一凜,將虞燦從她懷里拉出來,語氣忽嚴(yán)肅起來:“燦燦,此事可還有人知曉?”
虞燦看到他神情,咬著唇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出桃枝。
她爹看上去人畜無害,但這無害只是對自家人,連京城虞家都不包括在內(nèi)。
這回事情嚴(yán)重,虞燦怕他會打殺了桃枝,哪怕桃枝只知曉一半,她都不敢輕易告訴爹娘。
姚氏剛剛看到過桃枝神情,想想便知這丫鬟肯定是知道的,忙伸手點了點虞燦額頭道:“你這孩子,桃枝究竟知曉多少,你倒是給個準(zhǔn)話啊。她是咱們看著長大的,難不成我們還會吃了她?”
虞志遠(yuǎn)也緩了聲音以示安撫:“燦燦,爹是想問你,院里還有沒有別的人知道?!?p> 虞燦看到父母關(guān)切的神情,不好意思地垂下頭:“沒人知道。今早發(fā)現(xiàn)的時候,桃枝聲音小小的,還叮囑我別往外說。況且她只知我失憶和聽到人心里話,剩下那事她都不知道呢?!?p> 虞志遠(yuǎn)和姚氏聞言放了心。桃枝從小就跟在虞燦身邊,像個小姐姐一般陪伴著虞燦長大,情感上不可能產(chǎn)生背叛之心。由于簽的是死契,與虞家一榮俱榮,從利益上來說,更沒可能把事外傳。
況且桃枝不知道最關(guān)鍵的一點,這是讓虞志遠(yuǎn)夫婦最安心的一點。
大燕朝廷最恨這些妖異之事,要是讓有心人知道了捅出去,別說他們一家人,就連伺候過他們的下人們?nèi)家庋辍?p> 虞志遠(yuǎn)冷靜下來,很快想起即將回京的事,見女兒一派懵懂模樣,十分心疼她失了記憶,還要經(jīng)受這樣的怪事折磨。
“燦燦,你哥這回立了大功,即將啟程回京領(lǐng)差,我也正好該回京述職,我們一家此去多半要長居京中。這些本已告訴過你,可你現(xiàn)在都忘了吧?”
虞燦聽到這話,頓覺有一萬匹馬從心上奔騰踏過。“?。磕俏覀冐M不是要回虞府???”她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頓時又亂了。
她八歲前一直住在虞府,哪怕記憶漸淡,她仍是清清楚楚記得,虞老夫人總是趁著沒有人注意,帶著陰測測的笑容將她攬在懷里,暗中掐她腰上軟肉。
那鉆心的痛,還有老夫人臉上的陰笑,以及無法對人言說的憋屈,給小小的虞燦造成了很大心理陰影。
記憶中的虞府就像個陰森森的牢籠,她一點兒都不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