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來虞府參加宴席的客人,都是看在虞志遠和虞爍的面子上,打著與這父子倆來往一二,多少混個臉熟的主意。
既沒有真正的勛貴世族,也沒有百年書香世家。
虞爍年紀(jì)輕輕封了將軍不假,可區(qū)區(qū)四品,還不值得真正的世家大族放在眼里。要知道在京城賣菜的大娘大爺,說不定都能和某府大官扯上點兒關(guān)系。
虞爍不愿滿足老夫人的小心思,故意跳過軍中交好的哥們兒沒請,唯一不能跳過的景硯,會現(xiàn)身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此刻站在虞府后花園的客人,都是京中底層官員與女眷,而這一批人,恰好最愛在外傳個閑話、說個熱鬧。
這一整場看下來,眾人早就強行腦補了一場宅斗大戲,心中燃起熊熊八卦之火,恨不得能立馬把今天的事鬧個滿城皆知。
且不提惠陽長公主和景小將軍親自上門,就只說這一樁假人命官司,就值當(dāng)他們點上一壺茶,擺上一碟瓜子,好好與人說上一場。
“哎呀,既然府上無事,我這就安心了。我下午還有點事要忙,虞夫人抱歉,先走一步了?!?p> “貴府老夫人身子不適,還得請大夫來看吧?我也不打擾了,告辭告辭。”
“虞大人,過幾日再聚!”
“虞大公子,再會再會!”
一群人邁著大步小步匆匆離去,帶著自家媳婦孩子,生怕慢了一步,讓別人搶占這處八卦源泉。
不到一刻,客人走了九成九,只余下一個面無表情的景硯,仿若看不懂局面,老神在在站在虞爍旁邊。
“景小將軍。”虞志遠躊躇了片刻,還是開了口。他很不想親自趕人,每次看到這小子,他都感覺是對著一頭睨著眼的老虎。
雖然不情愿承認(rèn),但讀書人虞志遠是真的很怕兇猛動物。
想到景硯是出身金貴的皇親國戚,直接趕人難免傷了人家面子,虞志遠非常客氣委婉地道:“府上出了事,怕是不大方便再備晚飯了?!?p> 所以你趕緊走吧,別在這兒杵著了!
誰知景硯表情未變,眼中竟還露出一絲寬容,沖虞志遠點點頭道:“無妨?!?p> “???”虞志遠差點原地摔倒,無妨?這是幾個意思?難道要仗著身份高繼續(xù)看熱鬧?他瞥了兒子一眼,用無聲的注視示意他來說。
虞爍正微張著嘴,看他聲稱嬌弱膽小的妹子提溜起李平安,由于擔(dān)心他嗆水,還在他后背一頓猛拍。
李平安本來沒嗆水,離池邊都有一段距離,被她這么一拍,反倒咳得夠厲害。
感覺到老父親無助慌亂的小眼神,虞爍猛地轉(zhuǎn)過來,對景硯直言了當(dāng)?shù)溃骸靶④?,我們走吧?!?p> 別人不知道,他可是一清二楚,景硯聽不懂太委婉的話,他自己說話也從來不拐彎抹角,幼時還因此得罪過不少人。
由于常年需要進宮,為避免把親戚們氣出好歹不好收場,惠陽長公主干脆將他養(yǎng)成了個少言寡語的性子。
“無需幫忙?”景硯確實不是要留下看熱鬧,他沒閑到那種地步,對看熱鬧這一類的事也沒興趣。
只不過虞府的事有些異常,他見客人都走了,多半要把今天的事宣揚出去,就打算留下來看看,需不需要作個見證。
虞爍咧嘴笑了笑,搖頭道:“不用不用,俗話說,殺雞焉用牛,咳,哪用得著麻煩你。走吧,我們先出去再說?!彼f完轉(zhuǎn)頭沖虞志遠喊了一聲,“爹,我不回來吃飯了?!?p> 虞志遠無所謂地擺擺手,心道管你回不回來吃飯,只要把大老虎,不,把景小將軍帶出府就好。
景硯一走,虞府眾人顯見都松了口氣。
老夫人被下人抬回正院,三個兒媳帶著兒女跟著去了。
后花園里只余下虞志遠兄弟三人,虞燦和滿臉茫然的李平安,還有背靠大樹持續(xù)轉(zhuǎn)核桃的虞老太爺。
二老爺虞志松心思敏銳,從那小廝來請到李氏當(dāng)眾干嚎,他就知道事有古怪,仔細(xì)一想就大致知曉了真相。
可要是真出事也就罷了,現(xiàn)在弄得不上不下,他真不知道該如何圓場。
他知道長房定是先一步察覺到什么,故意將計就計才鬧成這樣。可光是想通又能怎么辦?還不是只能當(dāng)自己是二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爹,大哥,我們先回正院看看母親情況吧。”虞志松做出一副孝子模樣,沒理會一旁的李平安。
倒是一向混不吝的虞志林嚷嚷道:“趕緊給傻子請個大夫吧,腦子本就不好使,別給整廢了!”他說完拔腿就走,不是去正院,而是直接出了府。
虞老太爺看了會兒熱鬧,故作高深地掃了兩個兒子一眼,手一收,負(fù)在身后大步朝外走,邊走還邊念道:“雨飄紅,風(fēng)換翠,苦相催!人生行樂,且須痛飲莫辭杯......”
虞志遠一噎,想喝酒就去喝唄,突然酸個什么勁?誰不知道你老人家不著調(diào)嘛?
“燦燦,跟我去正院。”虞志遠招來個小廝,讓他扶李平安回院子,秦大夫早就去了那荒僻院子附近轉(zhuǎn)悠,只等人送回去就能看照著。
虞燦把一臉驚惶的李平安交給小廝,細(xì)聲安撫了幾句,帶著桃枝梨梢跟在虞志遠身后朝正院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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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心里一團亂麻。
她緊緊閉著眼裝作昏迷,任誰來看,都是一副虛弱得要死的樣子。
常來虞府把脈的張大夫遲疑了好一陣,由于摸不準(zhǔn)今天是個什么情況,只好委婉對眾人道:“老夫人興許是受了驚,只需好好休息,若是用藥反而不好。”
張大夫話雖委婉,但臉上分明寫著“裝暈”兩個大字,眾人都只好跟著裝傻充愣,假裝關(guān)切。
唯有姚氏毫不客氣地朝張大夫追問:“那我婆母為何遲遲不醒,這要如何是好?”
“呃,這個......”張大夫掃了老夫人一眼,憋了好半天都沒說出個辦法來。
他能怎么辦?他也很絕望!就算是神醫(yī)也救不醒一個裝暈的人??!要是有誰能做到,他心甘情愿跪下叫一聲高人!
見張大夫神情尷尬,虞燦挺起小胸膛驕傲上前?!拔抑涝趺淳?!”她說完以一種心疼的眼神看向老夫人,輕聲撫慰道,“祖母,您老人家忍一忍!”
虞燦的話一出口,老夫人的心就是一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籠罩住全身。
果然,在她還在猶豫要不要悠悠轉(zhuǎn)醒時,一只細(xì)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靠近她唇部,指甲狠狠掐入了她的人中。
“嗷——”老夫人一聲驚叫,終于“清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