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初秋的郊外惠風(fēng)和暢,今晚又是月明氣清,非常適合舉頭觀星。
可若你是坐在四處漏風(fēng)的廢棄工廠骯臟冰冷的地板上,從搖搖欲墜的天花板縫隙中看到的這一景象,身邊還杵著一個毛都沒長齊的舞勺男孩,那就得是另一番體驗了。
也難怪先前的計劃是如此錯漏百出,放在凡人那里這還是上初中的年紀(jì),自然也不能對他的細節(jié)苛責(zé)什么。
少年努力裝出一副老成的模樣,殊不知這樣反倒使他顯得更為青澀。
只見他含胸駝背,縮頭縮腦地對秦思笑道:
“不好意思,有人讓我給你松松筋骨?!?p> “哦?”秦思笑道,“年紀(jì)大了筋骨不好松啊。不如別這樣,他給你什么,我給你加三倍?!?p> 身材高大,一身肌肉的少年聽了一臉不屑:
“你們這些凡人,哪能理解我們武者的追求?”
秦思仍然笑瞇瞇道:
“那也不一定。
“比如你們奚家的金剛勁力軀,輔以三重門,擂五福兩類靈畫,當(dāng)能發(fā)揮更好的效果?!?p> 對方少年并未出手,秦思當(dāng)然沒辦法僅憑身后遭襲的風(fēng)聲就判斷對方的武學(xué)家數(shù)。
能讓秦思對其門兒清的,當(dāng)然是他在后備箱的空余時間里,已經(jīng)通過天眼查詢了綁架者的基本資料。
除了少年奚震云身為家族嫡子的父親憑空死于非命,其他看上去沒什么特別的。
所以,這部分是免費的。
少年聽了為之一怔,隨即臉上泛起驚喜的神色。
這個思路與家里傳承大相徑庭,似乎其中道理更深……
然后,他捂住了耳朵,抬起碩大的一只左腳,踩在了秦思放在地上的左邊小腿上。
“不能聽,不能聽?!?p> 奚震云拼命搖頭。
“爺爺說了,什么也不要聽,先把正事辦了要緊。”
秦思看了看自己的小腿,眼神平靜的沖著少年抬了抬下巴。
“咔嚓”一聲,他的小腿脛骨被少年一腳踩斷。
臉上仍是古井無波,就連秦思說話的音調(diào)都異常平穩(wěn),聽不出任何變化:
“正事辦完了?我們現(xiàn)在可以談一談了吧……”
奚震云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秦思,仿佛要從他的臉上看出點什么。
秦思靜靜地看著他,就連眉毛也沒有晃動半下,等待著他對眼前所見之事的消化。
沒過多久,只見他雙手一抱拳,沖著秦思大聲說道:
“漢子!
“佩服!
“告辭!”
說完,大步流星的走出了這家破爛工廠。
這就走了?秦思又楞了。
他發(fā)現(xiàn)和自己與他同齡時候的英明神武相比,這個青春叛逆期的少年的行為實在是太過詭異。
不過還好,從他簡單的行為中,結(jié)合先前的見聞,還是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情報……
比如奚家的介入,和奚家家主——奚震云的爺爺對待此事的態(tài)度。
作為帝室多年的家臣,單憑奚家如此的參與深度和對此事不容置疑的執(zhí)行力,那就不是單憑沈閥就能用手段簡單收買的。
而授意者無論是帝室,還是傳說已經(jīng)暗中接手的陳閥,都已說明,這不是單純沈閥小輩擦邊的小打小鬧,而是高門對他已經(jīng)不顧當(dāng)年定好的規(guī)矩。
到底最近發(fā)生了什么特別的事情?
不是就剩半年了么,怎么突然就忍不住了?
秦思讓白通知暗影,盡快調(diào)查相關(guān)事件。
跟著,他就準(zhǔn)備著手處理骨折的小腿,然后回家。
隨身的金針已在先前治療寒凝之時消耗殆盡,還好,為了應(yīng)對現(xiàn)在這類可能出現(xiàn)的情況,秦思從院里出來之前,隨手取了一樣?xùn)|西。
他正準(zhǔn)備把東西拿出來的時候,外面突然又傳來“突突突”的汽車馬達聲。
“又是我!”
黑衣的少年一臉憨笑,再次走了進來。
“差點忘了,我收到的命令是要讓你無法工作,【被迫離職】。”
奚震云的笑容,仍是一如既往的憨厚。
但配合他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感到無比陰森:
“對別人來說,斷一條腿應(yīng)該已經(jīng)夠了。
“但對于你這樣的漢子,一條腿的苦楚,應(yīng)該還不夠?!?p> “呵?!鼻厮嫉托?,晃了晃自己右邊的另一條腿,“那怎么辦?再把它也弄斷?”
“不不不,有些底線還是要守的?!?p> 少年陰沉的咧了咧嘴角,仿佛這才是他真正的性格。
他彎下腰來,伸出左手拉起秦思的右手,五指交叉的將其握住,接著道:
“還是再來一只右手,比較靠譜。
“那樣你應(yīng)該就徹底干不了活了吧?!?p> 他說的沒錯。
雖然有白幫忙負責(zé)文書工作,但大多數(shù)時間的材料更換,器材維護,以及參數(shù)調(diào)節(jié),是需要秦思親手來做的。
白幼小的身軀和匱乏的知識處理不了這些,而因為項目的高度保密性,此事也無法假手于他人。
一旦他長達數(shù)月無法繼續(xù)工作,身為頂頭上司的馬侯,能用無數(shù)種方法讓他調(diào)離項目,黯然離職。
只是……
奚震云的左手漸漸用力,仿佛要將秦思的五指生生夾斷。
結(jié)果……沒事。
少年換了種辦法,他把手掌向前一折,試著要把秦思手腕折斷。
秦思的手指彎了一個奇怪的角度,手掌也折到超過90度……
還是沒事。
“要不……算了?”
秦思靜靜望著他,口氣淡然:
“別費勁了,你折不斷的?!?p> 奚震云的眼睛瞬間變得血紅,冰冷的話語一個字一個字的從嘴中迸出:
“極……妙……手……”
秦思搖頭:“這可不是極——”
“喝啊——”
他的話音被一句飽含痛苦的嚎叫打斷。
只見眼前立著的奚家少年,右手的衣袖驟然被炸的片片碎裂,一陣耀眼的金光,從他粗壯的右臂上迸發(fā)出來。
“見鬼!”秦思心中低罵道,“怎么是這玩意?”
先前從天眼那里看到的少年基本資料,根本沒提到關(guān)鍵的這點。
怪不得他們派他出來,怪不得資料免費。
看來要得到好的服務(wù),還是得花錢,秦思對天眼甚是無語。
“折斷吧!我的第21件妙手藏品!”少年中二的高聲大喊。
一道金光向著秦思的右手砍來,秦思用左手隨意一撥,將其彈開,疑惑問道:
“妙手哪里得罪你了?”
已是陷入瘋魔,完全沒有思考平時揮手便能如熱刀切黃油一般劃開祖父至堅靈意的圣劍,為何會被徒手擋下的少年嘶聲喝到:
“就是天殺的極妙手,殺死了我親愛的父親!”
話音剛落,從被綁以來,自始至終都毫無反饋的秦思靈魄第六感,突然傳來了一絲淡淡的殺意預(yù)警。
與此同時,一道金光,竟朝秦思劈頭砍來。
秦思不由一聲長嘆,被控的右手突然加力,向前一翻。
“啊—”
少年被痛的仰頭長嘯,比之前凄厲萬倍的叫聲從他口中瞬間迸出,右手的金光當(dāng)即消失。
就在此時……
一道銀光,從秦思始終垂在身側(cè)的左手之中激射而出……
這道光頃刻穿過少年露出的咽喉……
穿過頭頂長久失修的破爛天花板……
穿過天空中厚厚的云層……
最后化為一道亮光,消失于遙遠的夜空之上。
少年的軀體應(yīng)聲倒下,再也不復(fù)剛才的威猛。
他軟軟地蜷在地上,口中“嘶嘶嗬嗬”,眼看著便僅剩進氣,沒有了出氣。
秦思順手掰下手邊一根生銹的鐵條,用腳上的鞋帶把已經(jīng)接好的脛骨簡單做了固定。
最后他看了一眼地上漸漸涼去的少年,一步一跳的走出了這座工廠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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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叔,不好意思,又給您添麻煩了?!?p> 秦思單腿立在門外,完美的流線型身軀倚著少年開來的神車旁,讓白聯(lián)系了一個實時通話。
“沒問題,少主,您不必操心。老奴立刻處理首尾?!?p> 對面的老者慈眉善目,聽完了秦思的敘述之后,立刻離開身前的巨桌,向著秦思躬身答道。
“另外,接您的車馬上就到?!?p> 這輛五靈紅光是不能開的,天知道少年死了,后面還會不會有什么幺蛾子出現(xiàn)。
秦思點了點頭,接著說道:
“還有吳叔,我真的不是什么少主,你叫我名字就好?!?p> 畫中的老人堅定的搖頭,對著秦思道:
“對我來說,主人的嫡傳便是少主。
“不管別人怎么想,在我這里,您永遠都是老奴的少主。”
這輪表態(tài)秦思之前就已經(jīng)聽過多次,感動之余,也甚是無奈。
大叔和他的關(guān)系,其實并不能這樣單純理解。
但吳叔這個老人確實幫過他許多。
無論是回國前后無私的保護,還有與施藥院的條件交換,都是老人一力促成的。
所以他也不便強行阻止,只能以后再慢慢扭轉(zhuǎn)老人的觀念吧。
多聊了幾句,著重又強調(diào)了少年的右臂,并關(guān)心了一下老人的身體之后,秦思與吳叔道別,坐著他派來的車踏上了回家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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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秦思走后不久,廢棄的工廠黑暗之中突然又傳來了通話的聲音。
“你到底是怎么搞的,小姐?”
依舊是剛才慈眉善目的吳叔,但他現(xiàn)在的臉色略顯難看,聲音嘶啞。
“說好的認(rèn)真保護少主呢?”
“不著急?!?p> 一個清脆的蘿莉音從黑暗中響起。
“我就是想親眼見識一下,當(dāng)年殘忍屠殺了帝國赴米32人使團,造成31死,1人失蹤的罪魁禍?zhǔn)?,到底是有多么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