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的弓箭手在院中把守,柳唐二人閑的自在,躺在樹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忽聞一陣喧鬧之音,柳正風睜眼一看,竟然天亮了。光線透過枝葉,斑斕奪目,使剛睜開的眼睛十分不適。他俯視前面,隱約可見樹底下一個絡腮須的中年捕頭在院中指揮衙役、捕快處理事務;弓箭手熬了一夜未眠,趁機懶散的癱坐在院內(nèi)地上,歇上一歇。
柳正風端詳一下樹下這戶院落,門戶緊閉,異常安靜。心想:“都這時候,就算害怕,衙役來了,也該出來反映反映情況,或總該出來做飯吧”當即拍打唐元一下,納悶道:“唐老哥,這家怎么都不見動靜,總不會被嚇得不敢出門吧”
“這關(guān)你啥事,別擾亂我老叫化睡覺”
唐元當時被嚇得一驚,睜眼看看柳正風,埋怨道,接著又閉上眼繼續(xù)睡。
柳正風嘆了口氣,無奈地搖搖頭,身體一輕躍下樹去。直徑走向院內(nèi)關(guān)閉的門戶,走到門口,稍作遲疑,接著伸手敲打幾下,愣是沒有聽到有人應答。
他眉頭一蹙,當即伸手將門輕推一下,那門嘰然而開。登時屋內(nèi)一股腐蝕臭味撲鼻而來,異常難聞,嗆得柳正風捂住鼻嘴,連退幾步。
柳正風頓覺一股嘔吐之感,想嘔嘔不出來,當時心底一震,知道出了事,怎敢遲疑,連忙轉(zhuǎn)身向隔壁走去,來到墻邊,身子一輕就越墻落在隔壁的院落。
“來人何人”
院落內(nèi)的捕頭察覺人影一閃,立即扭頭去看,就見一人持劍來近,當場一驚,拔刀而出。
一個弓箭手被聲音驚得睜眼,一見是柳正風,立馬急道:“蔣捕頭,莫慌,這是自己人”
“捕頭大哥,這隔壁的人家怕是全被殺了,你教人去看看如何”柳正風神態(tài)自若道。
蔣捕頭聽之一驚,虎目一瞪,怒道:“??!竟有這等事!這些賊子果真喪心病狂,連這些無辜百姓都下手”接下來,連忙吩咐八個捕快,各到兩邊院落查看。
蔣捕頭吩咐完事后,仔細打量一下柳正風,見其英姿颯爽、玉樹臨風、手持古劍,既俊俏又威風。心中一喜,簡單抱拳一揖道:“在下蔣家英。不知這位老弟如何稱呼?”
“蔣大哥,在下柳正風。幸會幸會”柳正風面帶笑容,彬彬有禮,作揖道。
蔣家英呵呵笑道:“原來是柳公子,好說好說”說著,頓了頓,臉色一斂,警惕地轉(zhuǎn)眼四顧,接著老臉又微微而笑,細聲道:“公子風度翩翩,定是江湖豪杰,你可有家室?”
“蔣大哥,為何有此一問?”柳正風皺皺眉頭,不作他想,納悶道。
蔣家英一臉笑意,開門見山道:“蔣某有一女,二十有余,閨中待嫁,一貫仰慕江湖俠士,尤其像汝這般英俊俠客。如果柳公子愿意,我想將其許與你,其定然歡喜。不知柳公子意下如何?”這話說的異常順口,倒像是經(jīng)常掛在嘴邊。
“蔣大哥,在下已有妻兒,這等事莫要拿來打趣小弟。若是被人聽見,豈不是壞了令千金的名聲嗎?”柳正風聽著皺皺眉頭,連忙賠笑道。
“無妨!無妨!談婚論嫁乃平常之事,使你見笑了”
蔣家英仿佛對此種回應已然習慣,一張老臉久經(jīng)風雨,收放自如。
“爹!太恐怖了!那個畜生干的事!一家五口全被殺了,用被子裹著密密,已經(jīng)發(fā)臭了”一捕快翻墻跳下,快步走來,聲音清脆。
說著,定是想起被害者的尸體,頓覺惡心,拍拍胸口連連想吐。
“你怎么來啦?怎能翻墻呢?摔著怎么辦,若被你娘知道,定是怪罪于我。難道你想爹回家被罰跪嗎?”蔣家英一驚,立即拉扯著捕快,將其全身瞧了一遍,確認無礙這才放心。仿佛死不死人對他來說,倒不如面前的這位捕快的安全來說更重要。
“爹,我沒事!死了五口人,兩個是小孩,你聽見沒?”捕快氣得直跺跺腳。
“聽見啦!死了就死了,你爹又不是神仙,救不活他們,叫仵作來驗看便是”蔣家英道。
“捕頭,那邊死了八口,兩對夫妻,一對老人,一對兒女”
這時,又有一位年輕的捕快急沖沖地從院門跑來報告。
“簡直喪盡良”
柳正風聽著,一股怒氣憋在心中無處可放,胸口隱隱作痛,有一種要殺人的沖動。
蔣家英緊握拳頭,漲得臉紅耳赤,咬牙切齒地罵道:“定是這些死不足惜的密探干的。你去告訴兄弟們,那些尸體不許埋了,直接拉到城外山里喂野狗去。他娘的,這么沒人性,我要他們尸骨無存”微微一頓,又道:“順便喚附近百姓識別一下那些被害者,記下他們的信息,到時好好安葬”
聽到這位蔣捕頭這么說,柳正風心中不由地萌生一種快意,心情稍微舒服一些。
“捕頭,還有其他事不,不然我可去了”
捕快看著蔣捕頭發(fā)怒的模樣,小心翼翼問道,深怕做錯什么被他責罵。
蔣家英面如黑云,嘆了口氣,揮一揮手,應道:“快去吧”
“是”捕快當即匆匆一揖,快步離去。
看著捕快離去,蔣家英嘴里嘀咕地罵著:“真是喪盡天良,喪盡天良啊”
抬頭便見,先來的那位捕快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瞧看著柳正風,一臉?gòu)趁?,一臉癡迷。
柳正風本來因百姓之死有些不快,聽完蔣家英的安排,心里立時一爽。當他回過神來,卻發(fā)現(xiàn)那個捕快在盯著自己看,這下不由地不自在了。
“柳老弟,真抱歉,小女淘氣,請你莫怪”
蔣家英見狀,立刻將那捕快拉到身邊來,然后對柳正風邊賠笑道。說完,即刻對那捕快扯袖咬耳:“瞧啥瞧,你爹我都已經(jīng)問過了,這位柳老弟已有妻兒,不然正好將你許配與他??上?,真是可惜。你可不許纏著人家”臉色一沉,故作一副生氣的模樣。
捕快一聽,氣得直跺跺腳,斜眼看著父親埋怨道:“爹!你胡說什么呢。我只是看這位大哥英俊瀟灑、風度翩翩、長劍在手像極了書中所說的江湖大俠,便多看幾眼而已。我有你說的這么不堪嗎?把女兒當成什么啦”
蔣家英聽著,嚇得他連連點頭賠笑:“對對,我女兒最懂事。是爹的錯,爹的錯”
聽他倆這么一說,柳正風才知這倆人竟是一對父女,然而在當時那種社會能讓女兒當捕快拋頭露臉的父親真是少之又少,這蔣家英絕對是個超前開明的人。
跟女兒賠罪完后,蔣家英又委屈道:“這不是你娘逼著我給你找夫婿嗎?會錯意了,一時會錯意了,回家后別跟你娘瞎扯哦,以免她胡思亂想”
這一刻,那捕快自是不理蔣家英,登時上前對柳正風作揖道:“這位大哥,我叫蔣瑩瑩,便是這位蔣捕頭的女兒,以后在這縣城中有什么事可以隨時找我,隨叫隨到”
蔣家英一聽,急急湊近蔣瑩瑩耳邊細聲道:“瑩瑩,你這樣也顯得太不自重了吧。怎能隨叫隨到呢”一邊說著,一邊對著柳正風微笑。
柳正風勉強一笑,作揖道:“蔣小姐!在下柳正風,日后多多指教”
蔣瑩瑩一聽,登時全身發(fā)抖,捂住嘴巴,一臉驚訝道:“柳正風?你說你叫柳正風?劍雄柳大俠嗎?那個大名鼎鼎的怪俠柳正風嗎?”她臉上盡顯震驚之色。
蔣家英一聽,覺得女兒不對勁,立即伸手摸摸她的額頭,溫度正常。當下連忙拉扯著她,急道:“瑩瑩,你又發(fā)什么瘋,別嚇你爹??!一驚一乍的,成何體統(tǒng)”
“爹,你聽到了嗎?他說他叫柳正風”
蔣瑩瑩立馬側(cè)過身,雙手搭在蔣家英的手臂上,搖晃道,一臉仰慕的斜視著柳正風。
“是啊?他是說他叫柳正風啊,怎么了?這又怎么了?咱要自重,要自重”
蔣家英登時被女兒整得一愣一愣的,心中暗道:“壞了壞了,女兒又來了,這年頭兵荒馬亂。若走丟了,到時哪里找去?我得緊緊看著她”
蔣瑩瑩此時才不管父親想什么呢,當下放開父親,轉(zhuǎn)身輕拍胸口,緩和一下心情,慢步走向柳正風小心問道:“柳大俠,你和那位五公主最后怎么啦?”說著,是一臉期待。
“瑩瑩,注意形象,男女授受不親”
蔣家英在一旁看著,急急地連咳幾聲,低聲提醒道。
蔣瑩瑩聽之,登時一驚,立馬停住腳步,癡癡地站在那等著柳正風的回答。
“她是我的妻子”柳正風泰然處之,微微一笑,不緊不慢道。
“她可是我最喜歡的女人,我就知道你會選她的。午時到我家吃飯,我叫我娘殺雞去”蔣瑩瑩說完,一臉興奮地轉(zhuǎn)身向門口走去,頻頻回首看來,這模樣恐怕是真的回家叫她娘殺雞。
柳正風不驚不喜,沒有任何心思,只覺這姑娘太直爽了,靜靜地看著她離去。
這時,蔣家英竟是一臉沮喪,此刻不知女兒到底又在胡思亂想什么啦?真是煩??!
蔣家英發(fā)了一陣愣,定定神,嘆了口氣。他看著尸體都抬走了,院子也清理干凈便朗聲吩咐道:“兄弟們,忙完了,分別到兩邊院落處理被害的百姓吧”
“蔣大哥,你吩咐你的人將被害者的尸體先一起抬走吧,然后順便派人吩咐附近百姓不要亂走”柳正風道。
“這些蔣某明白,放心吧。我會交代的。到時要不要留人陪你們”蔣家英道。
“人多更不好,以免打草驚蛇,更何況不知對方是否真來”柳正風道。
蔣家英道:“好吧!我盡快吩咐他們將這兩所院落的被害者拉走便可”接著,看看周圍,臉色一沉,對著柳正風小聲問道:“柳老弟,午時到我家吃雞嗎?我好有安排”
他此刻的表情很明顯是告訴柳正風,你千萬別去,我說說而已。
“在下有要事就不打擾了”柳正風聽著,心中明白,微微一笑道。
“有雞都不吃?”唐元從樹上飛掠而下,順勢走到身前來,一臉可惜的模樣。
“這位兄臺有禮。我就不打擾你們,先行一步”
蔣家英見狀,深怕這倆人真到他家吃雞,匆匆作揖,便一溜煙兒地走了。
“這老滑頭定然怕咱們到他家吃雞去,才走得這般匆忙”唐元望著蔣家英腳底生風的背影,笑道。
“這三戶人家都被他們殺了,真是慘無人道”柳正風道。
“我老叫化都看到了。這些密探做事真是喪盡天良,無所不用其極,一觸及到他們安危的人不管男女老少一概不肯放過”唐元感慨一番,又道:“我老叫化現(xiàn)在餓得慌,不如咱倆先去吃點東西”
“你去吧!順便買點回來給我”
柳正風此刻心情不好,懶得去,又怕羅總管真的來了,這些衙役應付不來。
等待衙役們處理完尸體盡數(shù)離開后,離正午大概尚有一個時辰。
柳唐二人躺在樹梢上邊休息邊等待,一直待到近傍晚時分都沒發(fā)現(xiàn)一個可疑人影走動,看來那個羅總管想必是聽到消息不來了。
柳唐二人算是白白在這浪費一天的時間,唐元頓時想起屋內(nèi)床底下的暗道,問道:“柳老弟,咱倆到那暗道里看看去如何?”
“你不提,我倒都忘了!我看那羅總管是不會來的。不如咱們這就去看看”
柳正風說著,立馬從樹上躍下,直奔正廳而入,轉(zhuǎn)到左側(cè)內(nèi)屋,腳步極快。
唐元跟隨在后,笑呵呵地打趣道:“柳老弟,你就不能慢點,尊重一下我老叫化這個老人家唄?”但他腳步并沒有慢下來,緊緊跟隨在后。
話剛落,柳正風已走到那張床前,開口便問:“這床底嗎?”。
“就這床底”唐元隨后而至,立時上前,將那床上的草席掀開;果見床尾有一個圓形的洞口,僅比水桶大些,盡可容一人出入。
唐元回頭看了柳正風一眼,便輕聲道:“精明吧!一有風吹草動,扯掉草席便可溜走”
說著,順手將火折子掏出來,接著吹燃火折子往暗道照了照,然后毫無顧忌,搶先而入。
“小心有陷阱”柳正風一見唐元躍下,急忙提醒一聲。
“沒事!下來吧”暗道里傳來唐元的聲音。
柳正風微微一笑,一躍而入,沿著暗道下滑一段便著地,下面稍微寬大一些,一人可以隨意行走。
“這些王八羔子,倒真舍得賣力,將暗道挖的這么寬敞”唐元笑道,將火折子朝前面照著,就沿著暗道往前走。
走了一會兒,便看到出口處,出口處是一道斜梯,一道光從上面照下來,隱隱約約夾著一股難聞的氣味。
“這什么氣味?”柳正風問道。
“管它什么氣味,只要不是毒氣就行”唐元說著,已然駝身前走,一下子就出了暗道。
“此處竟是茅房,果然老謀深算”唐元站在出口處,長聲嘆道。
“唐老哥,你走開,別擋著”
這時,柳正風恰恰走到出口處,見唐元站在那兒擋著,即刻伸手推他一把,走了上來。
唐元受力,向前走了兩步,回頭對剛出暗道口的柳正風笑道:“柳老弟,我老叫化正想在那感受感受這尿味的清新。你怎么凈給我搗亂呢”
柳正風笑著,搖搖頭,拍拍身上的灰塵,邁步前行。
出了茅房一看,就看見隔壁院內(nèi)有一棵大樹,這才恍然大悟,這地道竟然是通到這隔壁院落來的。想來,那位劍手竟然是這樣從他們的眼皮底下給悄悄溜走的,難怪那個羅總管沒有出現(xiàn)。這也不難理解,那些人為何會將這三戶的無辜居民給殺害了。
柳正風心中不禁地佩服這些人的狡猾和計謀,自愧不如地道:“這都能做到。咱們怕比不上人家咯”
“我老叫化終于明白什么叫做不擇手段了”唐元點點頭道,心中即恨又服。
羅總管定然不會再出現(xiàn),現(xiàn)實已如此,柳唐二人覺得待下去也沒意思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