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刻,西謠城中。
一處位于燃燈寺后方,約數(shù)里地之處,有一座高高的屋脊。
屋脊隱于陰暗中,一道一直端坐于屋脊上的蒼老身影,忽然將投向燃燈寺這邊的目光收回,然后傳出一聲悠悠的嘆息:“結(jié)束了,那老白猿完蛋了。”
另一旁,一位一身白色的身影,靜靜而立。
他衣帶當風,身形魁梧,在這黑暗之中,就猶如是一柄利劍矗立在那里,如果白幻夜在這,一定會極為吃驚。
因為此人,正是他那整日酗酒,每日除了飲酒吃飯之外,幾乎什么都不管,什么事都不問的父親,白破軍?
只是,這時候,他不應該正躺在家中的床榻上,沉沉睡去,為何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
“回去了。”
望見燃燈寺方向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結(jié)束,他面無表情,淡淡道。
蒼老身影道:“你既然都到了這里,為何不出手?你家那位小公子現(xiàn)在可正在燃燈寺,你就不怕他出現(xiàn)什么意外嗎?”
白破軍道:“這不是還沒有出現(xiàn)什么意外嗎?”
蒼老身影被噎了一下,只得道:“呵呵。”
頓了一頓,他又道:“燃燈寺那位老和尚去了,西謠城中,便進來了眾多詭譎,那護城的烈光鏡,不過區(qū)區(qū)一件低品法器,最多抵擋住玄識境的妖獸,靈通,化形境便根本沒有辦法?!?p> “眾多妖獸畏懼西謠城的,不是那件烈光鏡,而是心禪,以及那兩名書生,一個老道,但現(xiàn)在缺失了其中最重要的一環(huán),西謠城中,近期必生禍端。”
“你要提醒你那位寶貝兒子,最近小心,甚至最好少出門,不然,縱使你實力夠強,一旦發(fā)生危險,也鞭長莫及?!?p> 白破軍聞言,皺了皺眉頭,隨即道:“那估計不太可能,不過,我會注意。”
“呵呵?!?p> 蒼老身影一笑,道:“言盡于此,去了!”
話聲方落,他身形一動,陡然沖天而起。
此時,才隱隱發(fā)覺,原來這道蒼老身影,竟然一直是坐在一具木質(zhì)輪椅上。
不過,在飛起的瞬間,那輪椅便已經(jīng)消失,隨即,蒼老身影也迅速幻化,竟然剎那間,變成一只被青光包裹的翠綠孔雀,翅膀一扇,卷起一陣狂風,便化為一團青黑色的光點,在遠處的黑暗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見狀,一身白衣的白破軍,再次回頭往燃燈寺的方向看了一眼。
隨即,他也身形一閃,整個人沒入虛空中,再腳步連踏,幾步下去,整個人也倏然隨之消失,如同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
只有風聲,依舊靜謐,徐徐吹過這屋脊上空,傳來一陣濃烈的酒味。
提醒剛才有人,似乎在這里待過很久,很久。
……
燃燈寺中,哪怕距離很近,但即使是老道人,張靜海,張靈虛,小香方丈四大高手,都沒有察覺遠方屋脊上的異樣。
此時,他們共同盯著院落中那具緩緩飄落的漆黑木匣。
忽然,小香方丈率先開口,誠懇地朝三人拱了拱手,道:“燃燈寺今日大難,多蒙三位仗義援手,方才終究制服此白猿,不然,燃燈寺數(shù)百年基業(yè),方當交于小僧手中,便要毀于一旦了,罪過罪過,阿彌陀佛!”
老道人,張靜海,張靈虛三人,聞言,俱是不由自主將目光從那萬魔劍匣之上收回,落到小香方丈身上,眼中神色復雜。
老道人忽然道:“小香方丈年紀輕輕,但已不輸我輩,來日定當更上一層樓,挑起這燃燈寺的重擔,實是實至名歸。”
張靜海,張靈虛,亦是默然點頭。
“三位施主客氣了?!?p> 小香方丈搖了搖頭,又伸手一指那虛空中緩緩飄落的漆黑木匣。
“這萬魔劍匣,是這頭白猿妖獸身上最重要之物,我燃燈寺受三位大恩,不敢相爭,特將其處置權讓給玄微觀和四海書院?!?p> “嗯?”
聽聞此言,老道人,張靜海,張靈虛三人,眼中都不由閃過一抹異光。
顯然沒料到,小香方丈竟然會說出這等話來。
就是那三位禪字輩高僧,聞言都不由有些急了,踏前一步,就想說話,但被小香方丈以眼光制止了。
經(jīng)此一戰(zhàn),小香方丈徹底奠定了他燃燈寺新任住持的身份地位,在這燃燈寺中威信根深蒂固,即使這三大禪字輩高僧,也無人敢于挑釁。
上品法器,在這西謠城中,可是一件也沒有。
只看那白猿憑此法器,先是鎮(zhèn)殺心禪方丈,后再以一已之身,連戰(zhàn)他們四人,幾不落下風,就可見此法器之厲害。
可以說,若誰能擁有此上品法器,便能立即成為這西謠城中第一人,戰(zhàn)力倍增,沒有誰能不貪心。
老道人眼睛瞇了一下,道:“小香方丈此話,應該還有后續(xù)吧?”
小香方丈聞言,雙手合十,微笑道:“自然。”
“此戰(zhàn),雖說是三位施主前來我燃燈寺幫忙,但追根究底,此為我西謠城共同的大事,誰也無法避免。燃燈寺滅,三位所在的書院,道觀,只怕也不能獨保?!?p> “此戰(zhàn)之中,唯我燃燈一寺,損失最重,師尊圓寂,萬魔劍匣,我等可以讓出,但這縷白猿妖魂,卻必須留下,此為殺害我?guī)熥鸬淖秣鹊準?,小僧要以寺中百年佛火,無盡經(jīng)聲,日日為它念誦,超度,當作贖罪!”
“嘶!”
聽聞此言,老道人與張靜海,張靈虛兩位院主,俱是不由臉色微變。
即使以他們的心性修為,也不由身軀抖了一抖。
剛剛大戰(zhàn),四人連手,將白猿妖身消滅,但它的妖魂,卻保留了下來,被小香方丈以法華鐘定住,然后又用一方玉佩收起。
剛剛他們還不解其意,直接滅殺了不就好了?既降妖除魔,又為自己師傅報了仇。
但現(xiàn)在,聽聞小香方丈話中意思,他們這才明白,原來對方竟然根本不打算直接滅了它,而是要將其留在身邊,日日以佛法對其超度。
如果說,直接滅掉這妖魂,那白猿也算死得其所,畢竟心禪大師是它所殺,因此魂飛魄散,飛灰煙滅,那也是因果注定。
但小香方丈卻要以寺中經(jīng)聲佛火,不斷對其念誦超度。
想像一下,一頭妖,整日有人在耳邊念經(jīng)唱佛,那可比生死酷刑還酷刑啊,而且躲又躲不了,逃又逃不掉,又豈是輕易一死能比得了的?
就算他們,估計都承受不住,更逛論,對佛法經(jīng)聲極為敏感的妖類!
沒有想到,這小香方丈,還是個狠人,這種折磨手段,可比簡單處死它,要難受多了。
當然,這也是應該的,畢竟心禪方丈是整個燃燈寺的支柱,小香方丈是他唯一的親傳弟子,他既然作下了這個決定,便無人可以與他爭搶這白猿妖魂的處置權。
不然,不但萬魔劍匣之爭,再起風波。
最重要的是,說出去,顏面也不好聽。
當即,三人都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接下來,三人收起萬魔劍匣,關于這件法器,三人并無法輕易得出結(jié)論,只能回去,雙方好好研討,力爭做出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方案。
一時之間,卻是無法解決。
然后,因為知道燃燈寺經(jīng)此大難,還有自己的事要處理,僧眾也大多在剛才的大戰(zhàn)中受了傷,需要調(diào)養(yǎng),于是向小香方丈告辭,紛紛化光離去。
三人一去,燃燈寺中,瞬間安靜下來。
小香方丈揮了揮手,命三位禪字輩高僧去處理那些僧眾受傷的療養(yǎng)事宜,而他卻持著那塊封印白猿妖魂的月白玉佩,朝著后院的方向緩緩走來。
走近方丈室時,他才微微一愣,因為發(fā)現(xiàn),白幻夜不知何時,已經(jīng)出來,此時在地面之上,盤膝而坐,似乎正在經(jīng)受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沒有打擾,直接繞過他,走進方丈室,將玉佩供在了方丈室的床頭,然后就地盤膝坐下,也默默恢復起這一戰(zhàn)造成的傷勢來。
而此時,沒有人知道的是,經(jīng)歷了剛才那一戰(zhàn),在白猿爆發(fā)巨大威壓的情況下,這一次沒有遮天蔽日紗的保護,白幻夜差點直接昏迷了過去。
就在此時,他意識一動,又一次被動地拉入了元靈識海的空間之中。
然后,他就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元靈識海之中,轟隆隆震動,六座石碑,不斷震顫,隨即,其中本來空無一物的第四座石碑,突然離地飛起,然后躍上高空,金光大放。
片刻之后,那第四座石碑之上,緩緩凝結(jié)出兩個赤紅的小字。
“意志!”
衣冠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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