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情難卻,春不晚只好留下來,陪我們一起吃午飯。
三月的暖陽透過落地窗灑進(jìn)屋子里,給這被冬日冷卻的房間帶來暖意。
我啃著手中的披薩,目光掃過微笑靜聽孫秘書等人聊天的春不晚,記憶里不由得浮出和她在一起的一段日子里,她對著肯德基櫥窗渴望又隱忍的模樣。
她本來有足夠的生活費(fèi),可以吃很多她想吃的東西,但是因?yàn)槲业木壒?,她不得不省下一半錢來替我交學(xué)費(fèi),再承擔(dān)我的生活費(fèi)。
而那時恰好因?yàn)槲夷慷米黾医棠呛⒆痈赣H貪污的過程被辭退了,還被人家逼得酒吧服務(wù)生的工作也沒了。
那段時間的我們可真困難,兩個人承擔(dān)著所有生壓力,偏偏我這一角斷了,壓力全壓在她身上,每一分錢都要精打細(xì)算,根本沒有多余的閑錢可供消遣。
我在她身旁默默看著,有那么一瞬,覺得自己好似累贅,將她拽入了無底深淵。
思緒被一陣電話鈴聲打斷,是春不晚的手機(jī),梁靜茹的《暖暖》,響在這樣一個溫暖的午后。
她起身走到角落里接起電話:“喂……”
我們都靜下聲來,不由自主地去細(xì)聽她電話里的人在說些什么。
隱隱聽到電話那頭叫了一聲“夫人”,之后再說什么,被一陣風(fēng)聲蓋過。
“突然有客戶預(yù)約嗎?”
“所以你是不來了嗎?”
“好的,我知道了?!?p> 我們聽著她把電話講完,又看著她臉色不太好又強(qiáng)裝開心地坐到原來位置上。
“時先生是不來了嗎?”我小心翼翼地問。
她點(diǎn)點(diǎn)頭:“是的,他臨時有事走不開,來不了了?!?p> 我們一下不知該如何是好,看她的神色明顯很看重這次旅行。
徐雯靜率先伸手握住她的雙手,安慰道:“沒事,我們陪你玩好了?!?p> 她扯起個妥帖的笑容,將那些失落盡數(shù)藏了下去:“那明天去哪里呢?”
“一起去潛水吧!”孫秘書在一旁提議到。
在坐各位都是內(nèi)陸城市土生土長的旱鴨子,能學(xué)會游泳已經(jīng)很不錯了,潛水這種事情只存在視頻里,像是個遙不可及的夢,誰都沒有嘗試過,頓時不約而同地都贊同說好。
于是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就被他們一路拽到潛水俱樂部,交了好幾百大洋進(jìn)去,劉姥姥進(jìn)大觀園似的對著一堆儀器贊嘆不已。
跟著教練來到潛水區(qū)域,學(xué)習(xí)了好一會兒基本操作與突發(fā)狀況應(yīng)對措施后,得到批準(zhǔn)下水,幾個人一股腦兒就往水下蹦去。
圓圓太小不能潛水,只好好乖乖跟幾個工作人員呆在游艇上,一邊興高采烈地驚叫著,一邊啃冰激凌。
春不晚就在我身邊,能看到她驚奇地愣在半中央,看著水底五彩斑斕的珊瑚叢和魚群,像是迷失在一個絢麗的夢境里。
我伸手推了推她,她回過神來,歡快地朝水下游去,小心翼翼地伸手觸摸柔軟的珊瑚蟲,看著它們咻一下縮回去,開心地朝我笑彎了一雙眼睛。
心里頓時被她的眼神觸動,生出些妄想來,于是朝她游過去,她眼里頓時生起詫異,快速避開了我,朝更遠(yuǎn)的地方游去。
我一時有些局促,愣在原地看她離去的背影。
是了,她已為人妻,不再是那個心心念念著我回家的女孩子了,我先棄她而去,又在她婚后歸來,攪得她生活不寧,將她傷了又傷,如今能得到她心平氣和的對待已是萬幸,我還能祈求些什么?有什么資格祈求?
在心里嘆一口氣,我脫離人群,獨(dú)自朝著更深處去,卻也不離快艇太遠(yuǎn)。
水的流動將光線晃動成不規(guī)則的線,互相穿插,一道一道,幽藍(lán)迷離。
水中的珊瑚叢隨著海水微微晃動著觸須,五彩斑斕的魚兒自由自在的游走,如果不去故意碰它,它便會好奇地圍著你打轉(zhuǎn)。
這光怪陸離的海底世界充滿夢幻,圓圓應(yīng)該會很喜歡,之前該帶水下相機(jī)來的,這樣就可以圓她一個海洋世界的夢了。
百無聊賴地瞎逛了許久,無意看到比較深的一處地方被沙子半埋著一只褐色的海螺,想起圓圓拿到海螺時那興奮的模樣,便朝那邊處潛去。
別看它背著那個殼人畜無害的模樣,實(shí)則有劇毒,它們常把自己柔軟的身體埋在沙子里,只伸出一根帶毒的觸須來,靜靜地等待著,有魚兒經(jīng)過后,快速出手,將小魚用毒毒死,再慢慢吃掉。
被這些觸須扎一下,五分鐘就能讓斃命。
我掏出一個小網(wǎng)來,輕輕鏟進(jìn)沙子里,將海螺慢慢撈了起來,它掙扎了一下,將柔軟的身體縮回到殼里去了。
氧氣也快用完了,我朝回游去,便見那幾位歡快的人兒依依不舍的游回潛艇。
把海螺遞給圓圓時,她高興地尖叫連連,笑容比陽光都燦爛好幾倍。
我不敢讓她摸,深怕海螺伸出觸須來扎到她,放養(yǎng)到一只桶里,讓她隔著水桶看。
轉(zhuǎn)頭看到春不晚坐在船邊,眺望著海平面,不知道想些什么。
三月的y市午后的陽光還是有些灼人的,漸漸地覺得透頂燙成一片。
我看著春不晚的背影,猜測她此刻應(yīng)該在想念著時令,便沒有打擾她,一直等到再次下海去玩的兩位秘書和徐雯靜玩夠了上來,這才返航回酒店。
后面的日子我要帶著兩位秘書去走訪養(yǎng)殖戶,徐雯靜和春不晚便各自回到省城去。
走了好幾家,磨破了嘴皮子,才說服了兩家養(yǎng)殖戶肯放下生養(yǎng)他們的故鄉(xiāng),跟我到那未知的窮鄉(xiāng)僻壤去。
回到省城,已是半月過去,美國那邊的小姨發(fā)好了多封郵件來,剛交接好工作,便馬不停蹄地直奔美國去。
“蘇總,我總覺得,我們還是不要去徐總的好?!?p> 飛機(jī)上,一直對十分遵從的林秘書首次反對了我的行為。但也是單純地這么一說,并未阻止。
他知道阻止不了。
其實(shí)他有這份顧慮也沒錯,小姨擁有如今的地位,使用的都是些不正當(dāng)?shù)氖侄?,甚至觸犯了法律,如今逃到美國來避難,我理應(yīng)跟她撇清關(guān)系,否則就是引火燒身。
然而我做不到,做不到那樣無情地把一個給予過我溫暖的人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