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醒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醫(yī)院里,那熟悉的消毒水味原本讓我極度厭惡,現(xiàn)在甫一聞到,卻覺得親切了起來,因?yàn)檫@樣讓我知道自己還活著。
茍活二十幾載,經(jīng)歷不少心酸磨難,唯獨(dú)這次瀕臨死亡,多少有些后怕。
我眨巴眼睛整理了下心情,確認(rèn)自己腦袋不是那么迷糊,我掙扎著想要爬起,看看自己在哪個醫(yī)院哪個病房,再看看這次身邊守的人又是誰。
“你別動?!?p> 直至聽到蘇十年熟悉的好聽桑音,我才停止動作,然后感覺著床被慢慢升高,又被他往我后背塞了個枕頭。
我這才清楚的看到自己被綁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依然成了半個木乃伊了,我震驚的看向蘇十年。
蘇十年低下頭去,恍惚間我看到他紅了眼眶。
我們雖然分別了許多年,可我知道他是一個同女孩子一樣心軟,淚根子也軟的人。
他不會因?yàn)樽约旱牟⊥戳鳒I,不會為自己的困苦流淚,但他會為了路邊一只被車攆過的流浪動物痛苦,還會為了手牽手在夕陽下散步的老人感動得落淚。
這一幕瞬息間就在我腦海里勾勒出許多許多有關(guān)他的往事,可我不敢陷入太深的回憶,我怕那些回憶像一波一波海浪,將我推向心痛他的邊緣。
所以我假裝沒有看見,低下頭看自己被綁了繃帶的腰和腿。
許久許久后,醫(yī)生和護(hù)士進(jìn)房查看我的狀況,讓我好生休息,按時吃藥和吃飯。
我就又躺在醫(yī)院里無所事事了。
這段時間,來看望我的人去了又來,而我更在意的是徐雯靜的事。
蘇十年說不用慌,他已經(jīng)在找律師了,過一個月后就能開庭了。
我不知道一個月后能不能順利出院,那樣的話,我就能準(zhǔn)時抵達(dá)現(xiàn)場,聽聽到底是什么樣的原因,能讓她膽大到想要我的命。
在醫(yī)院的日子里,是無聊又驕傲的,每日伴著疼痛與說不上來的難受入睡,又在這樣煎熬的日子醒來。
日復(fù)一日。
好在時間無論多漫長,它都在不斷往前走著。
徐雯靜一案的開庭日子如期到來。
我雖然可以出院了,但還是要戴著護(hù)具坐輪椅出行。
開庭現(xiàn)場,我聽著兩位律師互相辯護(hù),你爭我吵,像極了有素質(zhì)的潑婦罵街。
有些想笑,又有些讓人覺得心酸。
徐雯靜自然是敗訴的,畢竟諸多證據(jù)在此,她再請多有名的律師,都無濟(jì)于事。
只是在聽到她那些犯罪的種種因果,我不寒而栗。
原來,在她大學(xué)時,她就已經(jīng)和蘇十年是一個系的了,只是當(dāng)時我和蘇十年已經(jīng)宣布了戀人關(guān)系,而她剛好也有男朋友,便鮮少與我有交集。
再后來,畢業(yè)后徐雯靜的男友媽媽并不看好徐雯靜的身世,直接讓而已出國留學(xué),斷絕了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
當(dāng)時徐雯靜已經(jīng)懷孕了,在此之前,她為男友打過兩三次孩子,身體狀況不是很好,醫(yī)生說再把孩子打掉,以后都不會再有了。
她舍不得那個孩子,也是真的愛著那個拋棄他的男人。
走投無路之下,她找到蘇十年幫她這個忙。
而那時剛好蘇十年查出了自己的絕癥,覺得將死之人,幫她一把也沒什么。
促使他同意和她結(jié)婚的更大因素還是在我,
蘇十年想讓我死心。
他做到了,我也徹底死心了,可誰能想到,命運(yùn)這股繩子,竟將我和她栓得那么死。
在我從深淵爬出來的時候,再我重新愛上別人的時候,居然發(fā)現(xiàn),我的丈夫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能救我初戀的人。
而徐文靜,為了蘇十年,她竟不惜策劃那么多年,不惜燒毀麗城十二商鋪,時令一家,甚至不惜在時令車上動手腳,還偽造一份骨髓捐贈書!
四條人命,換一個人的重生。
我渾身抖得厲害,不可置信一個人,竟能狠毒到這個地步。
徐雯靜看著我蒼白如紙的臉,得意的笑了起來笑得很大聲,一度讓看押她的警員不知從何下手。
“哈哈哈哈……”
“春不晚,我可以為了蘇十年不擇手段,你呢?”
“你只能做個縮頭烏龜,埋怨他,憎恨他,讓他獨(dú)自在病房里痛苦不堪。”
笑著笑著,她那張憔悴卻依舊嫵媚動人的臉驀然沾滿淚水。
“可是盡管我做了這么多,他喊的還是你的名字?!?p> “在每一次被病痛折磨的時候,在每一個夢醒時分……”
“他都不曾看過我一眼。”
“蘇十年,你好狠的?!?p> 近乎癲狂的她,被警員帶了出去,聲音消失在偌大的廳中。
我無法回應(yīng)她半句話。
此時此刻,知道真像的我,心里溢滿了苦澀、難以置信以及很沉很沉的痛。
一瞬間,所有真相都浮出水面的時候,竟是那樣慘不忍睹。
讓人無法用正常的思維乃至心情去直視它,可它已經(jīng)被擺在那兒了,即使你不愿意,也像有人摁著你的腦袋,逼著你去直面那些真相。
“晚晚……”
蘇十年擔(dān)憂的蹲在我面前。
我的眼淚瞬間決堤。
我知道這都不是他的錯,可還是讓人好難過,好憤怒,又那樣的自責(zé)。
這些年我受了很多很多苦,蘇十年又何曾不是呢,我彼此相伴著長大戀愛。
若不是那場突如其來的疾病,不是那么許許多多的誤會,我和他應(yīng)該是幸福美滿的吧。
可如今,我們想再靠近,明明只差那一步,可那一步怎么都跨不出去。
我被推回家的時候,整個人還是呆滯的,我和蘇十年的曾經(jīng),我和時令的一切,在腦海里不斷交替往復(fù),讓我那不斷陷入自責(zé)與愧疚的泥沼里。
無法爬出來,也不想爬出來。
徐雯靜,那個為了前途,為了愛情,可以不擇手段的女人,她帶給我的陰影,我終其一生都無法抹去。
我也不想見到蘇十年,他的出現(xiàn),在徐雯靜這顆石頭,砸出一蓬無法平靜的疼痛浪花,讓我不自主想到逝去時令一家。
乃至于晴語我也無法面對。
越是愛著他們,我的心就越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