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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山城,星星點點的火把將整個城池映照的如是白晝。祖大樂站在城頭,雙眼無神的發(fā)呆。腦海中似乎還依舊回蕩著白日里的廝殺。
洪承疇七月二十六日誓師出征,次日抵達松山城,結營于城北、乳峰山之間,立步營七座,騎兵駐松山東西北三面。
火紅的戰(zhàn)旗獵獵招展,錦州城內且能夠望見,一時間士氣大振。
而此時的清軍正兵分三路,一路圍困錦州,一路抵擋明軍,還有一路以黃臺吉親領的兩黃旗為主力,三順王帶領的烏真超哈兵為輔,卻還在沈陽城內未曾南下。
清軍兵少將寡,士氣受懾,雖打死了楊國柱,卻在接下的戰(zhàn)事中連連被擊退。
無奈何,明軍的戰(zhàn)力雖然有問題,然兩邊一人多一人少,如今就是在拼消耗,清軍也守不住啊。
多爾袞連忙向沈陽請援,之后清軍的援軍也確實在不斷地趕到,先是三順王,再是從錦州撤下休整的濟爾哈朗軍,還有蒙古的藩軍,最后是黃臺吉親率的兩黃旗。
在這個過程中明清兩軍對壘,吃虧的是清軍。不然這黃臺吉怎會急忙打老巢趕來,星夜奔馳五百里?從這一點便可知一二。
前方明清兩軍上二十萬大軍在慘烈廝殺,幾日里不知道多少傷兵被送回了松山。
作為明軍的后路主將,祖大樂看似受到了洪承疇的重用,但實則呢?聽得滿耳朵慘叫聲音的祖大樂,心里很煩很煩。
洪承疇是一個很有手腕的人啊。祖大壽有大凌河之戰(zhàn)的前科,現(xiàn)在被圍錦州多時,誰敢說他就赤膽忠心呢?可是不敢將他的兄弟放在陣中。
“船,船,海上有船!將軍,快看,海上有船……”
祖大樂回過神來,看著東方海面上浮出的一面面船帆,嘴巴都張大了。這時候怎會有船隊前來?
自從當年野豬皮攻取寧遠受挫,轉而發(fā)起覺華島一戰(zhàn),時值隆冬,海面冰封,無險可守,明軍皆是水軍,“鑿冰寒苦,既無盔甲、兵械,又系水手,不能耐戰(zhàn),且以寡不敵眾”,最后全員戰(zhàn)死,糧草八萬余石和船2000余艘盡都被焚燒,這座明朝關外的海上后勤基地是被韃虜徹底摧毀。
至此,朝廷海路轉運糧餉都只入山海關與寧遠城,再無前去松錦者!
船頭上,鄭森遠遠眺望岸上,都不知道間隔的有多遠距離,他已經(jīng)能清晰的聽到連連的槍炮聲和廝殺吶喊聲音了。
洪承疇正領軍與清軍廝殺,那黃臺吉在十七日夜里苦思了半宿,想出了一個他也不知道靈驗不靈驗的破解之法。卻根本不是要與明軍速戰(zhàn),而是斷敵糧道。
他已經(jīng)看到了明軍布置的缺陷——頭重腳輕也。
洪承疇十幾萬大軍聚集一處,清軍是難以一舉吃掉不假,卻也叫自己的后路防守變得脆弱許多。
黃臺吉由是定下了掘壕圍困斷敵糧道之法。讓清軍從錦州城西南始,走一條直線,穿過松山城與杏山城之間的通道,一直抵到???,連掘出三道大壕——壕深八尺,上廣一丈二尺,下極狹窄,僅可容趾,馬不能渡,人不能登,有墮者,無著足處,不得躍起——將明軍包圍起來,切斷了其與后方的一切聯(lián)系和糧餉供應。
然后派濟爾哈朗率軍攻打塔山(杏山之南),奪城之后,對于敗軍不加以追殺,而是直取筆架山明軍糧草囤積之地,焚糧倉三處。
清軍如此大的動作,洪承疇當然不會沒看到。不提那筆架山的得失,只說眼下他也不可能坐等清軍掘壕齊整了后再發(fā)動攻勢。明軍現(xiàn)在的戰(zhàn)略是速戰(zhàn)速決么。
如是,清軍奮力掘土的時候,洪承疇就統(tǒng)兵猛攻。
清軍奮力抵抗,黃臺吉都親臨前線,把直轄的兩黃旗都貼補了上。雙方連連激戰(zhàn),明軍打的很是英勇可終究未能夠敗敵,自然也未能闖壕。
尤其是今日里,清軍兩紅和鑲藍三旗兵丁作戰(zhàn)失利,黃臺吉直轄的兩黃旗侍衛(wèi)親軍也一樣表現(xiàn)不佳。兩邊一門門火炮猛轟不止,血流滿地,尸橫遍野。
明軍打的很英勇,但沒打贏就是沒有打贏。而且,連日激戰(zhàn)明軍同樣損失慘重。
白日里戰(zhàn)事正激,洪承疇自然可不會來見鄭森。
可是當大戰(zhàn)罷兵,洪承疇想起了祖大樂使人來報的消息,“天意啊,天意。”
軍中糧草本已將要告竭,便是大軍退去松山,城內糧餉也是不多。
松山城是錦州南最重要的一據(jù)點,再向南就是杏山,然后是塔山,洪承疇屯糧的筆架山就在塔山后。明軍歷經(jīng)了大凌河之戰(zhàn)的教訓,在松山囤積了不少糧食,平日里還駐扎三四千守軍。如果只是主軍就糧,可持經(jīng)年。而若加上客軍來,十幾萬張嘴,再加上戰(zhàn)馬和牲畜,那就只有一月光景了。
這個時候鄭森帶來了兩萬石糧食,多么?不多。只是大軍的十日口糧罷了。可這卻能給人一信心!
就好似困境之中的希望!
錯不是洪承疇此刻還在前線,并沒有折返松山,他一定會好好相謝鄭森!
只是洪承疇雖然想到了一切卻唯獨沒能算清楚所有人的心。
見難以速勝,他便召集諸將會議,提出與清軍決戰(zhàn)之策,畢竟清軍分兵于錦州,此刻清軍人少而明軍勢眾,更具備火力上的優(yōu)勢。十三萬明軍,大小火炮數(shù)百門,便是決戰(zhàn)失利也能退去松山固守。有海路糧草運輸,可保無憂。便就說道:“諸將當各敕本部力戰(zhàn),予身執(zhí)桴鼓以從事,潰敵解圍在此一舉?!笨芍T將膽怯,盡都不愿死戰(zhàn),而主張?zhí)踊貙庍h為先。
張若麒那鳥人,先前極力主戰(zhàn),現(xiàn)下卻也希望撤回寧遠。他可是兵部的要員,是崇禎帝的寵臣兵部尚書陳新甲的心腹,也是崇禎帝派來的監(jiān)軍。在軍中的份量之重可想而知。他的發(fā)話是進一步渙散了將士斗志。
于是,身處松山城,且還等著洪承疇召見的鄭森,便就看到了叫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十三萬大軍一夜之間在他眼前土崩瓦解!
“這……,這……怎么可能?”鄭森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這就是事實啊。
夜色漆黑里,明軍忽的發(fā)起騷動,然后他在城頭就看到大群的兵將打著火把向南奔逃,等到了天亮,就可以看到漫山遍野的明軍尸首。
直到洪承疇部撤回了松山城外,消息通稟城中,內里的一干人才明白了是怎生回事。
二十一日一戰(zhàn),明清兩軍勝負未分,洪承疇來日決一死戰(zhàn)的提議被否定,轉而制定的策略就是急發(fā)馬步軍潰圍就食,以圖日后便于內外夾擊。
準確的說就是讓吳三桂等六總兵率軍突圍就糧,待吃飽了肚子后,回頭再與內里堅守的明軍余部內外夾擊清軍,合力敗之。
可是大同總兵王樸一回營便率本部人馬首先乘夜突圍逃跑,制使明軍登時大亂,“各帥爭馳,馬步自相蹂踐”,黑夜中,明兵跟一群無頭蒼蠅一樣只知向南,是亂闖亂撞,各部盡數(shù)散亂,軍容不再。
而洪承疇也只能引麾下親兵與曹變蛟、王廷臣兩部,且戰(zhàn)且退,轉回了松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