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山村的炊煙,有些寧靜,有些輕柔,又有些縹緲,似村里房屋升騰起來的紅云,又似村民淳樸無暇的靈魂。
宋小朋和三伯兩人坐在桌子旁。
桌上,一口鐵鍋冒著香噴噴的熱氣,鍋里的肉被沸騰的水,煮得翻滾著,旁邊兩幅碗筷,每個(gè)碗里,半碗燒酒,加一盤土豆。
這樣的晚飯配套,在這樣的山村中,已然是極度的奢侈了。
望著鍋里早已彌漫著香味的兔肉,三伯笑了笑,并沒有動,而是端起碗里的燒酒:“來,小朋,咱爺倆走一個(gè),好久沒這樣喝了,慶祝你死而復(fù)生!”
“好嘞,三伯,請!”宋小朋也是端起碗來,豪邁的飲了一大口,咧牙笑道。
“好酒,勁道足!”三伯喝了一口,甚是滿意,撮一口小酒,真是人生難得的享受,放下碗,三伯這才笑道,“小朋,聽人說,今兒你去集市回來的半道上,跳河救了一個(gè)上游沖下來的少女?”
“三伯,是救了一個(gè),可是那女子是個(gè)練家子,居然恩將仇報(bào),受了重傷都能把我打了飛在水中去,害我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得知真相以后的宋小朋,不糟心那是假的,現(xiàn)在說起這事情來,甚至還有幾分火氣。
“如此說來,這少女來歷不簡單,要是她這樣惡毒的心性,那這十里鄉(xiāng)鄰還真是怕要遭殃了……”
咚咚咚!
就在兩人閑談準(zhǔn)備吃肉的時(shí)候,一陣敲門的聲音響起,打亂了兩人的閑談。
宋小朋一愣,不由得看向了院門。不過,還是起身走向院子去開門。
“是你?你來這里干什么?”只是剛打開門,宋小朋臉就沉了下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她救了的芳華少女。
“那個(gè),我,對不起啊,我沒地方去了,你能不能收留我?”少女面色蒼白,一手捂著左肩上的傷口,有些虛脫的說道。
“收留你?恩將仇報(bào)?”宋小朋聽到這話,無語的笑了,“我救你一命,你恩將仇報(bào)就算了,還得寸進(jìn)尺?”
“真的對不起,我當(dāng)時(shí)是本能反應(yīng),不是有心將你打入水中的……我也很自責(zé),好在你沒事。只是現(xiàn)在,我真的是無處可去,也不知道這里是哪里,哥哥,你就可憐可憐,收留我吧!”望著宋小朋生人勿進(jìn)的模樣,少女可憐巴巴的說著,眼眶里面打轉(zhuǎn)的水珠,吧嗒的流了下來。
這?
宋小朋懵了。
畫風(fēng)好像和自己想的不一樣!
這少女不是披著漂亮皮囊的毒蝎子嗎?
宋小朋最怕的事情就是見不得別人流淚。
以往,家里的一切基本都是妹妹操心,可一旦在某件事情上錯了,說不過自己,性格剛烈的小丫頭,來個(gè)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變,畫風(fēng)突變,和現(xiàn)在這少女的眼神極其相似。
一旦這個(gè)時(shí)候,宋小朋就會自責(zé),心疼的不行。
沒想到這少女,讓他恍惚看到了妹妹的身影!
一時(shí)間,宋小朋想要趕人的話,竟是說不出口。
只是看出了宋小朋猶豫,少女楚楚動人,哭得更可憐了。
眼淚是真的,委屈也是真的,不是她看透人性演戲,而是真的傷心,真氣沒了,親人慘死,血淋淋的畫面……
“小朋,我看她也不是什么十惡不赦的人,不妨收留她吧,畢竟,天色也黑了,也無處可去?!比糁照茸吡顺鰜恚_口道。
“三伯,收留她一晚是沒什么問題,可她身受重傷,來歷不明,萬一有什么仇家追來,那……”
“小朋,無妨!這溝頭山脈一般人進(jìn)不來,進(jìn)來說明是緣分!”三伯干皺的面容微微變幻了幾下,無神的眸子閃過一道精光,在女子臉上停留了片刻,說道。
“好吧,三伯都這樣說了,那你進(jìn)來吧!”宋小朋點(diǎn)頭,對少女說道。
“謝謝!”洛睢聞言,趕忙喜極而泣的點(diǎn)頭,“謝謝你們,我叫洛睢?!?p> “那個(gè)小睢,進(jìn)屋之前,你能擦干眼淚嗎?在別人家哭,可是一件不吉利、不禮貌的事情?!彼涡∨蟀櫭嫉?。
進(jìn)了屋子,宋小朋也沒理會她,招呼著三伯就坐在桌子上。一旁的洛睢像是被他遺忘了一樣。
洛睢望著桌上鐵鍋里面的冒著熱氣,傳來香噴噴的氣息,早就餓得發(fā)慌的肚子,咕嚕咕嚕的直叫,絕美的面容上,除了多一份蒼白,還有一絲渴望余留下來的羞紅。
“小朋啊,現(xiàn)在應(yīng)該滿十六七歲了吧!”
“啊,三伯,你問這個(gè)干嘛?不過,至于幾歲,我也不記得了?!?p> “不小了,不小了,三年轉(zhuǎn)瞬即逝,都長成大人了。其實(shí)啊,男人嘛,該爭的時(shí)候就必須爭,該狠的時(shí)候就必須狠,可沒必要在一些小事情上小氣,拉低了自己的格局。”三伯抿了一口酒,言談話語中多了些難以置信的揶揄氣氛。
“三伯,你今天的畫風(fēng)有點(diǎn)不對??!以往您老總教我,這世道任何時(shí)候都要警惕,對自己狠,對別人也是一樣,這樣才能好好活下去……”宋小朋拿起筷子,準(zhǔn)備夾鍋里肉的手,一滯,則是說道。
洛睢則是眼巴巴的望著宋小朋要去夾的兔肉,完全沒注意兩人在說什么事情。
三伯看了一眼被宋小朋晾在一旁的洛睢笑道:“那還不是得看人嘛!相信三伯的眼光嗎?”
“相信!”宋小朋自然明白了三伯繞山繞水的意思,心中有些無語,不過,還是看了一眼旁邊,眼巴巴望著鍋里兔肉的洛睢,“那個(gè),一時(shí)間將你忘了,過來一起將就著吃吧!”
“哈哈,你小子,還學(xué)會察言觀色了!”三伯哈哈一笑,覺得有些意思。宋小朋的為人,他很清楚,對他好的人,他會十倍百倍的還,可是讓他不爽的人,心眼兒小的像針尖一樣孩子氣。
“啊,謝謝。”聽到主人叫自己吃飯,洛睢欣喜萬分,早已腹中空空,饑腸轆轆,饑餓襲遍她的腦海,只剩下桌上那口鐵鍋里面聞著香噴噴,看起來美味的食物。
上了桌,三伯和宋小朋兩人喝酒。
洛睢則是只顧著吃,感覺以往經(jīng)常吃的山珍海味都沒有這樣好吃。
宋小朋和三伯兩人喝酒,等反應(yīng)過來,鍋里只剩下了一些湯,哭笑不得。
洛睢卻是根本沒注意到宋小朋的表情,有些意猶未盡,望著宋小朋和三伯:“哥哥,老伯伯,這是什么肉,好香!”
“兔肉!”有些郁悶,狠狠地剃了一塊骨頭上的兔肉,宋小朋說道。
“???兔肉?”洛睢一哆嗦,“不是很可愛嗎?怎么用來吃?”
“……”宋小朋愣了,剛才那個(gè)是誰,狼吞虎咽,生怕別人搶了一樣,他和三伯兩人攏共吃了不到四五塊,這可是難得的一頓美味。
“小睢,你估計(jì)是個(gè)錦衣玉食,富貴人家的孩子,不知道我們村里人的苦,以往沒在食物上受過饑餓無奈的感覺。我們這些人,能有一口裹腹的食物,已經(jīng)是上蒼莫大的恩賜了,哪里還管什么兔子不可以吃的事情,有得吃的就不錯了。”三伯笑著給她解釋道。
“?。繉Σ黄?,對不起,我剛才太餓了,一不小心將你們的晚飯都給吃了?!毕氲絼偛抛约豪峭袒⒀?,沒個(gè)形象的吃,洛睢倒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算了,反正只是一頓飯,借宿一宿?!毕氲竭@少女只是借宿一宿,吃一頓飯,宋小朋也不在糾結(jié)了。
“有趣!”三伯卻是搖頭一笑。
“一宿?”洛睢聽到這話,小聲嘀咕,稍微有些血?dú)獾拿嫒荩肿兊脽o精打采起來,這人還真是小氣吧啦的,看來自己得要快些想辦法,繼續(xù)留下去。
宋小朋和三伯兩人吃完,洛睢忍著左肩上襲來的疼痛,起身幫著洗碗筷,只是站起來,她發(fā)現(xiàn)自己洗碗好像不會,有些懵,不過,還是開口道:“我來幫你碗筷吧?”
“你是客人,這些不用你來,我會收拾的?!彼涡∨蟊鞠胝f你身上有傷,只是想到自己和她無親無故,便改口拒絕了。
倒是三伯,坐在一旁,沒說什么話,又恢復(fù)了一如往常的沉默寡言。
等到宋小朋洗完了碗筷,三伯和宋小朋閑聊了一會兒,無端夸贊了幾句洛睢性格不錯,便起身回去,讓宋小朋扶他出去。
宋小朋扶著三伯走出了門。
出了門,三伯卻是停了下來:“小朋啊,這丫頭對你也沒什么敵意,看她樣子是想要報(bào)恩。小雨丫頭剛走了,你一個(gè)人又孤孤單單的,不妨就收留她跟你做個(gè)伴兒,或許沒你想的那么糟糕,三伯雖然老了,但看人的眼光還是有幾分的!”
“三伯,你今天怎么有點(diǎn)奇怪,是不是喝醉了?”宋小朋愣神,不解的望著三伯,本以為自己已經(jīng)足夠了解三伯的性格了,可三伯的反常,讓他有些看不懂了,他不相信三伯沒有看出這女子來歷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