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繁星點點，有清冷的月光自夜空中灑落下來，照耀著靜靜流淌的雙溪，籠罩著雙溪交匯處的農(nóng)家小院。
月光爬上窗欞，透過上面用針線縫補過的紗窗落入屋子里面，給這個顯得晦暗的屋子送來了一些光亮，就如同被提及的升學宴將驅(qū)散了一些籠罩在楊亮和吳紅心中的一些陰云一樣。
“那你準備啥時間辦？”
一番的思索之后，吳紅也同意了楊福的這個提議，昏暗之中沒有多少睡意的她，出聲詢問擺酒的日子。
“要不，就后天吧?！?p> 楊亮稍微的停頓一下之后，出聲說道。
“后天？會不會太倉促了些？”
吳紅驚訝出聲，帶著一些遲疑。
隨后她有補充道：“太常今天剛出事，現(xiàn)在天氣正熱，尸體不能停放的太久了，按照咱們這里規(guī)矩，后天很有可能就會下葬，咱在這時候擺酒慶祝娃考上大學可不合時宜…
…要不就在多等上一段時間，到八月了再擺，多避開一些日子，少些晦氣不說，村里面說閑話的人也會少上不少……”
這事情楊亮自然也知道，如果身體好的話，他連升學酒都不會擺，更不要說還趕在這個時候了。
只是一想起哥姐兩人的死，再摸摸更疼的腰，回想一下那刺目的血尿，卻也不得不將這些顧慮拋下。
他估計是沒有幾天好活的了，要是沒有趕在自己身死之前，把這場酒給擺起來，那等到他死之后，可就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楊浩一年的生活費也就沒有了著落。
“這事等等在說，先睡覺吧……”
沉默了一陣兒之后，楊亮輕輕嘆了口氣，伸手在妻子吳紅胳膊上輕輕拍了拍，然后慢慢的起身，下床穿鞋往門口走去。
“屋里有尿罐你出去作甚？”
吳紅發(fā)現(xiàn)了楊亮的舉動，不解的出聲問道。
“我去解大手?！?p> 楊亮出聲回應道，然后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楊亮借著月光一路往廁所那里走去，沒有進廁所里面，而是來到了廁所邊上的土墻旁的角落里。
解在茅廁里會留下痕跡，他擔心妻子和兒子可能會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解在外面會滲到地下面去，不會留下多少跡象。
銀白的月光下，楊亮面對著月光而站，水柱滑落在地，沒有期待中透明的顏色，反而在月光的映照下，帶著一些詭異的粉色……
楊亮站在這里愣愣的看著，過了一陣兒之后，抬頭望向太常家。
兩家相距不遠，月光下可以看到太常家房子的一角。
“對不住了，太常老弟……”
看了一陣兒之后，楊亮嘆口氣低聲喃喃的念叨了一句。
這刺目的血尿就像是一根鞭子一樣，在抽打著他前行，讓他不敢有絲毫的耽擱，和過多的停留，讓他原本還在動搖的心，變得堅定了起來。
“怎么去了這么久，還以為你掉廁所里了……”
回到屋子，睡的有些迷惑的吳紅，小聲的嘟囔了一句，也沒過過多的在意，翻身往里面挪了挪，給楊亮留下足夠?qū)挸ǖ牡厣现?，很快就進入了夢鄉(xiāng)。
兒子考上了大學，不久的剛才，他們又想起了一種解決兒子生活費和學費的辦法，這讓吳紅心中安定許多，所以睡的很是安穩(wěn)。
九月初十，楊亮得知自己尿血的第二天。
和以前一樣起了一個大早的楊亮先把牛喂上，而后按著腰里里外外的忙碌了一陣兒。
吳紅也起來了，將院落前后一些長成的藥給割掉。
因為常年累月弄藥的緣故，楊亮院落的周圍落下不少藥籽，每年都會長出不少的藥來。
楊亮想了一會兒之后，去院子里摘了兩個窩瓜，幾個紫皮茄子，用籃子裝著抬步往太常家走去。
一來是去關(guān)心一下太常的事，二來就是想要看情況將他準備擺酒的事情，給太常家的人說一下。
趕在這時候擺升學酒，太常家的人心里肯定會有疙瘩，而他現(xiàn)在做的，就是盡可能的將這個疙瘩變得小一點。
太常家的院門緊閉，往日里此時正在冒起的炊煙也沒有升起，顯得冷冷清清。
楊亮看著這院落和清冷的景象，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寒顫。
在這里稍微站了一會兒，楊福抬步繼續(xù)往前走去，繞過兩座房子之后，來到了大路邊上。
這里是太常的親哥太和的家，昨天太常出事之后，太和和太常的媳婦金花，和警車一起去了縣里處理后事。
太常家的兩個孩子就被太和媳婦紅霞接到了他們家，一同牽去的，還有太常家牛。
楊亮過去的時候，紅霞已經(jīng)做好了飯，食物很簡單，一些有點發(fā)黑的饅頭，幾碗稀飯，沒有炒菜，搗了大半碗蒜汁放在那里蘸饃吃。
饃黑這種事情很常見，楊亮家的饃有時候也很黑，不是因為用粗糧蒸了饃，而是因為舍不得多浪費，用麥子打面的時候，直磨了五遍方才放過可憐的麩皮。
頭兩遍出的面自然很白，后面的面則一次比一次黑了。
吃飯的有五個人，都是半大孩子，三個是太和家的，兩個是太常家的。
幾個孩子吃的都不怎么香，不知道是因為飯菜太過于簡陋，還是受到太常出事的影響。
做好飯的紅霞正在那里端著草篩給牛拌草，楊亮將手中提著的裝菜的籃子放在一邊，走到距離紅霞不遠的地方，才出聲問道：“有信傳回來了沒？太常的事情怎么說的？”
聲音壓得有些低，擔心被太常家的兩個孩子聽到心里難受。
“啥信也沒有，一個電話也沒又打，太和金花他們兩個也沒人回來，我在家里干著急……你說這人好端端的咋就就遇到了這樣的事……”
金花端著草篩出聲說著，神情憔悴，可見太常出事，讓她這個做嫂子的也操了很大的心。
太和沒有回來，紅霞又這樣憔悴，楊亮在這里呆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沒能將擺酒的事情說出來，反倒是在這里寬慰了紅霞一陣。
“人活在世上都不容易，指不定就會遇到些啥事，你也不用太難過……”
楊亮說了一會兒，走到門邊把慢慢的彎腰把籃子里面的窩瓜還有茄子往外拿。
“家里園子里結(jié)的，吃不完給你帶來些……有啥事情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就是，都是一個村的，我跟太常玩的又好……”
在紅霞說著一些顯得有些感激的話里，楊亮拎著空籃子走出了太和家的院落。
拎著空籃子往回走的路上，楊亮人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