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清河王喝醉了,忘了拴馬,讓馬兒自己跑回來了……”
兩名騎士不想跟閆寸多聊,隨便對答幾句,便張羅著去李孝節(jié)常去的食肆、賭坊、院閣找人。
閆寸覺得事情蹊蹺,他懂馬,知道馬是最與主人心意相通的,馬不可能無緣無故賴著秦王府。
但終究不是一路人,閆寸沒說出他的意見。
兩名騎士剛離開,吳關,安固以及幾名皂吏一同趕來了。
“你看到我留的記號了?”閆寸問道。
“看到了,而且……”安固指著眼前的天策上將府院墻,“根據吳郎的描述,他所看到的那張,應該是天策上將府——也就是秦王府的平面圖?!?p> “能確定嗎?”閆寸指著天策上將府的院墻問道。
“嗯,那葫蘆形的湖很有特點。”安固道:“這次荷花可幫了大忙?!?p> “她?”
“她不是有個木匠相好嗎?”
閆寸恍然,“原來如此,她說那相好沒少跟著師傅修葺大宅子,看來不是吹牛?!?p> 安固道:“就是荷花的相好認出了葫蘆形的湖……其實,有資格修七八進院子的,全長安統(tǒng)共不超過二十人,查找的范圍不大……難在王宮貴胄對宅院布局十分保密,拿秦王府來說,即便應邀入府游過湖,也未必能準確說出湖的形狀。
荷花那相好修葺房子時看過秦王府平面圖,因此才認了出來?!?p> “不僅如此?!眳顷P道:“他還幫咱們想到了進秦王府的辦法?!?p> “哦?”
“秦王府后園的湖與龍首渠相連,以此保證湖內活水流通,常換常新?!眳顷P一邊說著,一邊招呼閆寸上馬。
“你的意思是……”閆寸道:“自龍首渠潛水進入秦王府?”
說話間,閆寸已上了馬,帶著吳關向龍首渠上游奔去。
到了地方,安固解下掛在馬鞍一側的背囊,獻寶似的遞給閆寸,“你猜這是啥。”
只見背囊里有幾只大竹筒,每個竹筒上方都鉆有小孔,孔上連著不知什么動物的腸子,做為通氣管。
“簡易的潛水設備,到了水下,竹筒內的空氣可呼吸約莫半刻?!眳顷P介紹道。
安固道:“共五套簡易設備,你可挑選四人一起……”
閆寸打斷他道:“此事只能是我的個人行為,不可牽扯縣衙。且我此番進秦王府,只是探明情況,人多反而容易露餡。”
安固張口想要反駁,吳關卻道:“我贊成閆縣尉?!?p> 二比一,安固知道閆寸主意已定,只能噤聲,悶悶不樂地站在一旁。
吳關又將一身魚皮服遞給閆寸,道:“從窮奇那兒搜出來的,他們都穿這個下水,這個緊身的,不兜水,你換上吧?!?p> 閆寸在龍首渠邊換好衣服,將他常用的環(huán)首刀、袖弩交由安固保管,他背上竹筒,下水,游了兩下。將那動物腸子含入口之前,閆寸沒忍住問了一句:“這是什么?”
“野兔腸子,放心,洗干凈了?!?p> 閆寸點點頭,將野兔腸子含入口中。他試著呼吸一下,沒問題,便一個猛子扎進了水中。
龍首渠的水很清,好在閆寸所穿的魚皮服為銀色,一入水就與波光混成了一色,站在岸邊要特別仔細地看,才能發(fā)現水中的人。
抬手向岸邊揮了揮,閆寸開始專注游泳。
他水性很好,兩條長腿一蹬,就能竄出半丈遠,很快就游到了秦王府的入水口處。
閆寸感覺到水流越來越湍急,他瞄準了前方一處幽暗,整個人伸展成了梭形,進入了地下渠。
在地下渠漂流了約莫十個呼吸,眼前一亮。
閆寸知道,他已進入了秦王府。
他不敢浮出水面,只勉力睜眼看看左右,發(fā)現河道極窄,水也淺,便知道尚未進入那葫蘆狀的湖。
他雙腳蹬著水底加速,很快眼前的水域就開闊起來,水也變深了,因為他已蹬不到水底。
閆寸調整方向,游到了岸邊,以一處水草做遮擋,浮出了水面。
有巡邏的府兵,除此以外再無他人。
雖無人影,卻有人聲。
細聽之下是辯論之聲,文縐縐的辯論,閆寸知道,這聲音準是從文學館傳來的。
除太子外,秦王是唯一一個準許開文學館的皇子。開文學館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可以招攬人才,為日后管理大唐的江山做儲備。
聽著學士謀臣們的喋喋不休,閆寸不禁嘆了口氣,或許就是這“準開文學館”的賞賜使秦王有了與太子一決高下的野心,誰知道呢?
趁著兩隊府兵巡邏的間隙,閆寸出水上岸,摸到湖邊的文學館院墻背后。
他深呼吸幾下,又踢了踢腿,調整著身體。水中有浮力,人是被水托著的,上了岸難免腳下發(fā)沉。
文學館是一座單獨的院落,閆寸靠在院墻上,脫下衣服,狠擰了一把,又重新穿好。
有腳步聲!
閆寸貓在墻后,朝那腳步聲來的方向瞄了一眼。
是個須發(fā)皆灰的學士,四五十歲的樣子。只有一人。
閆寸略一猶豫,向墻沿外側挪了一步,露出半邊背影,并大大方方道:“今日可真熱。”
出于禮貌,被打招呼的灰發(fā)學士接了一句:“是啊,真熱?!?p> 閆寸偏了偏頭,讓對方確定確實被搭話了,又不讓對方看清他的長相。
“這大熱的天,您還要外出,真是辛苦了?!?p> “給世子承乾授課乃是老夫分內之事,不辛苦?!?p> “您也是世子承乾的老師?”閆寸繼續(xù)拿話勾他:“我教過世子一些拳腳功夫。”
“哦?!?p> 眼看學士已準備轉入文學館,并無聊天的興趣,閆寸趕忙又道:“請教先生,若世子偷了東西,我該如何教導?”
“什么?!”學士駐足,瞪圓了眼睛,看向閆寸。
“請先生教我。”
每說一句話,閆寸便向后退一步,一進一退,兩人都轉到了墻后。
“你細細說來,世子偷竊何物……”
“并沒有。”閆寸伸手,照這位側頸來了一記手刃,這位便去會了周公。
“對不住了?!?p> 這聲對不住,既說給眼前的世子老師,也說給秦王世子李承乾。
道完了歉,閆寸毫不客氣地扒起了人家的衣服。
很快,世子老師的衣服就穿在了閆寸身上,怕他曬傷,閆寸拽了幾把樹葉將人蓋住。
然后,他便大搖大擺向著秦王府內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