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茵也不多加思索,只管運筆在紙上寫下了“不束戎裝,安知虎女”八個字。
這是當年陳寧寫給岳邦媛的詞中收尾的一句,她覺得這時用來放在此處倒顯得十分合適。
靈云看著字笑道:“好、好,公子的畫師法米氏云山,字中也有米字的劍氣縱橫之意,又不失仙骨風韻,實在是好!”
她這么一說好,一眾看客都跟著起哄叫好,但陳文茵卻知道她這是恭維自己。
要說陳文茵的字的確有米芾字中的殺氣,可那終究是有形無神的字跡。岳邦媛在她小時讓她練字,臨的是陳寧的奏折。
岳邦媛想讓她學得父親字中的飄逸灑脫,可奈何家中陳寧的墨寶太少,她能學到的并不多。
反而是岳邦媛的字她常常能見,每當岳邦媛寫文書奏折時,她便喜歡坐在母親腿上看著。
岳邦媛本就臨的是四面出鋒的米字,自陳寧過世后,她字中的殺伐之氣更甚,已到了筆筆似劍、字字如刀的地步,陳文茵看得久了,那字中的殺氣便被她學去了三分。
所以她的字應(yīng)該說是個四不像的字,學陳寧沒學到家,學圣平又只有三分肅殺,初時一看氣勢磅礴,仔細看時卻少了神韻。
但靈云卻看的是這字和畫的映襯,大寫意的山水軍陣配上這三分肅殺三分瀟灑的字跡,的確看著相襯。
眾人都在欣賞陳文茵的書畫時,陸承遠忽然一臉無所謂道:“我們公子贏了?”
他對這些琴棋書畫的東西實在沒什么興趣,所以他只關(guān)心陳文茵是不是贏了這四關(guān)。
穆繼宗與他不同,雖說更多是因為陳文茵懂這些,但他現(xiàn)在的確對眼前的風雅之事有些興趣,可惜他一點也看不懂好壞。
這里唯獨段永琪能插上話:“剛剛姑娘考校我家公子四藝,琴歌對答已經(jīng)過了;姑娘擺的‘引龍出水圖’也被公子破了;這書畫姑娘又一連聲地叫好,那是不是說公子可以進春意閣一游了?”
靈云微笑頷首,臉上卻顯得頗為從容:“自然可以,還請公子移步樓上,讓靈云慢慢侍奉公子?!?p> 陳文茵將折扇一收,嘴角向上一勾,嬉笑道:“我可等不了了?!?p> 她說著一把攬住靈云的腰,腳下用力一蹬,整個身子便騰上了半空。
畢竟是天下第一高手教出的輕功,要優(yōu)雅自如落到二樓可難不住陳文茵。她一躍間已經(jīng)帶著靈云越過二樓圍欄,隨后在空中虛踏兩步,身子穩(wěn)穩(wěn)落在二樓,竟沒引起一絲聲響。
樓下立時響起一片贊嘆聲,誰想到這看來柔弱的公子哥居然還有武功在身,懂點門道的只看她剛才步法,便能知道此人功夫不弱。
“這公子樣貌秀雅,沒想到還文武雙全,怪不得靈云姑娘對他如此癡迷?!?p> 在樓下一片贊嘆聲中,陳文茵早已大笑著進了春意閣的門,隨手將那對開的大門關(guān)了個嚴嚴實實。
穆繼宗眨了眨眼,這發(fā)展有些出乎意料啊。
他轉(zhuǎn)頭看向陸承遠,但見陸承遠仍舊吃喝自在,對眼前的事毫不在乎??峙轮灰愇囊饹]遇到危險,對他來說都不必在乎吧。
穆繼宗搖搖頭,又看向段永琪,問道:“她……不會是真的好女色吧?!?p> 卻見平日里似乎什么都看淡的段永琪忽然皺起了眉頭,眉眼好似發(fā)現(xiàn)了什么驚天大事一般,用一種極為嚴肅的語氣道:“說不定……的確如此。”
穆繼宗聽了一驚,他本是說著玩的,但這話從段永琪這個陪伴陳文茵已久的人口中說來,卻多了幾分可信度,更何況他語氣如此認真。
段永琪繼續(xù)道:“否則我這么玉樹臨風的好兒郎在她身邊這么久,她為何還不來投懷送抱?嗯,她一定是對男人沒興趣。”
還以為他會有什么高深論調(diào)的穆繼宗認真聽著,但聽完他的自戀后卻覺得十分心累。陳文茵啊陳文茵,你身邊就沒一個靠譜點的人嗎?
這么想來,好像自己也是個很不靠譜的人呢。
穆繼宗長嘆口氣,也坐下來和陸承遠一起吃花生喝花茶。
這時云姨走了過來,對三人笑道:“那位白衣公子真是了得,能這么入靈云姑娘眼的郎君可不多呢。三位和那公子是一路的,想必也都是高人,奴這便去找些體貼人的姑娘來,好好陪陪三位?!?p> 本來穆繼宗就是陪著陳文茵來玩鬧的,他現(xiàn)在對其他姑娘一點興趣都沒有,只滿腦子想著陳文茵,想著她到底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他心煩意亂下正準備開聲拒絕,段永琪卻已經(jīng)行禮,滿臉陽光般燦爛的笑容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勞云姨了?!?p> 云姨笑一聲“應(yīng)該的”,這就下去找人了。
穆繼宗有些不開心,對段永琪道:“你當真是個花花公子?!?p> 段永琪眉開眼笑道:“兄弟啊,咱們公主都去尋開心了,咱們?nèi)痪驮谶@傻坐著?醉花樓可是成都最好玩的地方了,咱們也不能白來一趟啊?!?p> 他說著時,已經(jīng)有三個女子走了過來。三個女子對著三人襝衽萬福后,便滿面春風地坐到三人身邊,對著三人說笑討好,一時間這一桌上歡聲笑語不斷。
但穆繼宗全無尋花問柳的心思,那邊陸承遠又是一言不發(fā),唯獨段永琪與一個女子玩得正歡。
坐在穆繼宗身邊的女子笑著對他敬酒,柔聲道:“既然公子都來了醉花樓,何必還如此放不開?”
穆繼宗嘆氣道:“在下不過隨朋友一同前來的?!?p> 那女子瞟了段永琪一眼,掩嘴笑道:“公子看看,你朋友玩得多歡,公子不妨一起,須知‘春宵一刻值千金’啊。還是公子嫌奴家長得丑,看不上奴家?”
穆繼宗沖著那女子深施一禮:“抱歉,姑娘姿色很好,只是我心里有一個女子在,便容不下別的佳人了?!?p> 他這邊百般推脫,使盡了渾身解數(shù)。反觀陸承遠那邊可是簡單多了,他只對著那個不斷跟他獻媚的女子說了三個字:“閃開,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