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沖殺進來,在和鬼蜂群搏殺時,夏松君依稀感覺到這間屋子里傳出了微弱的靈力波動。
推開房門,只見一個傀魂教弟子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渾身瘦的只剩下皮包骨頭。夏松君走近一看,那名弟子眼睛灰白無神,對他走過來沒有絲毫反應(yīng),好像已經(jīng)看不見任何東西。
夏松君抓住那名弟子干癟的手掌,渡入一絲靈力,那名弟子手指一動,仿佛有些感應(yīng),干裂的嘴唇微微張開,發(fā)出一聲微弱的示警。
“小心···”
話音未落,那名弟子身上忽然散發(fā)出一股陰氣,已經(jīng)順著夏松君手臂纏繞上來,進入他識海和身上七個靈竅!
全無防備的夏松君一驚,隨即腦中昏昏沉沉,好像被什么東西控制了一般。他將手中的棋盤仍在地上,雙手狠狠掐住了自己的咽喉,越掐越緊!
夏松君就要窒息之時,腳邊棋盤仿佛得了什么感應(yīng),竟自行護主,浮在他頭頂緩緩旋轉(zhuǎn)起來。棋盤上黑白兩色棋子自行排列成一幅八卦圖案,發(fā)出一道華光,將夏松君整個人籠罩在內(nèi)。
華光亮起的瞬間,身體的控制權(quán)又回到了夏松君手中,他身上的陰氣快速消退,順著腳底飄散到一旁,匯聚成一只滿身潰爛的碩大鬼鼠。
鬼鼠剛一現(xiàn)身,就用身后長尾再次將夏松君卷住,張開腥臭的大口向他撲來,鬼鼠一只眼睛已瞎,流著粘稠的膿水。
夏松君并未慌亂,沉著的將頭頂棋盤召至身前,法決一變,棋盤立刻放大了數(shù)倍,變成一面盾牌擋住了鬼鼠的撲擊。緊接著棋盤上的八卦圖案發(fā)出黑白兩色靈光,鬼鼠被靈光照的渾身蒸騰起陣陣白煙,嘴里發(fā)出“吱吱”的叫聲,在地上痛苦的不停翻滾,片刻之后就徹底消散。
夏松君殲滅了巨鼠,又放出神識,小心的探查一圈,確定再無危險,又回到那名傀魂教弟子身邊。
“多謝師兄相救,我是鬼傀教弟子項廣,這只腐鬼鼠是我豢養(yǎng)多年的鬼物。那日我被鬼蜂群襲擊,關(guān)鍵時刻這只孽畜竟突然反噬,我身受重傷,被他們折磨成這般模樣···”那名傀魂教弟子已經(jīng)恢復(fù)了些許體力,可一身修為已被鬼蜂和巨鼠吸干,今后恐怕也難再有作為了。
“這次鬼物爆發(fā),許多師兄弟豢養(yǎng)的鬼物都趁機作亂,有不少人栽在了自己培育的鬼物手上,早知如此,入教之初就不該選擇鬼修一道?!表棌V輕嘆一聲。
“如今我修為盡失,多年煉制的傀儡也盡數(shù)被毀,大道之路已絕,只求師兄將我送回,讓我后半輩子在教中做個雜役也好。我在教中洞府還有些私藏,愿都贈與師兄作為酬謝?!?p> 夏松君冷冷的看著項廣,伸手一指,一百八十一顆黑色棋子閃著黑光從棋盤上竄出,串成一條鎖鏈,將項廣牢牢捆住。
“師兄?你···不是我教弟子?”
夏松君并未回答,上前兩步,蹲下身子,左手抓住項廣后腦向前一扳,將項廣的額頭貼在自己額頭上,口中念起一個古怪咒語,一道神識混合著靈力侵入項廣識海。
項廣識海一痛,正欲大喊,嘴立刻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死死摁住。他越是掙扎,身上的鎖鏈就越是收緊,盞茶功夫,項廣識海崩散,徹底沒了氣息。
夏松君收回神識,一個個模糊的影像隨著神識之力進入腦海,正是項廣的部分記憶。影像中大批鬼物從一處地坑裂縫中爬出,領(lǐng)頭的十幾只冥鬼王大開殺戒,慌亂的傀魂教弟子被沖擊的四散而逃···
這讀取記憶的法門,正是夏松君的天賦秘法:“醉夢前塵?!?p> “嗯···召喚鬼物···原來如此···”
“你就算回去傀魂教,后半生也會痛不欲生,不如就留在這里吧?!?p> 夏松君自言自語兩句,扭頭走出大屋,將所有燃著火焰的白色棋子散開,引燃了整個村落。
片刻之后,夏松君站在村口,看著熊熊燃燒的大火,他習(xí)慣性微笑的嘴角和不笑的眼睛之間流露出一種少有的冷酷無情。
···
在小村遙遠的南方,南交國西南邊境赤地數(shù)百里,幾座小城已經(jīng)幾乎變成了廢墟。宜陽城外的平原上,兩支筋疲力竭的大軍各自后退了十里,暫時罷兵。兩軍開始派出搜索隊,趕著一輛輛馬車,運回各自陣亡將士的尸身。
血腥味彌漫在死寂的戰(zhàn)場上,一聲聲微弱的哀鳴依舊回蕩在四周。雙方軍陣前,已經(jīng)回收的尸體堆積如山,還有一些找不到主人的殘肢斷臂,被隨意丟棄在地上,無人理睬。
越國大軍主將崔龍海站在一座小山坡上,瞭望著不遠處的宜陽城。經(jīng)過越國軍隊十幾天的圍攻,宜陽城已經(jīng)破敗不堪,崔龍海本以為今天定能破城,誰知南交國的援軍居然在黎明時分匆忙趕到。
援軍主帥是崔龍海的老對手呂遜,呂將軍年逾五十,見宜陽已不可守,索性率軍直接在城外平原上與越國軍隊展開廝殺。
大戰(zhàn)一直持續(xù)了幾個時辰,數(shù)萬軍士殺得早已忘卻了對生命的眷戀,也忘記了家中妻兒老母期盼的眼神,每一個人都如絕望的野獸般,恨不得與敵人同歸于盡!
也許是上天憐惜這些軍士,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終于澆滅了兩軍士氣,雙方開始不約而同的后撤??纱摭埡2⒉桓市?,越軍深入南交作戰(zhàn)已經(jīng)兩月,如果拿不下宜陽城,前面攻克的大片土地,也難以守衛(wèi),弄不好這次東征又要無功而返。
戰(zhàn)場正西方,越國和南交國的邊境線上,紀鶴廷拼命催動著已經(jīng)幻化成藍色巨蛟的游龍劍,死死抵住頭頂壓下來的一座黑色大山。巨蛟光芒暗淡,似乎撐不了多久。
“紀家老七,你修為居然已經(jīng)到了這個程度,開始雕琢靈嬰了吧?”
越國崔氏大長老崔江濤浮在空中,右手五指一壓,黑色小山又猛地下沉了一截,紀鶴廷幾乎被壓的跪倒在地。紀鶴廷迅速咬破舌尖,對著游龍噴出一口血霧。巨蛟將血霧吸入體內(nèi),剎那間身上磷光閃動,好似生出了一層龍鱗!黑色小山下落之勢再次穩(wěn)定下來。
崔江濤面色一變,說道:“能在我黯墨玄山下支撐這么久,比你們紀氏那幫老廢物強多了?!?p> 寂霧海往東萬里,是一望無際的碧穹洋,碧穹洋中有一座被一層黑色重水包圍的小島,名曰岱輿。包圍岱輿島的黑色環(huán)流被修士稱作黯墨海,每一滴黯墨海水都十分沉重,可將過往的一切生靈拖入海底深淵,那一帶也是一位海族大妖的棲息地。
黯墨海水經(jīng)過崔江濤用秘法提煉,每一滴都重于千斤,如今化為小山,威力十分驚人。
紀昭英曾與楚國彭氏大長老彭熙澤大戰(zhàn)一場,彭熙澤重傷之下滿懷怨恨,便將紀昭英壽元無多的情報傳給了西邊的越國崔氏。
越國趁機傾全國之力來伐,崔氏和紀氏的源晶境修士已經(jīng)大戰(zhàn)數(shù)場,互有勝負,紀鶴禎和紀鶴靖受傷頗重,已無再戰(zhàn)之力。
戰(zhàn)局膠著之時,崔氏大長老崔江濤突然親自出手,如今紀氏上下唯有紀鶴廷能與靈嬰境修士周旋一二,可他也只能盡力將崔江濤拖在這里,期盼南交國大軍能快速擊潰越國軍團。
但前方南交大軍戰(zhàn)局也并不順利,一旦被崔江濤突破這里,與萬軍從中斬殺帶兵主帥,南交國恐怕有滅國之險。如果真到了那時,紀氏也只能帶領(lǐng)全部弟子撤到蓬萊島,依托護島大陣保住核心族人,將來再圖復(fù)起,可這樣一來紀氏千年基業(yè)必然毀于一旦。
崔江濤連番攻擊而未奏效,不由惱羞成怒,提起全身靈力注入黯墨玄山,玄山黑光連閃,變?yōu)橐恢粌礄M的黑甲螃蟹。螃蟹的身形比藍色巨蛟還要大上倍許,兩只大鉗向下一探,就將巨蛟頭尾牢牢夾住,口中噴出一口黑霧,將巨蛟席卷在內(nèi)。
就在紀鶴廷快要感應(yīng)不到游龍劍時,北方遠處天邊忽然傳來了隆隆雷音,雷光由遠及近,伴隨著一陣狂風(fēng)露出了孟霄茗的身影。
此刻的孟霄茗雖然神色間依舊不怒自威,可身上的云紋華服卻有多處破損,有些地方還帶有明顯的血漬。
孟霄茗顧不上調(diào)息,方一現(xiàn)身,就揮手打出一道法決,仙劍焚寂裹著五色神雷頃刻將巨蟹的一支大鉗斬斷。斷裂的蟹鉗失去了靈力控制,變成一灘黑水,重重的落在地上,將地面砸出一個近五十丈的深坑。
“清霞小師叔什么時候成了紀氏小輩的護衛(wèi)?”崔江濤見孟霄茗來勢洶洶,臉色一變,不由出言譏諷。
“崔長老,我與紀昭英前輩有約在先,要護得紀氏周全,還請你就此罷手?!泵舷鲕倩胤偌牛謩υ谑?。
紀鶴廷見孟霄茗到來,心下大定,又聽他未提及只答應(yīng)為紀氏出手一次的事,似乎故意變換了言詞,顯然有意回護紀氏。紀鶴廷感激的朝孟霄茗深施一禮,收回游龍,服下兩顆丹藥默默調(diào)息起來。
“我觀你好像氣息有些浮動,莫非蠻荒還有能傷的了孟真人的妖獸?”
“這就不勞崔長老費心了,蠻荒的事自有掌門和褚宮主處理,我雖負些小傷,可面對崔長老,也還有幾分信心?!泵舷鲕治辗偌?,雷電之力迸發(fā),渾身被一條雷龍纏繞,宛若九天雷神。
面對孟霄茗的逼人威勢,崔江濤臉上陰晴不定,又瞥了一眼紀鶴廷,說道:“看在孟真人面上,咱們今日就暫且別過?!?p> 話音剛落,崔江濤就恨恨的拂袖離去。
“多謝孟真人援手,待凌塵與公輸家長女大婚之時,還望真人能前來喝杯喜酒,讓我紀氏一盡地主之誼。”危機解除,紀鶴廷連忙上前向孟霄茗道謝。
“鶴廷賢弟不必客氣,我不過履行了與昭英前輩當(dāng)日之約。我與紀氏的關(guān)系,不宜讓外界知曉太深,凌塵大婚之時我更不便前來?!?p> “賢弟你修為已到關(guān)口,不妨試著揣摩一下天元劍意,如我所料不差,十年內(nèi)必能有所進益。眼下我宗門還有事務(wù)纏身,需即刻返回蠻荒,我們來日再見?!泵舷鲕f著便踏上焚寂飛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