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但兩條消息已在夜色中悄然傳開。
第一條消息:
辦公室的那場爭吵最終以蕭寒甩門而出，林局長鐵青著臉負手立于窗前而收場。據(jù)現(xiàn)場相關知情人透露，整個過程相當激烈，雙方情緒都有些失控，連林局長最喜蘭花盆栽都被他自己給砸了，于是大家又都暗暗的替蕭寒慶幸，慶幸那花盆沒有砸到他的頭上。不過從最后的結(jié)果來看，雙方的情緒都級差，誰也沒有贏，誰也沒有輸，平手。
第二條消息:
比起第一條只是在業(yè)界內(nèi)部傳播的消息，第二條消息的傳播面明顯就要廣得多:說的是市疾控中心的職員魏新死亡的事情。有知情人稱老魏是在警方重案組那個蕭神探找他談話后不久就從疾控中心的七樓樓頂墜樓身亡的。警方和醫(yī)院搶救人員趕到現(xiàn)場時人已經(jīng)死了。后來警方堪查現(xiàn)場后認為其是自殺身亡。但事出蹊蹺，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就在警方的人找他談話以后不到半小時他人就死了，這種結(jié)果就足以讓人們心中玩味了。一時間市井坊間各種傳言如同夏初的梔子花香般隨風在夜色中四處散開。
而一向樂鐘于辟謠的警方這次卻表現(xiàn)的出奇的緘默。想來這種反常的緘默態(tài)度是基于第一條消息的真實性。小蕭同志與林局都翻臉了，也就沒有多少人敢給他說話了，以前有個暮云平，但現(xiàn)在人已不在了。許多業(yè)內(nèi)的人士都在等著看這個業(yè)內(nèi)驕子如何擺平眼前的困局。看熱鬧的不嫌事大，誰還會去辟謠??！許多人都猜想，弄不好這次蕭神探就要結(jié)束他傳奇的神探生涯了。
邏日清晨，讓業(yè)界和坊間的人們都操碎了心的蕭寒，此時正安安靜靜的待在刑警隊重案組那間辦公室的一角，專心致致的擺弄著一個昆蟲標本。
“蕭隊，外面都翻了天了，你還有心思在這里擺弄這個？”一向溫和的杜若此時也坐不住了，雖然昨天的事心中仍自余怒未消，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她還是拎得清。
但眼前這人眼都沒有抬一下，就好像手中的標本比面前姑娘的臉更有吸引力。重案組以前是暮云平負責的，他在的時候也曾多次放手讓蕭寒去打理，但無奈年輕人自由散漫慣了，總喜歡千里走單騎，萬里不留行。管自己還可以，管別人就沒那心思了。所以只到暮云平出事前，這里還是他一手負責管理的。拋開蕭寒是他的嫡傳弟子不談，單就是蕭寒這幾年的成績，大家在聽到昨天會議上傳回來的那個消息時，陰晦多日的心情終于有了那么一絲光亮。至于那第一條關于辦公室吵架的消息，所有隊里的同事都不明白是為什么。蕭寒不說，眾人也不敢問。
“蕭隊，你這是怕了嗎？“杜若見蕭寒不搭理自己，心中有些慍怒。
“吵什么？吵什么？這天不是還沒有塌下來嗎？“蕭寒起身拍拍手，像是終于完成一項大工程一般，突然回頭盯著杜若:“我說你這話怎么說的?。课沂裁磿r候怕過??！我怕什么啊？“
一對上蕭寒凌厲的眼神，杜若就有些發(fā)怵，馬上敗下陣來:“行行行，你天不怕地不怕！但蕭隊，我們接下來的工作要怎么做??？“杜若這話很明白，不管你如何撂挑子，局長在會議上的任命可是沒得改的，這擔子你還得挑起來。
杜若的話雖不一定中聽，但卻是說到了重點，蕭寒自然明白。
“開會！“蕭寒輕輕的從嘴中吐出兩個字。
會議沒有什么開場白，更何況是一個本就不喜歡開會的人去主持會議。蕭寒主要還是向大家傳達了一些關于局長辦公室那場神仙吵架的一些不為人知的細節(jié):
“最近江城發(fā)生的一邊串的人命案在社會上影響極壞，驚動了省里，所以上級要求抽調(diào)所有的警力，全力偵察，盡快破案?！?p> “我們目著手上掌握的證據(jù)不多，“見大家都沒有說話，蕭寒揚了揚手中的那個昆蟲標本，“只有這個“
“蝴蝶？“
“大劉說的對，蝴蝶！“蕭寒對著剛剛說話的那個粗線條的漢子點點頭，感覺自己就像個幼兒園的阿姨在表揚一位小朋友。
“我們手上的四起命案雖然性質(zhì)不同，死因各異，但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四起案件中的死亡人員都和十年前的一起蝴蝶迷案有關，“蕭寒邊說邊在中間的白板上畫了一個思維導圖。
“第一位死者姜纖云，十年前案子死者的女友；第三位死者錢山，十年前案子死者的最后搶救醫(yī)生；第四位死者，也就是昨天在防疫中心墜樓的魏新，在處理應急事件時曾見過十年前案件死者的尸體。有可能他是最后見證者，這一點待查?！?p> 眾人都沉默，大家都知道第二位死者是誰。
“我以前的思路是錯誤的，總是將幾個案子看成單一的案子來調(diào)查，總是想去查出案件幕后的真兇?！?p> “蕭隊，我們辦案不就是為了緝拿真兇嗎？“聞言眾人皆點頭。
“杜衡，你錯了！“蕭寒朝剛剛說話的那個面目清秀的年輕人擺了擺手中的筆，“我們與其花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找兇手，還不如先去弄明白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兇手為什么要這樣做？“
“蕭隊，你這話說的，那不還是要抓到兇手經(jīng)過審訊，才能知道兇手為什么要犯案?。 跋旅嬗腥嗣黠@不贊同蕭寒的說法。
是?。∫胫纼词值姆缸飫訖C，只有經(jīng)過刑偵調(diào)查，抓住人一審就知道了?。《湃粢苍谛闹邪碘?，看著蕭寒的眼神滿是隱憂。
“不錯，這是我們一貫的正常工作程序?！笆捄c點頭，“我們總是以一名警察的視角去看待問題，當然這并不能怪你們，你們本來就是警察；但如果我們轉(zhuǎn)換一下角色，你是兇手，從兇手的角度去看待問題，你為什么要這樣做呢？“
本來有些燥動的場面一下又安靜了下去。
許久，剛才那個叫杜衡的年輕人才輕聲試探著說:“如果，如果真如蕭隊你所說的這幾個案子與十年前的案子的關聯(lián)，那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岸藕庥杂种?。
“什么問題？“
“兇手在企圖掩蓋十年前案子的真相?！岸藕庀铝撕艽蟮臎Q心才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對“蕭寒毫不掩飾自己對這個同齡下屬的贊許神情，“杜衡說的對，兇手之所以這樣做，只有一個目的，他在試圖掩蓋某些不為人知的真相。而我們要做的正是要找出這些真相。這也從另一個側(cè)面說明，我們前期的工作已以無限的接近于這個真相了，所以幕后的兇手才如此瘋狂的接連制造命案。只是……“蕭寒欲言又止。
在場的眾人都知道蕭寒下那句沒有說出來的話:只是我們每次都晚了一步，才讓兇手得呈。只誰也沒有說出來，現(xiàn)場又是一陣沉默。
“蕭隊，我有一點不明白。“
叫大劉的中年人撓了撓頭說。
“劉天銘，有什么話就直說！“蕭寒示意對方說下去。
“既然是十年前的案子，那么對方有足夠的時間去處理這些可能泄露真相的環(huán)節(jié)，為何十年來沒有任何動靜，卻偏偏在十年后的今天又動手了？“劉天明的話音剛落，會議現(xiàn)場已是一片嘩然，顯然這也是大家不明白的地方。
“大劉說的問題就是我們現(xiàn)在的工作重點。“
蕭寒抬手，四下頓時安靜。
“這個案子一直是我在經(jīng)手，對于這個問題我也有過仔細的考慮，說一下我個人的想法。三點:第一，兇手并不知道十年前的案子有遺漏，只是覺察到警方在重查十年前的舊案，所以順著警方的足跡找到警方盯上的人，并將其殺死；第二，兇手知道那些和十年前案子有關聯(lián)的人。但是他們是一個利益共同體，因為某種共同的利益關聯(lián)的制約，大家都知道事情的真相，但大家都保持了沉默。直到十年后的今天，兇手覺察到警方在著手調(diào)查這樁陳年舊案，同時感覺到他們之間的利益關聯(lián)已經(jīng)無法制約大家對十年前的真相保持沉默，所以才趕在警方查出真相之前殺人滅口；第三就簡單的多，兇手基于某種變態(tài)的目的和心理，在布局向警方挑戰(zhàn)?！?p> “挑戰(zhàn)？”眾人異口同聲。
“對，挑戰(zhàn)！”蕭寒點點頭，“這種人一般擁有高智商高學歷，有自己特有的與眾不同的價值觀與世界觀，具備雙重或多重人格，這類人通常以挑戰(zhàn)法律，挑戰(zhàn)公信力來刷自己的存在感。“
“那蕭隊，你認為我們現(xiàn)在面臨的案子是屬于你剛才說的哪一種情況？“
“以上三點，我個人更傾向于第二第三種情況，無論如何的處心積慮，無論如何的周密計劃，總會存在遺漏，所謂的算無遺策，那只是人們的美好愿望罷了，現(xiàn)實生活中根本就不存在。因為這世上原本就沒有完美的犯罪。兇手越是如此不擇手段的殺人，越是說明十年前的命案絕對不是簡簡單單的一起安全事故。所謂的欲蓋彌彰，大抵就是如此了?！笆捄檬种械墓P重重的敲了敲面前的白板，話鋒一轉(zhuǎn)，
“不過值得我們所有人注意的是，無論是三種情況中的哪一種，都要具備一個先決條件，那就是兇手必須知道我們警方的行動，到目前為止，除了暮隊的死，警方并同有向外界公布任何關于案件進展的消息，兇手是如何知道我們著手重查十年前的案子的，又是如何知道我們的每一步行動的。這是我們每個參于調(diào)查這個案子的人所要面臨的問題。當然，我既然點了各位同志到場，就絕對相信各位的職業(yè)操守。只是我要提醒大家，在我們的身后，有一雙眼睛，時刻盯著我們。“
眾人默然，都盯著眼前這個蕭隊深邃的眼睛，不知他方才口中所說的到底是誰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