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天津橋南紙醉金迷,而明月就在天津橋的南邊。
明月閣是西京最好的青樓,有最醉人的酒,最迷人的香和最溫柔的姑娘。
最貴的不一定是最好的,但最好的一定是貴的,所以能來得起明月閣的都是非富即貴之人。
玉婉兒是明月樓的頭牌,平日里她不輕易見客,相傳她美若天仙,彷如月宮仙子,因此引得各地的富貴公子遠(yuǎn)道而來,一擲千金只為見她一面,但若想見她除了要給得起大價錢,還得懂得琴棋書畫,只有通過考驗(yàn)之人才能一親芳澤。
此時玉婉兒正在對月?lián)崆伲瑯仿曂褶D(zhuǎn)動人,猶如天籟,但坐在她房里的那個男人卻只顧喝酒,自打進(jìn)門之后,連正眼都沒瞧過她一下。
琴聲戛然而止,玉婉兒緩緩起身,邁開蓮步行至男人身旁坐下,用一雙仿若秋水的美目望著對方。
男人喝著酒問道:“你看什么?”
玉婉兒道:“在看你?!?p> 男人道:“我長得又不好看,為何要看我?”實(shí)際上他長得并不難看,甚至可以用相貌堂堂來形容。
玉婉兒不答反問:“你覺得我不好看嗎?”
男人道:“好看,我從未見過比你還好看的人?!彼槐右槐暮?,好像喝的不是酒,而是平淡無味的水,可實(shí)際上酒壺里裝的是極為香醇,也極易醉人的美酒。
玉婉兒道:“那你為何只顧喝酒,卻看也不看我一眼?”
男人轉(zhuǎn)頭看向玉婉兒道:“我看了。”
玉婉兒看著對方的眼睛,她能清楚的感覺到這個男人并不是在假裝淡定,而是真的沒有動欲,這甚至已不能用坐懷不亂來形容。
“你花了一百兩金子來我房里,就只是為了喝酒的嗎?”玉婉兒為對方倒了杯酒,繼續(xù)說道:“你進(jìn)來了一個時辰,已喝了三壺酒,但卻沒有一絲醉意,不得不說你的酒量真的很好?!?p> 男人將喝空的杯子放在桌上,盯著玉婉兒說道:“這些酒雖好,卻遠(yuǎn)遠(yuǎn)不值一百兩金子,所以我主要還是為了見你一面才來的?!?p> 玉婉兒道:“我每個月只有一天接客,每次最多只接一個客人,除了競價之外,還得闖過外面的琴棋書畫四關(guān),卻還是有無數(shù)人想要進(jìn)我這間屋子,要知道這些人不光是為了見我一面而已?!?p> 男人笑道:“我本來也是只想來碰碰運(yùn)氣而已,豈知竟給我競得了最高價,又一連闖過了四關(guān),雖然我很想跟你共度春宵,但我有事在身,沒法去做那件所有男人都喜歡的事情?!?p> 玉婉兒起身道:“那件事有多重要?竟比我還有吸引力嗎?”她褪去羅衫,將一切都展現(xiàn)在對方的面前。
男人嘆道:“若是平時,我肯定已像一只餓狼般撲了上去?!?p> 玉婉兒輕輕搖身姿,牽起對方的手媚笑道:“我本就是你的獵物?!?p> 此時窗外傳來一聲清亮的哨聲,男人立刻將手抽回,起身去開窗,并向外望了一眼,然后回頭道:“只可惜,我現(xiàn)在便要走了?!?p> 玉婉兒眼中略帶失落之色,急忙向前趕了兩步,卻又硬生生停了下來,搖頭微笑道:“你走之前可否告訴我你的真名?越人茂這個名字一聽便知是假的?!?p> 男人站在窗臺上問道:“若我事情辦得快,還能回來嗎?”
玉婉兒道:“按明月閣的規(guī)矩,是絕對不行的?!?p> “把窗子給我留著?!蹦腥苏f著便縱身跳出窗外,待得玉婉兒追到窗邊已不見其人影,卻風(fēng)中傳來一句話:“我叫歐陽杰。”
玉婉兒不禁一愣,隨即又露出笑容,伸手將窗敞得更大些,然后轉(zhuǎn)身去將屋里的爐火弄得更旺,以免遭了冷夜寒風(fēng)的侵襲,病了身子。
洛水淙淙,寒風(fēng)嗖嗖。
月光清冷映照刀光,天津橋長搖曳劍影。
四男一女被三十多名捕快包圍在天津橋中央,那五人身手矯捷,武功不俗,在一眾捕快的圍攻之下仍舊進(jìn)退有余。
這五人正是十日前劫了鎮(zhèn)陽鏢局紅貨的陜南五惡。自三年前起,他們便在陜南一帶橫行霸道,早已惹了眾怒,陜南俠士也曾數(shù)次聯(lián)手對付他們,可不是撲了個空,便是被他們殺出重圍。
五惡之首名為鐵面客,時刻戴著一張鐵面具,除四惡之外,無人知曉其真實(shí)面目,其武功與謀略皆為五惡最高,甚至可以一敵四。
看那鐵面客左突右沖,身形如鬼魅,出手似閃電,幾個來回便將包圍圈打得潰散,正當(dāng)他要繼續(xù)向前猛突時,只聽橋頭的有人喊道:“上飛索!”
一眾捕快當(dāng)即前后交換位置,從后排上到前排的那些捕快手里皆拿著一條帶鉤爪的鐵索,他們呼喝一聲,將鐵索從四面八方打向五惡,看似雜亂,實(shí)際上卻章法有序,一個接著一個,令五惡只得縮在一起防守。
第一輪飛索尚未飛完,換到后排的捕快也已準(zhǔn)備好了飛索,插在縫隙中打來,一時間滿天鎖鏈噼啪亂響,五惡只覺眼花繚亂,應(yīng)接不暇,當(dāng)即便有一人被打中了肩膀,疼得大叫起來。
鐵面客沉身避過一條飛索,反手一拉,便把遠(yuǎn)處的一名捕快連人帶索拉了過來,隨手一掌拍在那名捕快頭頂,將其擊斃,緊接著對另外四惡說道:“奪鐵索!”
只見鐵面客面對橋南,將手中鐵索揮舞得水泄不通,把前方打來的鐵索一一擋掉,其余四惡依樣畫葫蘆,齊心協(xié)力又奪來了四根鐵索,對付橋北的捕快。
五惡之中的老三與老四本就是使軟兵器的高手,二人揮動鐵索直取一眾捕快,三下五除二便打傷了數(shù)人,又卷了三四個人過來。
五惡中的老二名為人屠子,他見老三老四卷人過來,便立刻搶上去以手里的屠刀劈砍,邊砍邊罵道:“讓你們打老子的肩膀,讓你們打老子的肩膀!”
五惡配合默契,五根鐵索在他們手中宛如五條鐵蛇,不過片刻之間反轉(zhuǎn)了局面,將周圍的捕快打得人仰馬翻,破了包圍。
鐵面客摟著五惡中唯一的女子狠狠親了一口,又指著一眾捕快大笑道:“就憑你們這群臭魚爛蝦也想抓我五人,簡直不自量力!”
那女子乃是個穿著紅色僧衣,面容嬌媚,頭上無發(fā)的尼姑。她法號靜閑,本是個出家人,但其凡心未泯,又修煉了專門采陽補(bǔ)陰的功夫,而四處勾引男子以練邪功,事后又虐殺那些被其勾引的男子,因而遭陜南群雄追捕,三年前搭上了鐵面客,成為五惡之一。
靜閑趴在鐵面客肩上嬌笑道:“大哥神勇,這群死捕快又怎是我們的對手!”
正在此時,橋南又傳來一聲喊:“發(fā)信號!都跟我圍上去!”隨著一聲清亮哨聲響起,手持偃月刀的捕頭,率先沖向橋中央。
鐵面客推開靜閑,以手中鐵索打向捕頭,卻見對方一刀斬斷鐵索,隨即躍上空中,刀鋒直向頭頂劈來。
“有點(diǎn)看頭!”鐵面客也不躲閃,一掌打在刀口上,嘣的一聲將那捕頭打得滯在半空,又猛地一抓刀背,把對方生生拉下地面,冷笑道:“但也不過如此而已。”
只見鐵面客一掌拍向捕頭,卻聞空中尖嘯聲起,三顆鐵珠已從南岸破空而來。
靜閑上前一步,想以拂塵掃開鐵珠,卻驚覺這三顆珠子力道極強(qiáng),想要收手閃避已是來不及,只聽噗噗兩聲,其中兩顆鐵珠打在其身上,剩下的一顆越過她,朝著鐵面客而去。
此時鐵面客的掌招已至捕頭面前,鐵珠亦到了他身旁。
千鈞一發(fā)之際鐵面客突然將手掌轉(zhuǎn)向,啪的一聲接住鐵珠,而那捕頭也趁機(jī)抽回偃月刀,將內(nèi)勁全都運(yùn)在足底,全力向后退開。
鐵面客還未來得及將掌中鐵珠扔掉,便見一人影閃電般襲來,他也不敢掉以輕心,立刻朝著人影拍出一掌,但當(dāng)他的手掌拍出時,那人影卻突然向后一翻,落在了橋柱上。
來人站在橋柱上問道:“張捕頭可還好?”其身形矮小宛如孩童,但面目丑陋,且長著一臉亂糟糟的胡須。
張捕頭驚魂未定道:“小夜叉,你要是再來晚一步,我便死了?!?p> 小夜叉哈哈一笑,從橋柱上跳下來,指著鐵面客道:“陜南五惡也不過如此?!?p> 鐵面客瞥了一眼受傷倒地的靜閑,見她并無性命之憂,便對小夜叉叫囂道:“原來你就是號稱千里無蹤的小夜叉,你既來了,又可敢與我一戰(zhàn)?”
小夜叉擺擺手道:“不敢不敢,我雖輕功天下無敵,但打架的功夫卻不怎樣,只怕被你打一掌就要見閻王?!?p> 鐵面客不屑道:“你既有自知之明,便快把路讓開,以免丟了小命?!?p> 小夜叉道:“我雖打不過你,但我找了個能打得過你的人。”
鐵面客冷笑道:“嘿,不要虛張聲勢,你找的人呢?”
小夜叉讓了一步,指著南岸道:“你看,人已來了!”
只見一白衣男子正從南岸趕來,那人踏著河面浮冰飛縱,幾個起落便來到了天津橋上,他一落地,便朗聲道:“我便是小夜叉找來的人?!?p> 鐵面客定睛一看,不禁后退一步道:“歐陽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