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璃稍定心神,卻仍是那句話,“不是說了閉門謝客!都是蠢物,為何通報進來!”
裳兒也嫌厭煩,抱怨道,“那瑯國公子倒似乎是個呆子,聽不懂人語一般!宮門侍衛(wèi)與他明明講了長公主正是‘休病養(yǎng)身,閉門謝客’時,偏他不聽,竟與侍衛(wèi)動起手來,在宮門外鬧不個休。侍衛(wèi)也是無法,才傳信進來……聽聞那公子身邊還帶著一位女子,倒也不好太過粗魯……”
“女子?”蔚璃苦皺眉頭,頗為頭痛,原本沐浴修起的好心境此間蕩然無存,一想那夜玄其人便是心神惶惶,焦躁難安,還真不如就該讓慕容蘇以真毒藥結(jié)果了他性命來得省事!思付片時又疑道,“今日他不該往城外迎駕嗎?”
裳兒看著面前這天底下最該去迎駕倒還在這里議論旁人的任性公主,也是又笑又無奈,取笑道,“長公主若是早早出門迎駕,此間倒也沒這煩惱事了?!?p> 蔚璃瞪她一眼,不耐煩道,“傳諭出去,就說本公主……夜感風(fēng)寒,病勢加重,此間惟有湯藥相伴,臥床不起……”
“罷了罷了!”裳兒急得大叫,“也未見這樣自己咒自己的!只傳諭宮門侍衛(wèi)不予理會就是了。”
蔚璃贊道,“正是此理。令侍衛(wèi)們都撤入宮內(nèi),不留一兵一卒,真真的閉門謝客!且隨他一個人鬧去,憑他還能拆了我越安宮不成?”她講來雖硬氣慨然,裳兒聽著卻覺好笑,“長公主莫不是怕那夜玄公子?焉有退兵三舍之理?”
“誰說我怕他!”蔚璃立目吼道,“我這是寬和大度。憑本公主身份焉能與他小小公子一般見識!傳令去!”
裳兒只好令人將長公主口諭傳往宮門,這邊仍苦心勸諫,“既是換了新衣,索性束發(fā)著冠,且去城外迎一迎太子殿下。再晚人家可就進城了。這事可偷不得懶,今日且辛苦辛苦,待迎罷殿下,回來再好好歇息。”
蔚璃執(zhí)拗不依,推開宮女奉上的釵搖環(huán)佩,慵懶道,“誰說我要去迎他。如今我還病著,若是出城去,頂著驕陽烈日,一站數(shù)個時辰,還不把我曬枯了。你們哪個擔(dān)待得起?”
裳兒無奈笑道,“是了是了!若是被那驕陽灼傷,還要累殿下心痛,得不償失哦!”
蔚璃橫她一眼,“偏你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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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一刻,正是艷陽臨空灼灼照人時,人群在焦切的等待中漸顯喧嘩,各樣沸議之聲嘈雜其中,有議論西瑯公子不迎皇室的,有議論東越長公主絕配天家的,也有人悄聲議論起即將駕臨越都的這位皇朝太子,皇族玉氏唯一的嫡傳之子。
“聽聞這位太子殿下有溪林瓊樹之姿,超然外物之韻,風(fēng)神秀徹,無可比說??!”有人言道,一旁又有人附和,“那皇族玉氏本就以儀容俊美、天姿卓絕著稱于世,當今帝君又是迎那累世貴族伏白氏為后,想伏白家百年世族,素以風(fēng)雅賢智,雍容知禮見稱,太子殿下身集兩家之長,自然堪比神人!”又有人道,“正是正是!幸得越王大婚邀得太子殿下觀禮,否則你我今生今世也無緣瞻其毫末之光。偏今日又得風(fēng)清云朗之氣象,于這幽幽古道,但能見得殿下輕衣淺袖之半分,也實是三生之大幸事??!”
人聲喧嘩漸沸,有人翹首以盼,有人謹整衣冠,有人默念頌辭……正無比喧鬧間,忽見郊野官道上兩騎飛馳,呼嘯而來。又有頌禮官頌呵之音,聲嘯悠遠:“鶴駕臨野,左右避讓。鶴駕將至,左右避讓……”隨后便見煙塵滾滾,浩蕩蕩一縱行軍卷土而來。前有旌旗開路,獵獵迎風(fēng),金色緞底,玄墨之文,印有“恭”“肅”之字,排山之勢壓來;后有“玉”氏之旗,凌霄宮之牌,赫然臨空,重林方陣,緊隨其后。驅(qū)導(dǎo)隊列之后是威威武士百余人,皆金甲紅纓,腰佩長劍,彰顯皇家之威。武士護衛(wèi)之下才是白馬玄車,軒軒車輿。車輿之后又有望不盡的金戈鐵馬護駕之軍,旗幟漫天。
迎駕之眾早已被這浩浩軍威所震攝,人人舉目瞻望,驚癡之下更有各樣贊嘆。只未及宣禮官稱頌迎禮之辭,街道兩旁東越子民與四方嘉賓早已紛紛伏身拜倒,宛若潮去,呼擁擁稱頌一片。
這時皇家儀仗才駐足列陣,分列兩旁,有禮官催馬上前,朗聲頌道:“天子儲君駕臨!越君跪迎!”禮官頌罷,傳信官又頌,聲聲浪涌,響徹四方。
越國君臣忙人人整衣,個個正冠,亦有禮官執(zhí)器上前呼禮:“東越守境之臣,國君蔚瑛,率朝堂臣子拜迎儲君殿下!”聲聲恭肅,越王率領(lǐng)百官齊齊跪拜,行君臣迎拜大禮。其后一眾貴公名士亦隨行下拜,一聲聲聞環(huán)佩叮當,衣裳綷縩,接著又是一聲聲呼頌道禮,如浪似濤,漫延古道——
“微臣(草民)恭迎儲君(太子)殿下……”
其聲勢之宏,震撼天地。
待威嚴的頌禮之后卻是長長的沉寂,眾人俯首屏息,目不敢斜視,惟有側(cè)耳靜聽。
徐徐風(fēng)過,古道原野間,葉搖謖謖,花揚紛紛,旌旗獵獵,馬呤叮叮,此等寂靜之音悠悠蕩蕩,回響眾人耳畔。又聽得淺淺馬蹄紛沓聲,漸至越王近前,有人悄悄舉目,只見馬上端坐一位挎劍童子,驅(qū)馬往東越君臣之前兜走一圈,未置一言又撥馬向回,直至玄車駕輿窗下,低語聲聲,和著風(fēng)吟陣陣,著實撩人心緒。
只片刻間,持劍童子又傳令頌禮官,只聽頌禮官朗聲稱頌——“太子入城!”
迎駕之眾皆是一詫——如何車鑾未出,足未染塵,直接入城?
眾人一片惜憾嘆惜聲,竟白白站了一個晌午,半片衣角也不曾見!直接入城去了!這又是何道理?眾人疑惑不解,紛紛起身避退,皇家儀仗依舊威儀開道,東越君臣退行兩側(cè),怔怔望著天家之子一行車馬緩馳而去,徑入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