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池大學士果然無所不知……”
白遠端著一盞清茶,若有所思地感嘆著,尹明朗順手把茶搶了過來:“行了,你一個聽故事的,拿著杯茶水也不喝,裝什么茶幾呢?!?p> 白遠哈哈一笑:“外城冒險果然精彩,我就知道,只有小少爺你一個人才有這種孤身入虎穴的本事!不愧是我的好朋友!”他是真的為尹明朗感到高興,這種高昂的興致白遠向來只和尹明朗分享,尹明朗卻只覺得壓力山大。
“好了好了,你冷靜一下吧。嗯?這塊木頭什么來頭?”
尹明朗拿起白遠特意帶過來的禮物,那是一塊黑色的短木,約莫三寸長,看不出是什么品種,只覺得它堅韌而輕盈,十分奇特。
“啊,對了,我還沒給你介紹。”白遠坐正身板,作勢道:“此乃十年前帝視下學院贈給白家的禮物,名喚神木胎光,定魂魄,安神靈,最是奇異無比。”
“別拽詞兒,說人話。”尹明朗語氣輕蔑,但手上把玩著這塊神木,心里也隱隱覺得這寶物里蘊藏著某種神秘的東方力量。
白遠撇撇嘴:“反正我爹是這么說的。我也不清楚,帝視下的那群學者都怪里怪氣的,一個個被中原仙話故事影響,行事神神秘秘。不過這神木也是真厲害,尋常刀劍在它上面都刻不出痕跡,質地還偏偏比刀劍輕巧。你把它送到天工臺,請工匠學派的宗主隨便做個什么送給你那親衛(wèi),也算是優(yōu)待了他?!?p> 白遠繼續(xù)說著:“堂堂少主親衛(wèi),居然是一個無名之輩?苦了你了,居然要忍受一個賤民糾纏?!彼牧伺囊骼始绨颍瑹o視這位少主尷尬的神色,感嘆道:“算了算了,都是大學士安排,如果你以后看他不順眼,咱們可以隨時布置一場意外,把他給……”
“那個,咱們還是拆禮物吧哈哈哈……”尹明朗心虛地打斷了醞釀著詭計的白遠,強行轉移了話題。
尹明朗客廳里的禮物堆積如山,各個家族送來與其說是禮物,不如說是送來了各自的立場。討伐神教這事,當初并沒有得到學者塔里長老會的全部認可,如今塵埃落定,當初持反對意見的家族趕忙送來大禮,接下來的局勢,將正如齊應天在延髓廳里說的:大家當做無事發(fā)生,尹家依舊把握大權,唯一不同的是,拔除了外城的毒瘤,學城將進一步擴大,雙環(huán)學院也正式成為了唯一一個不受神教控制的學院。
“誒,白遠,你知道神教在學城的地位嗎?我聽……我感覺學院摧毀神教,好像完成了一個很大的成就啊?!?p> 白遠回答:“我怎么會知道?咱們都在內(nèi)城里長大,平時也就能看個‘太游’,國慶時祭祀一下‘太衍’,好像也沒什么重要的。”
白家的教育專注于城市治理,至于帝國政治、信仰糾紛,都本應該是他們十二三歲再考慮的。
尹明朗大失所望:“也對,我還不如去問燕陣,起碼他經(jīng)歷的比咱倆多。”他引導起【使動】,禮單懸空展開,上面字跡整潔,分類清晰,看得出燕陣以后也會是同期學者中的佼佼者。
“落了一周的功課,看來我得好好補習,以防你們超過我啊。”尹明朗暗自點頭。
“‘一周’是什么意思?”白遠不解道。尹明朗把禮單放回桌上,拍了拍手,幾個侍女便魚貫而入,開始對著禮單進行整理房間,尹明朗端起一盤晶瑩的糖豆——這是來自西夷聯(lián)邦的特產(chǎn),葛江平派人送了一大堆,比起奇珍異寶、法器玄文,這樣的禮物竟是尹明朗最喜歡的。
“我肚子餓了。正好,我有事找梁奧,先走一步,咱們改天再聚?!?p> 白遠點點頭:“也好,下午竇先生要講解瞬間動詞,我先回府讀會兒書。”“誒你……”尹明朗試圖抗議,白遠挑挑眉:“小少爺你還得恢復元氣,學習嘛,不急在一時?!?p> 還沒等尹明朗罵出口,白遠便轉動手鐲,用【神行】回家了。
“嘁,我還不稀罕聽呢。”尹明朗狠狠地往嘴里塞了一大把糖豆,這糖甜而不膩,解餓效果一流:“臥槽這糖真好吃……葛伯伯怎么只送了這么一點兒,可惜啊……”
“糖吃多了,小心蛀牙?!?p> “你管我呢,你……”
這聲音蒼老而和藹,尹明朗猛地回頭,莫名打了個寒顫——瘦小的玄池大學士正笑瞇瞇地站在他身后,就好像她一直站在這里,只不過尹明朗剛剛發(fā)現(xiàn)罷了。
“玄,玄池奶奶?!你什么時候過來的?”
玄池揮手遣退了忙碌的侍女們,虛空中的語素瞬間活躍起來,托舉著堆積如山的禮物,一件件飛到遠處的庫房,客廳立馬就恢復了整潔。
“我只是剛到,順便看看咱們的小少爺康復得怎么樣?!毙夭椒ゾ徛刈叩揭骼噬砬?,伸出手,摸著他的頭頂,她的聲音和動作都十分溫柔,尹明朗突然覺得自己這幾天的疲勞都化成了莫大的委屈,他轉過頭,低聲發(fā)起牢騷:
“都是你安排好的,這世界上還有你不知道的事兒?”
“我啊……天下間未知之事太多,我能算準的,不過寥寥。”玄池嘆了口氣:“我調用至高玄文【運勢】,苦算數(shù)十年,自認為已經(jīng)了排除一切可控的變量,到底還是讓神教青主紅主給逃掉了,唉,天意如此啊……”
“紅主她……算是個好妖怪吧?!币骼屎翢o底氣地替紅豆辯解,玄池和藹笑笑,:“妖族本性詭譎,容易被人利用,你現(xiàn)在認為她本質不壞,三年后可就未必了?!?p> “玄池奶奶,你,您到底都算到了什么?您還有什么安排???”尹明朗渾身發(fā)冷,懇求著玄池:“我您還信不過嗎?”
玄池摸索著坐到了椅子上:“告訴你,也不過是徒增變量罷了,我這至高玄文可不像命源那么風光,爍兒,你以后就明白了?!?p> 玄池對自己預見到的天意守口如瓶,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哪怕只是隨口提及,都會攪亂已成的“勢”,一切不免又要推倒重來,在雙環(huán)學院里三位大學士中,她每次使用至高玄文,都不免心力交瘁,多虧命源大學士九年前鎖住她的命數(shù),否則她這幾年必會因為心智耗竭而死,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盡力替尹明朗鋪平以后的路。
“玄池奶奶……”尹明朗眼眶一紅,欲言又止,他跑到玄池的身邊,靠著她的腿,坐在地上。現(xiàn)在的他,只覺得壓力滿肩,前路茫茫,自己又要經(jīng)歷怎樣的愛恨情仇、生離死別???
“爍兒,沒事了,都沒事了?!毙負崦骼实念^:“你還沒吃午飯,來,我?guī)闳€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