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清晨,真武圣山。
透過云霧,山內情景盡入眼底,漫山枯木枝頭上,葉蕾含苞,仿佛嫩葉馬上就要生發(fā)出來。
圣山巍巍,小道蜿蜒,盡是青石砌成的階梯,山腳到山巔,數不清有多少階,凌空俯瞰,倒似傳說中的天梯,直通霄漢。
天色剛剛放亮,小道上卻早已人滿為患,成百上千道身影奮力朝山頂攀登,狹長的隊伍,像一條數百米的巨蟒蠕動前行,煞是壯觀。
低空領域,時不時閃過三五個御空飛行的人,他們速度極快,轉瞬便已置身十丈開外,引得下方徒步人群一陣羨慕。
人群中,有八成身著白袍,背負長劍,裝容一模一樣,他們都乃真武圣山門人,余下兩成,服飾各色,斑駁不一,盡屬玄云修界名門正派子弟。
往日的真武圣山,根本就看不到這樣的景象,之所以會出現(xiàn)這般大的陣仗,皆因今日是忘川之子徐海潮,約戰(zhàn)真武圣山山主王伯仁之期,眾人都是前往輪回臺觀戰(zhàn)的。
兩大絕世高手交戰(zhàn),機會千載難逢,天下修者無不想一睹為快。
修者境界越高,對自然大道的感悟就越深,一旦交手,投足之間暗含無上神妙,旁者觀之,大有裨益,玄云修者一途,因觀戰(zhàn)而突破的大時常有之。
此番徐海潮約戰(zhàn)王伯仁的消息一出,各大勢力聞風而動,除了掌舵人親往真武圣山外,大多數還帶著己家天賦異稟的后輩。
真武圣山,峰頂不似尋常山體那般都是尖的,它的山巔處,平坦渾圓,徑約數百米,遠遠眺望,仿佛一株巨型蘑菇聳立。
圣山開山祖師,名喚王璣子,在中古修道昌盛時期,亦是威名震震的一號人物。
當初王璣子修為大成,欲開宗立派,為尋得一處靈山寶地,足跡近乎遍及玄云,但諸多奇山福洞都未能入眼。
直至行到真武圣山前,王璣子抬頭一望,見此山形狀玄異,當即眸中精光四射,撫須點頭神秘笑道:頂似穹盤托日月,靈華盡藏寶腹中,好去處,好去處,就是它了!
于是乎,門派便定址在了這座山中,并取名真武圣山,一直傳承至今。
中古時期,修道興盛,門派眾多,對于修仙長生之事,仙凡皆知,無所避諱,真武圣山在玄云域被世人熟知。
歷經道門之殤,修者銳減,各大幸存勢力紛紛隱世,從世人眼中消失。
真武圣山避世之時,先輩大能施展神通,將整座山體布上了陣法,使其雖身在塵世中,卻無凡人可觸及。
其表面終年云霧繚繞,凡人百姓可見卻不可及,便是陣法幻視威能,但身處山中,掃視外界,云霧全無,方圓萬物皆可視。
山巔面積極大,平日里圣山弟子都會在此修煉,中央之處,設有一座顯眼圓形高臺,高臺正面刻陰陽八卦浮雕,四方臺壁銘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神獸,正前方,石柱挺立,上書輪回臺三字,筆畫龍飛鳳舞,氣勢磅礴。
這里,就是真武圣山輪回臺,圣山弟子生死恩怨解決之地!
真武圣山山規(guī)有言:輪回臺,決勝負,亦決生死,凡山內子弟,彼此結下深仇大恨,唯有生死能決之事,皆可約戰(zhàn)輪回臺,生死安天命!
所以,輪回臺一般可上不得,一旦上去,必然你死我活,不死不休,千百年來,圣山子弟無數,上過輪回臺的,卻是極少極少,幾可不記。
約莫過了兩刻鐘左右,山道上的人流陸續(xù)抵達山巔。
輪回臺上,立著一位頭發(fā)花白,滿臉皺紋的老者。
老者身軀佝僂,拄一根古樸拐杖,時不時發(fā)出幾聲咳嗽,看著像人世間病入膏肓的糟老頭子。
“大師兄,那人是誰?”
兩個身著米黃色粗布麻衣的少年站在人群中,一人對著另一人小說問道。
“師弟,在圣山不可無禮,臺上那位前輩,乃圣山兩大太上長老之一的海無涯海老前輩?!?p> 被稱作大師兄的少年體態(tài)壯碩,膚色古銅,手持一根不知是何材質的棍棒,長發(fā)被一根發(fā)帶緊束在頭頂,精簡而干練,看上去年紀不大,臉龐和雙眸卻盡顯剛毅。
“什么?他居然是……”
那師弟驚呼出聲,話還未說出口,突然感覺到一陣涼意襲來,連忙抬頭,卻見海無涯正微笑的注視著他。
大師兄連忙拉了一把自己的師弟,遠遠朝海無涯躬身行禮,海無涯微微頷首,這才將目光轉向別處。
“呼……”
那師弟大口呼氣,方才一瞬,他竟有種如墜冰窟之感,太可怕了!
“師弟,你還小,未曾出去歷練過,但以后行事切記要小心甚微,不可魯莽。”
大師兄看著師弟,搖頭一笑,他這個師弟,天賦極高,就是年紀太小,不經世事。
“知道了大師兄?!?p> 那師弟低著頭,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此番師尊帶你我前來圣山觀戰(zhàn),千載難遇,是莫大的機緣,一定要專心致志,不可旁騖?!?p> 大師兄拍了拍師弟的肩膀,鼓勵叮囑道。
“是,知道了大師兄?!?p> 那師弟看向大師兄,認真說道。
這兩位少年,來頭可不小,出自玄云修界巨擎之一荒窟大沙坪,是大沙坪掌門人孟景超的唯二傳人,此次孟景超前來圣山觀戰(zhàn),特意帶上了自己的兩個愛徒。
圣山山巔,人數越來越多,現(xiàn)場變得嘈雜起來,相熟的人彼此交流,話題盡都是關于徐海潮的。
時隔二十余年,依舊有不少人記得徐海潮當初的成名事跡。
“徐海潮,守庸劍,當年的傳說人物,今日再次現(xiàn)世,不知已經到了什么程度!”
一老者立于人群最前方,神色緬懷,對著身邊的人說道。
這人姓虞,是真武圣山的一位長老。
“虞長老,你是我們這群人中唯一見過徐海潮的人,可知此番山主與徐海潮交戰(zhàn),勝敗如何?”
虞長老身旁,一人聽完他的話,不禁出聲問道。
“當初山主于無量洞歸來,擊敗關龍逄,舉世無敵,然而短短五年之后,無名之輩徐海潮突現(xiàn)玄云域,戰(zhàn)勝許多成名已久的高手,其中包括天唐國主唐天龍,云海玄門尹流云,東趙世家趙無極等人,一時風姿無匹,名傳天下?!?p> 虞長老說到這里,停頓下來,雙眸之中盡顯凝重。
“嘶…那,后來呢?”
另一人聞言,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連說話都變得不連貫起來。
唐天龍,尹流云,趙無極三人,隨便哪一個,都是玄云域絕頂高手,卻全都敗于徐海潮之手,這徐海潮當真如此厲害?
虞長老看了說話人一眼,接著道:“但在那之前,山主與徐海潮一直未曾相遇,高下難知,直到有一次,山主與我因事前往南郭世家,在途中與徐海潮偶遇,山主與徐海潮一見面,彼此不知是心有靈犀還是什么,竟都一言不發(fā)大打出手,斗了個昏天黑地!”
“結果如何?”
又一人急切問道。
“兩人戰(zhàn)罷,難分勝負!”
虞長老沉聲說道,但在說出這句話時,他的嘴角狠狠抽了抽,似乎又像想起了當年那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zhàn)。
“平手?”
“兩人一戰(zhàn)如故,惺惺相惜,當晚徹夜長談,話題涉獵極廣,第二日分別,山主意猶未盡,千叮萬囑徐海潮一定要來真武圣山做客,望著徐海潮遠去的背影,山主說出了當年轟動整個玄云修界的話,想必諸位有所耳聞!”
虞長老說完,周身眾人鴉雀無聲,已經驚駭到了極點。
當年傳言,眾人都以為是山主謙遜之語,今日聽聞虞長老一席話,才知那一切都是真的!
“相逢一戰(zhàn)驚煙雨,從此天下非伯仁!”
許久,虞長老身后一人恍惚喃喃。
“當下過去二十年,山主雖說修為已至化境,深不可測,但徐海潮又豈會原地踏步?所以,今日一戰(zhàn),誰勝誰負,老夫當真不敢妄下斷言!”
虞長老說到這里,神情極度復雜,有擔憂,有興奮,有緬懷,亦有期待。
“虞長老,聽您一席話,我有個疑問,照您所言,這徐海潮與山主一見如故,彼此相惜,絕非有深仇大恨,但當下,徐海潮銷聲匿跡二十年,一出世,便要與山主決戰(zhàn)輪回臺,弄得天下皆知,這是何故?莫不是那一戰(zhàn)之后還發(fā)生了什么?”
“那一戰(zhàn)是山主與徐海潮的第一次相見,同時也是最后一次,期間二人再也沒有見過面,想來沒有發(fā)生過其他恩怨之事,更何況,這二十多年間,山主時不時還會想起徐海潮,曾多次讓我打聽他的消息!”
虞長老皺眉說道,前不久徐海潮約戰(zhàn)王伯仁的消息一出,他也有此疑問,可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那就奇了怪了,徐海潮為何會有此舉?”
眾人沉默,各有所思。
“肅靜!”
恰在此時,海無涯輕咳一聲,嘴角微動之間,聲音鋪天蓋地而來,響徹在每一個人耳旁。
眾人聞聲舉目,看向輪回臺。
“今日之事,大家想必已經知道,老朽在此就不多言,現(xiàn)在,臺下所有人,不管是圣山弟子,還是其他門派來客,盡數后退到距離輪回臺百米開外之處!”
海無涯目光掃視眾人,一股無形的壓力憑空出現(xiàn),壓著眾人有條不紊的往后退去,直至退到百米開外的地方,這壓力才消失。
這般掌控力,讓場中大多數人心中驚駭,而諸如虞長老修為頗高之人,倒是淡然處之。
海無涯此舉,是在保護眾人,以防眾人在即將到來的大戰(zhàn)中遭到波及。
說實話,今日徐海潮與王伯仁一戰(zhàn),海無涯心里也不知道會是怎樣的一種情況,當年關于“相逢一戰(zhàn)驚煙雨,從此天下非伯仁”的傳言,他早已從王伯仁那里得到證實。
王伯仁的境界實力,海無涯心知肚明,在這玄云域,除了那兩家的人,王伯仁已屬無敵的存在,兩個無敵之人交戰(zhàn),光是戰(zhàn)斗的余波,恐怕都是在場的許多人無法承受的,若離輪回臺太近,對大多數人而言,太過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