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很快,轉(zhuǎn)眼他就死去了七七四十九天了,今天是他的大忌日。
想來他的靈魂早已到了天國。
“有人來看你了!”一句生硬干癟的語言沖著我的殿門而來。
她還是那么美麗,比起我來說更加嬌媚;我長期被關(guān)在這了無人煙的地方,就連太陽也只能在高高掛起的時候見到,猶如井中之蛙。
“妹妹,我來看你了。嗻,嗻,看看往昔那個驕橫一時的皇后娘娘?;屎竽锬锴q,千千歲!”
只見她的尖尖的聲音,卻不見她有半點誠心跪拜。
“雪兒姐,謝謝你來看我,我有幾年沒見過生人了?!睆堟淌呛苌屏嫉?,我即使代替在這牢籠中關(guān)了兩年多了,還是不忘本性。
這就是真實的張嫣。
““奴婢不敢?!碧搨蔚匦χ?。
“你就這么恨我嗎?”
“我恨不得剝你的皮,抽你的筋。千年出一個狐貍精,幾百年前才出了妲己,現(xiàn)今又多了個你。”
我不知道何時她這般恨我,只是因為她縹緲的猜測?
這簡直就是對我的侮辱,對我人格的輕視。
“我的光輝掩飾了你的光芒,你便老羞成怒?你就這點能耐?”
“說真的,他留下什么話給我?”他就是劉章。
“你就這般田地了,還忘不了我的丈夫?”
我與他其實什么都沒有,他只是長得像朱由黎而已。即使他是朱由黎,我也不可能嫁給他。
他畢竟是我名義上的丈夫的侄兒,我是先帝惠帝的遺孀。
“你終究還是輸了,即便你現(xiàn)在死撐著?!?p> “你那男人太無用了,他的死,咎由自取?!?p> 我一句話表明了我對他的失望。多好的時機,生和死就隔著那么一線;退即死,進即榮。
也就是他披著朱由黎的容貌,我才想暗中幫襯他一下。
“皇后娘娘告訴我,他就是因為你而死的;你竟然攛掇他爭奪帝位?”
竇漪房在宮中也有眼線,她知道那天我所做的一切。
“就她,皇后娘娘?想當(dāng)年她就是我手下的一個賤婢,還是我救了她主子。不曾想野雞做了鳳凰,把我這個恩人幽禁在此?!?p> “你這個賤人,竟然想勾搭她丈夫,你不是找死嗎?”
我才明白,沒有無端的恨,她竟然因為我的美麗生了猜忌,便恨上我了;而我這個親姐姐也是一樣的神經(jīng)。
“你不要怨我?!蔽覍Υ裼H人一般。她本就是我的姐姐。
“你覺得冤枉。一點兒不冤。他娶我,就是因為你;他棄我如履,也是因為你?!?p> 我真的好冤!
我才見過他兩次,不,或許是三次。在我婚禮的那天,就在進入長安城不久,我拉開了轎簾,便看到了一個很熟悉的人;那人或許就是劉章。而我錯把他當(dāng)作了朱由黎。
有些人匆匆一瞥便再也無法忘記,有些人即使相守一生,心中掀不起半點漣漪。
“他夢里喊著你的名字。可是他睡的是我,就是他睡我的時候,喊著的名字也是嫣兒?!?p> 這嫣兒是此時的張嫣,還是幾百年之后的張嫣?
這冥冥之中自有玄機,還是纏繞?
“就是他最后死的時候,他把我當(dāng)作你了。他說對不住你,不該不聽你的建議,以致屈辱致死?!?p> 所以眼前這個瘋子,我的親姐姐,便……
“他死時,十分的痛苦。撕心裂肺的叫,滿嘴的血,持續(xù)的昏迷?!?p> “明明是中毒了,非但解不了毒,還死不了,連日來只聽到他的嚎叫。”
“奇怪了,不知道是什么毒藥,竟然有間隙性的治愈的功效?!?p> 此時的醫(yī)學(xué)啟蒙,其實不是自愈的,而是身體的抵抗使得身體有一部分自愈了;毒藥再摧毀身體的機能。日復(fù)一日的,給予中毒者無窮的痛苦,不過他最后還是會死的。這種毒藥是慢性的,要把身體所有的部位全部摧毀之后,人才死了。
“最后他實在受不了,拔刀自殺了?!?p> “他死前,寫了一封遺書,要我親手交給你。”
看來她對我還是有點親情。
此時的她已經(jīng)熱淚滿面了。
她緩緩地遞上了一個小包。一個很精致的絲絹做的袋子,很像精心制作的。
里面露出了一塊白色的綢布,我展開,我不避諱她。
“如果我能夠與你再次相遇,我必帶你離去!”
我有點慌亂了,這不是我所期待的;如果有前世,他未必能夠記得我;如果有來世,他未必眷顧我。
他,不管是前生還是后世,都把我忘記得干干凈凈,而聽任我在此受苦受難。
那很薄的絲絹從我雙手上飄落,濕潤的地板很快就把它浸透;就是她及時的撿起,也有很多字模糊不清了。
我頭也不回地走了,沒有半分的眷戀;我想得到的已經(jīng)離我而去,我不想要的,就如臟水一般撲向我。
他是故意的,故意讓我不好過。
他……,恨我?
我真的,不認識他;我真的沒有撩撥他;我只是以為他是朱由黎。我才說了那么一句話。
那句話使他產(chǎn)生了誤解,還是萌生了希望?
不過,他卻缺乏膽量。
“他就是故意的!”姐姐的聲音追著我。
我這是奢望他了。我期待的是,他記得我們所經(jīng)過的一切;難道前世今生一定要按照時間來排列?
或許,我一開始就錯了,他根本就不是朱由黎,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還是過往的某世。
“那你就在這兒等死嗎?”
我的腳步已經(jīng)遠了。
“喵……”
一陣熟悉卻很陌生的貓叫聲在寬闊空乏的大殿上面響起。我抬起頭來,在大殿的房梁上纏著一只貓;它的眼睛雪亮,透著寶石般的綠。
我似乎見過它,它卻對我很警惕,迎著我的眼光;我才邁出半步,它嗖的一下就沒有蹤影。
整座大殿只有我一人。門口有一扇大門,長長地把整座大殿和外面隔離,就像那已經(jīng)腐朽的尸體一般。
門上有一個小洞,剛好夠一只碗鉆進;每天有一雙手從外面伸過來,碗幾乎是跌落在大門下,在空曠的大殿回應(yīng)著一陣空曠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