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要個(gè)說法
老秀才看到蕭冉一臉茫然地樣子,心里便斷定他定是忘了。
于是,老秀才將嘴里的生肉咽下后,說道:“公子十歲時(shí),在草原上尋到一塊被豺犬啃過的骨頭,想是你已經(jīng)餓瘋了,便撕下骨頭上殘留的那點(diǎn)肉絲放進(jìn)嘴里。當(dāng)時(shí),我也是這般呵斥你的。想我東土之人,何時(shí)變的像那蠻夷般茹毛飲血?!?p> 說到這里,老秀才看了郡主一眼。那郡主倒是沒有在意老秀才的話,只是看著蕭冉。
看到郡主并沒有因?yàn)樾U夷兩字生氣,老秀才便又說道:“你當(dāng)時(shí)卻對我說,只要能活著,別說生肉可食,就是活獸也要吞下去?!?p> “自己”竟說過如此生猛的話,蕭冉一點(diǎn)也記不起來了。想來是剛才從山上滾下來,腦子還有些暈的緣故吧。
“老朽聞聽此言,當(dāng)時(shí)便覺得此子不愧為大將軍之子,有幾分大將軍的豪氣。自此以后,我等便也不再計(jì)較生熟,只管把那些能活命的東西吃進(jìn)嘴里,這才活到今日?!?p> 說到這里,老秀才停頓了一下,手中的生肉條也忘記吃了,只是癡癡地望著蕭冉。
“這十年我等飲冰臥雪、饑不擇食,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隨公子回去。天可憐見,今日公子沒死在花木貍手里,定是祖宗顯靈,好讓我等活著回去為祖宗敬一炷香?!?p> 老秀才的這番話把蕭冉聽的直起雞皮疙瘩。就為了吃點(diǎn)肉,怎么把祖宗也請出來了?蕭冉看看手里的肉條,狠狠心塞進(jìn)嘴里------
許是因?yàn)樵缫佯I得前心貼后心的緣故,蕭冉覺得那些生肉也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難吃。
嘴里嚼著肉條,蕭冉看向郡主。只見人家郡主拿著一個(gè)袋子,從里面掏出一塊肉干。
蕭冉當(dāng)然知道肉干的滋味。昨日郡主給他們分食那些肉干的時(shí)候,蕭冉便覺得肉干雖然難咬點(diǎn),可滋味卻要比生肉條要好得多。
怎么說呢?有點(diǎn)原味牛肉干的滋味。
人家是郡主,就是不帶那些吃食,走到哪里也是吃熟肉的命。
他日,我是說有朝一日,我定要做那只吃熟肉的人。蕭冉想著,又狠狠地咬下一口生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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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明,做了一夜夢的蕭冉便醒了過來。蕭冉晃了晃腦袋,覺得不是那么暈了。只是,晃過腦袋后,怎么那些夢境越發(fā)的清晰了?
夢里,蕭冉卻是跪在一座墓前------
都怨那個(gè)吃生肉吃出祖宗來的老秀才,說什么活著回去給祖宗敬香的話,害的自己在夢里先給別人的祖宗敬香了。
蕭冉一邊想著,一邊抬眼向四周看去。這一看不要緊,蕭冉頓時(shí)驚出一身冷汗。
就在離他睡覺的地方不遠(yuǎn)處,赫然冒出一座大墓-------
我靠,怎么睡到墳地里了?
再看看身邊,原先睡在旁邊的老秀才也不見了蹤影。再看看其他人睡覺的地方,也是空無一人。
不過,蕭冉看到那三匹馬還在,心里便放心了一些。馬還在,想必他們并沒走遠(yuǎn)。只是那座大墓,積石壘成,看上去陰深深的讓人害怕。
昨晚天黑,它又在山陰處,說不定自己把它當(dāng)成了一座山包。如此一想,倒是也不怎么害怕了。
只是,什么人會葬在這里?是和那些陰山山腳下一樣的人嗎?那樣的話,墓前該也有一塊無字的、朝向東方的白色石塊才對。
想到這里,蕭冉晃晃悠悠的站起來,朝著那座大墓走去。走了兩步,蕭冉又轉(zhuǎn)回來,拿起陌刀拎在手里。
此處有山魅出沒,穿行需小心。
當(dāng)蕭冉站在那座大墓前時(shí),卻沒有看見朝向東方的白色石塊。蕭冉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也許這里埋著的不是和自己一樣的東土人。
蕭冉只覺得這座墓和陰山腳下的不一樣,自己和張甲趙乙埋顧老二的時(shí)候,只撅出了一個(gè)淺淺的坑,堆了一個(gè)矮矮的小丘。
可眼前這座,不但很大,還是用石頭堆起來的??粗粗捜骄箲岩蛇@也可能不是一座墓,而是胡人的什么講究。
可自己夢里跪拜的那座墓,分明和這個(gè)是一個(gè)模樣。這也是蕭冉看到這座墓時(shí),被驚出一身冷汗的原因。
就在蕭冉站在那里猶豫的時(shí)候,身后突然傳來一個(gè)聲音,“你只管發(fā)呆做什么?還不跪下?!?p> 蕭冉雙腿一軟,撲通便跪下了。倒不是蕭冉想跪,而是被這個(gè)突如其來的聲音嚇的。
自己這才來了幾天啊,跪了顧老二,再跪張甲趙乙,這會又跪在這里了,合著自己是奴才命啊?已經(jīng)聽出身后說話的是老秀才,蕭冉便跪在那里想著。
“國之大事在戎與祀,家之大事在敬祖?zhèn)髯?------”
老秀才的話還沒說完,跪在地上的蕭冉覺得腦袋又一陣發(fā)暈。這大清早的怎么又扯到傳宗接代上了?
“公子,你眼前的,就是你那苦命的爹娘??!”
蕭冉徹底蒙了,怎么也想不到昨夜和山魅打滾竟打到那對大將軍夫婦身邊來了??赡莻€(gè)夢-------
頓時(shí),蕭冉如夢初醒,對著那座大墓便嚎哭起來-------
你們?nèi)羰钦娴娘@靈,一定要保佑我們回到東土啊------
邊哭邊說著,身后的老秀才也聽不清蕭冉說的是什么,只是覺得此子悲傷的厲害,像是馬上就要背過氣去一般。
想到大將軍和苦命的夫人,老秀才心里一酸,也顧不得手里那些撿來的石塊,撲通一聲也跪在了蕭冉身后,兩行老淚隨著一聲干嚎一起噴涌而出------
“大將軍、夫人啊------”
這邊一哭,原本正在撿拾石塊的獨(dú)臂漢子、郡主和查木合都是一愣,便顧不上那些石塊,一起朝大墓的方向跑來------
到了近前一看,一老一少早已是涕淚滿面,快要哭暈過去的節(jié)奏。那幾個(gè)人心有所感,便也齊刷刷的跪下,頓時(shí)嚎啕聲響成一片------
已經(jīng)哭了好一會兒的蕭冉聽著身后的哭聲,越發(fā)覺得墓中那兩人可憐。一位王朝大將軍和一位三品誥命夫人,怎的就葬在這荒山野嶺了?連墓碑也沒有一塊,真真是生前榮光死后凄慘。
想來那遠(yuǎn)在東土的金鑾王朝也沒有把這些為國戍邊的人當(dāng)回事啊。
蕭冉有些不忿,覺得這有違公平。人家為國家掉了腦袋,你金鑾王朝不能這樣不管不問,自己流散在草原上也就罷了,這對可憐的夫婦怎么就不能歸葬故里?
這事,得給個(gè)說法。
蕭冉想著,如果能回到東土,一定要找那個(gè)王朝天子理論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