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西風(fēng)烈
已是抱了必死之心的李四來到胡人軍營前時,兩個站崗的狼兵舉手示意車隊(duì)站住。
李四對著這二人作了個揖,說道:“兩位頭領(lǐng),我是來送酒的?!?p> 那兩個狼兵早已聞到酒香,嘴里也垂涎不止,便走到車旁,看了看那些酒桶。這時候,一位頭戴尖頂絨帽的胡人走了出來。
李四認(rèn)識此人,他便是每日帶著數(shù)百狼兵去土城數(shù)人的狼兵頭目。
“這是我新釀的酒,送來給大軍嘗一嘗,看看是不是更合各位頭領(lǐng)的心意?!崩钏呐阒δ樥f道。
狼兵頭目看著李四,大約想到每日去飲酒時,此人也是這般陪著小心,便拍拍李四,說道:“送進(jìn)去?!?p> 天已正午,李四特意挑選這個時辰將酒送來,就是為了趕在胡人吃飯的當(dāng)口。狼兵善飲,每日都要飲酒,在此飯口,若是聞到此酒的香氣,必然要狂飲一番。
果然,木輪車推到軍營內(nèi)后,那些狼兵看到酒桶,又聞到酒香,便團(tuán)團(tuán)將李四等人圍住。直到那些狼兵頭目一頓拳打腳踢,才把他們趕開。
“各部只搬兩桶,其余的送往將軍營帳?!币粋€狼兵頭目喊道。
李四一邊搬著酒桶一邊想著,莫說兩桶,就是一口,我也讓你們知道此酒到底有多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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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風(fēng)驟起,土城內(nèi)塵土飛揚(yáng)。
已在街上站了許久的蕭冉瞇眼看著遠(yuǎn)處。李四等人已去了很久,如果不出意外,現(xiàn)在那些狼兵已經(jīng)開始痛飲了吧?只是,原先說好的信號此時遲遲看不見,蕭冉心里越發(fā)的著急了。
身后已是兩千多人,可蕭冉知道,那些當(dāng)過邊軍打過仗的,不過只有百十人。大多數(shù),還是平常百姓。
想到這里,蕭冉轉(zhuǎn)過身,迎著漫天風(fēng)塵,對那些人喊道:“邊軍向前?!?p> 一陣腳步聲響過,一百多人站在了蕭冉面前。
站在最前面的,就是手持彎刀的獨(dú)臂漢子和手握鐵錘的老何。
“如果狼兵來攻,你等手無寸鐵,能戰(zhàn)否?”
“雖無兵器,雙拳能敵?!?p> 蕭冉頷首而笑。這時候,那一百多邊軍身后有人喊道:“小將軍,我等也曾幫邊軍守城,也見過狼兵被我等投下的巨石砸的鬼哭狼嚎。今日一戰(zhàn),我等自會死命相助?!?p> “對、對,我等也有雙拳------”眾人大喊著。
蕭冉看著眼前群情激憤的人群,心里想著,這就是人心??!
“小將爺,你看?!豹?dú)臂漢子突然指著蕭冉身后喊道。
蕭冉急忙轉(zhuǎn)身看去,只見一道黑煙時隱時現(xiàn)------
“是死是活,在此一戰(zhàn),沖??!”蕭冉抽出陌刀,率先向土城外沖去。
在他身后,一群不愿意做奴隸的人嚎叫著也跟著沖了出去------
兩地離得本就不遠(yuǎn),那些人跑的又快,沒多久,蕭冉便領(lǐng)著眾人來到胡人的軍營前。
一面黑色大纛在風(fēng)中烈烈舞動------
除此之外,整個軍營竟像是空了一般。
“李四何在?”蕭冉喊道。
軍營里依然沒有回聲。于是,蕭冉便向軍營內(nèi)沖去------
身后那兩千多人也如潮水般沖進(jìn)了軍營。
蕭冉?jīng)_進(jìn)軍營的那一刻,便已看到軍營門口躺著兩個狼兵。他們的身旁,都滾落著一只木碗。蕭冉知道,那李四必是得手了。
可李四呢?怎么還沒有看見他?
直到蕭冉?jīng)_到那冒起狼煙的地方,才看到李四趴在地上,頭沖著那處燃起的沖天大火。
蕭冉顧不得去看那些狼兵此時怎樣了,趕緊將李四扶起來。這時候,蕭冉才看到李四的胸前有一道深深的刀傷。
“李四。”蕭冉喊道。
已是氣息如絲的李四微微睜眼,望著天空茫然說道:“世間再無桑落?!?p> 說完,李四頭一歪,死在蕭冉懷里。
蕭冉心如刀絞,只是看著李四那雙微睜著的雙眼失神,直到獨(dú)臂漢子過來,才回過神來。
“李四死了。”
獨(dú)臂漢子雙膝跪地,單手扶著李四,悲聲說道:“李四,我還欠你五百錢的酒錢啊。”說完,獨(dú)臂漢子嚎啕大哭。
飲過酒后便紛紛倒地的狼兵知道酒已異常后,便朝著還沒有出營的李四等人亂砍。慌亂之中,李四挨了一刀。
只是他還記得出城前老秀才的囑咐,以煙起為號。于是便掙扎著將那座最大的軍帳點(diǎn)著了。
等蕭冉帶人來到時,軍營內(nèi)除了戰(zhàn)馬的嘶鳴聲,再無其它聲息。那三千狼兵都已昏迷了過去。
“李四啊李四,我怎的連你的名字也想不起來了?”獨(dú)臂漢子依然嚎著。
蕭冉看著這個會釀桑落,到死卻連名字也沒人記得的李四,不由得又一陣心酸,便說道:“李四首功,我要帶他回去。”
蕭冉的話嚇了獨(dú)臂漢子一大跳。他顧不上哭嚎,失聲問道:“你卻要怎樣帶?”
蕭冉指指那堆大火,說道:“燒成灰?guī)Щ厝?。?p> 獨(dú)臂漢子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他看看懷里的李四,再看看那堆大火,心說小將爺這是瘋了嗎?
“從現(xiàn)在開始,我不會再把一個人留在西胡?!笔捜酵嵌褯_天大火說道。
那兩千已是揚(yáng)眉吐氣的東土人,此時都拿了那些狼兵的彎刀和弓箭。他們在營地里亂竄著,幾乎是看到什么拿什么,見到吃的便吃,只是不碰那些還擺在地上的奶酒。
蕭冉覺得這樣太亂了,不能沒有一點(diǎn)紀(jì)律性,便讓人去找老何。
過了一會,老何來了。此時的老何早已沒了原先的凄慘模樣,只見他一手拎著彎刀,另一手拿著一只弩機(jī),邊跑邊喊著:“小將爺、小將爺,我等想的不錯,原來那些羽箭就是與此弩相配的?!?p> 蕭冉看到他手中舉著的那只弩機(jī),頓時明白那些羽箭為什么要短一些了。
只是,胡人什么時候?qū)﹀蟾信d趣了?弓馬天下,可見他們擅長的是弓,而不是單手可持的弩。
“小將爺,這里的狼兵皆是配弩,并沒有長弓。只是,這種弩機(jī),便是我在邊軍時也不曾見到。”老何再次說道。
蕭冉接過那只弩,看到此弩構(gòu)造極為精致不說,重要部件還是鐵制。而老何指著的部位,卻是可以連續(xù)發(fā)射的機(jī)械。
“連發(fā)弩?”蕭冉心里一沉,想著是不是胡人還有一處“兵工廠”。
可這時候,軍營里火起,煙氣嗆人。蕭冉也顧上不弩機(jī)的事情,便老何那些狼兵是怎么處置的。
老何亮了亮手里的彎刀,說道:“全都?xì)⒘恕!?p> 蕭冉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他們的馬匹都還在?”
“在、在,都在馬槽那兒拴著呢。”
“好,你等把那些馬都牽到營外,一匹也不要剩下。還有,軍營門口處的那面大纛也要拿著?!?p> 老何說了一聲“好”,便從后腰抽出一根羊腿塞給站在那里發(fā)呆的獨(dú)臂漢子后走了。
殺不殺那些已經(jīng)昏迷的狼兵,蕭冉根本就沒有多想。所謂的冤有頭債有主,自己作的自己受。那些狼兵沒有把這些人當(dāng)人,想必這些人砍他們頭的時候,也當(dāng)做是宰羊吧。
蕭冉?jīng)]有去那些軍帳里拿任何東西,他要的是那些馬。
西風(fēng)驟緊。那堆大火被吹得四散開來,引燃了眾多的軍帳。一時間,整個軍營火勢熊熊,變成了一片火海。
好在老何已經(jīng)和眾人牽了馬出營了,蕭冉便和獨(dú)臂漢子一起,將李四的骨殖在火中取出,拿一塊羊皮包了后離開了。
走出一段路后,蕭冉回望那里,似乎看到那個會釀桑落的李四就在身后??伤窨慈ィ挥心瞧鸷7v。
“走了,我們回家?!笔捜交仡^,塵土撲面,西風(fēng)正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