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馬罵過蕭冉后,心里無端痛快了許多。雖是在心里罵的,可也解氣。只是,痛快是痛快了,郡馬心里已是判了自己的死罪。
金鑾王朝三品誥命夫人,豈是自己可以侮辱的。王朝有制,污辱謾罵有品秩之人,輕則發(fā)配,重則杖斃。
蕭冉雖無品秩,可那句“直娘賊”,挨刀的可是那個邊軍將士看一眼便要高興多日的大將軍夫人?。?p> 想當初,夫人殉節(jié),尸身便被那個獸類花木貍丟棄在草原上。自己憑著郡馬的身份,不顧金玲郡主規(guī)勸,冒死將夫人收殮在陰山深處,不就是想著有朝一日,此子能有所祭祀,自己也算是對得起大將軍和那位美的讓人心醉的將軍夫人了。
可此子依仗小郡主在他手中,全然一副跋扈模樣,硬生生的把自己逼得罵人。
你當真是大將軍和夫人的種嗎?為何身上全無半點大將軍的浩然之氣。
郡馬一時又氣又急,說過那句讓蕭冉近前說話的言語后,便怒視著蕭冉。
郡馬并不知道,蕭冉伸手拿弓弩只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并不是真的想先下手為強。
誤會之下,郡馬便給自己弄了個死罪。
蕭冉看到郡馬那一系列的表情變化,心里說著繃啊,你再繃著???我就不信你能一直繃著臉和我說話。
自打兩人相見,除了各自罵了對方一句直娘賊外,兩個人的思路完全不在一條線上,整個一個南轅北轍。
郡馬給自己判了死罪,蕭冉卻覺得因為郡主在自己手里,不但狼兵后退三十步,那個一直繃著臉的郡馬也崩了人設(shè)。
雖然自己那支騎軍后退了一百步也不止,這也影響不了蕭冉繼續(xù)做出一副囂張模樣。
讓我近前說話,這是想商量商量的意思??!
可你面帶怒容,便已是輸了。
談判這種事,自己上學時就懂。
談判第一要素,穩(wěn)如泰山,驚雷貫耳而不驚。第二要素,語氣穩(wěn)重,有理不在聲高。第三要素,你急我不急------
一上來便怒氣沖沖的,已是輸了先手。
你雖兵馬眾多,又是百戰(zhàn)之將,可我有郡馬在手,你能奈我何?
所以,蕭冉撥馬前行的時候,臉上便故作沉穩(wěn),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臉上的意思分明是我還怕了你不成。
郡馬看見蕭冉這個樣子,雖是還在氣著,可是心里卻笑了。
毛孩子,就是毛孩子。你當我眼瞎???沒看見小郡主雖是被一把彎刀架著脖子,可她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懼怕神色。
況且,小郡主身上的暖裘看著眼熟,分明是自家娘子的。那暖裘極軟,被小郡主身上所帶之物撐起的樣子,好像是小郡主腰間常帶著的彎刀和弓箭。
誰家的俘虜還帶著兵器?
還有那個站在馬旁,為小郡主牽著馬韁的馬僮,看見自己的時候,與平日里見到自己時神色無異,也沒有半點求救的樣子。
要知道這個馬僮平日里唯小郡主馬首是瞻,就是拼了命也不會讓人拿彎刀架在郡主脖子上的。
還有,彎刀砍人我見得多了,什么時候刀背也能削首了?
你蕭冉抓了小郡主作為人質(zhì),不捆綁也就罷了,還像小孩做戲一樣的做出這般嘴臉,你當是小孩過家家,大家陪著你玩??!
已經(jīng)斷定蕭冉是在做戲的郡馬,雖然不知道小郡主為什么要甘當人質(zhì),卻在心里早有了打算。
等蕭冉走近后,他便翻身下馬了。
蕭冉看到郡馬下馬,頓了一下,也跳下馬來。
只要你顧及自家妻妹的性命,馬上談馬下談,我隨你便。
兩人隔著只有三步的距離,如此,便把對方看的清清楚楚。
蕭冉看著這個胡人打扮的郡馬,雖是臉面粗糙,那雙眼睛卻冷峻堅毅,讓人望而生畏。
胡人里竟有這等角色,這倒是蕭冉?jīng)]有想到的。
自己原以為,胡人那些領(lǐng)軍將領(lǐng)里,除了花木貍這等獸類,就是忽利臺這種心機過重的貨色。
眼前這個裙帶王,只在氣勢上便要強過那兩人很多。
不過,話又說回來,不是這種精英角色,又怎么會入了草原上另一位郡主的法眼。
自己可是聽銀鈴郡主說過,她的阿姐要比她美許多。
有多美?銀鈴郡主說,自家阿姐的容顏能讓北歸的鴻雁落下來。
蕭冉?jīng)]有見過那個金玲郡主到底有多美,可看銀鈴郡主的模樣,想必當姐姐的也不差。當妹妹的說自己的姐姐要比自己美,蕭冉只當銀鈴郡主是在自謙。
金玲郡主既然有落雁之色,那自謙的銀鈴郡主便有沉魚之姿。
“你就是蕭冉?”
正胡思亂想著,郡馬一聲問話驚醒了蕭冉。
蕭冉一驚,心說這可是事關(guān)生死的談判啊,自己他么的在想什么呢?簡直是視生命如兒戲。
蕭冉撇撇嘴,將那些沉魚之姿、落雁之色趕出腦袋。
“你就是那個裙帶王?”
郡馬一愣,心說這裙帶王的稱呼似乎也沒錯。自己入贅為婿,娘子是郡主,自己可不就是裙帶王嘛。
于是,他便榮辱不驚的說道:“見笑了。”
嘿,厚著臉皮順桿爬。蕭冉覺得這個談判對手有點棘手。
“可否坐下一談?”郡馬接著說道。
蕭冉看看三十步開外的狼兵大隊,又回頭看看百步之外的自家騎軍,心說站著說坐著說沒什么兩樣,人家真要動手,周繼還能真的砍了郡主不成。
蕭冉向后一撩戰(zhàn)袍,便席地而坐。那郡馬向前兩步,卻兜緊了身上的狐裘坐在蕭冉的對面。
蕭冉看看近在咫尺的郡馬,心說這可不像是談判,而是談心??!
人家郡馬本就沒打算和蕭冉談判,此時這樣做,無非是要與蕭冉長談一番。
“末將參見小將爺!”胸前狐裘微敞,卻是雙手抱拳。
郡馬此話卻如平地驚雷,早已把蕭冉那個談判第一要素震到九霄云外去了。
穩(wěn)如泰山?蕭冉就差蹦起來了。
“你是什么人?”蕭冉失聲問道。
狐裘再此合起,將雙手隱入懷中。
“我是鎮(zhèn)邊軍蕭大將軍麾下諜司,末將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