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冉聽到那人這么問,不禁一愣。心說不愧是諜司哈,這也看的出來。
雖是這么想的,可心里也琢磨著到底是哪里露出了馬腳。
那人看到蕭冉的樣子,不僅又氣又笑。
自家小郡主是什么人,自己還不知道嗎?只要她不愿意,別說是刀架在脖子上,就是砍了腦袋去,她也不會從的。
前些日子,老狼主為了籠絡花木貍那個糟貨,便答應了花木貍的求親。
可自家小郡主從草原上浪回來后,不說行也不說不行,只是圍著那一大堆聘禮轉(zhuǎn)著。最后,從那里拿出一件東西便跑了。
這一跑,就再也沒見到。今日得見,已是兩月之后。
況且,不綁不縛、刀背向頸、還有那個表情做作的馬僮,哪里像是要挾人的樣子。
郡馬正這么想著,突然想到那日小郡主從那堆聘禮中拿走的,不就是夫人的血凌短刀嗎?
突然想起的一件事,讓郡馬看蕭冉的眼光便變了。
什么時候這兩個人勾搭上了?
自己當年可是為胡人消了三恨中的兩恨,那個老狼主無以回報,才做主將金玲郡主嫁給了自己。
雖說是嫁,不如說是自己入贅。在那心氣極高的大郡主身邊,自己何時高聲說過話。
小將爺?shù)谋绢I確實了得,也不知做了什么,便讓更為任性的小郡主心甘情愿的做假人質(zhì)。
郡馬想來想去,覺得小郡主定是看上自家小將爺?shù)挠⒖t灑,才甘愿幫忙的。
郡馬打量著蕭冉,雖是坐在草地上,此子也是正襟危坐,一副傲然之氣浮于表面。
不愧是大將軍和夫人之子,當真虎父無犬子。
“你看出來了?”蕭冉突然問道。
郡馬點點頭,說道:“只我看的出來?!?p> 蕭冉瞥了他一眼,覺得他就是在炫耀自己的諜司本事。
“既然被你看出是假的,我且問你,這平常諜子與你這個諜司有何不同?”
“小將爺,諜子無平常一說?!?p> “哦?”
“諜子之平常,只在他們平??慈ヅc常人毫無二致?!?p> “哦------”
“大將軍手下諜子,所做之事多為平常之事。而諜司所做之事,卻是早已謀劃多時,伏線千里,環(huán)環(huán)相扣,依步而行?!?p> 蕭冉懂了,自家老爹這是建立了一套專門的諜報系統(tǒng)??!
那些諜子諜司,有散落在各處打探消息的,也有專門謀劃,布局甚大,直接往敵人心窩子里扎刀子的。
十五從軍,二十八歲三品統(tǒng)軍將軍,三十三歲鎮(zhèn)邊軍二品大將軍,三十五歲,歿。
這就是自家老爹短暫且輝煌的一生。
一名士兵,不戰(zhàn)死沙場,便要回到故鄉(xiāng)。
一名將軍呢?不戰(zhàn)死沙場,便要回歸廟堂,享受榮華富貴嗎?
蕭冉也不知道。
“還有一件事。”蕭冉摸著揣著地圖那處說道。
“小將爺請講?!?p> “按你所說,此圖定要交給楊侍郎??扇绾巫屇菞钍汤上嘈盼遥o予他的地圖是真的?”
那人似乎早已想到此事,藏在暖裘中的手再次伸出來------
手中托著的,是一面錚亮的銅牌。
蕭冉一看,這東西和張甲趙乙留下的銅牌樣子差不多啊。難道諜司和府軍的腰牌是一樣的?
蕭冉接過銅牌,看到對著自己的那面果然和張甲趙乙的一樣,都是一只虎頭。蕭冉將銅牌翻個,心里想著這一面想必只有西風二字吧。
可銅牌翻過來后,蕭冉卻看到此面無字,只有一只鳥的圖案。
“這------”蕭冉看著那人。
“此為鷂子?!?p> 果然是只鳥。
“在大將軍的故鄉(xiāng),此物也叫做風箏?!蹦侨擞终f道。
“風箏?”
“飛的再高再遠,也有一線牽著?!?p> 蕭冉恍然大悟,原來自家老爹將那些諜司派出后,唯恐失去控制,便以風箏相喻,告訴他們不要忘了有人牽掛他們。
潛伏異鄉(xiāng),或者表面光鮮,享受榮華富貴,如眼前這人一般。仰或伏地異域,做那些茍活之事。對那些兩面人來說,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前者不可沉淫其中忘記使命,后者不可遇難而降。這還真不是平常人能干得了的。
蕭冉想對此人說聲“辛苦了”??芍贿@一聲辛苦就能低過他的付出嗎?
蕭冉看到眼前那個當做供桌的土堆,想著是不是再給他跪一次。
“小將爺,你將此物交于楊侍郎便可?!?p> 說完,那人竟站了起來。
他站起來后,一抖暖裘,便向蕭冉側(cè)后走了兩步。
蕭冉一看他這樣,便趕緊揣好銅牌站了起來。
“小將爺,那人想必很累吧?”
蕭冉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來,看著百步開外的自家騎軍,最前面那幾匹馬中間,郡主脖子上還有一道亮光隱現(xiàn)。
“周繼,談判成功,可將刀放下了?!笔捜酱舐暫暗?。
亮光消失,馬隊前面看似騷動了一下。
那人斜眼看著蕭冉,心說自家小將爺心眼挺多,還知道給自己打掩護。
小將爺那句話雖是說給那些東土人聽的,自己身后這些狼兵必也聽得見。
挾持郡主,奪路而逃。若是只是你等這些東土人,倒也沒什么大的干系。
可小郡主一旦離去,恐怕老狼主又要盡發(fā)草原之兵,再來一次東征也說不定。
可此等情形,小郡主必然不能留下。
如若此時留下,小將爺和他這支騎軍便不能安然離開。
想到這里,郡馬的臉上便有了兩難之色。
小郡主在蕭冉軍中,身后這些狼兵已經(jīng)看到。此時自己假意與小將爺和談,無非就是掩人耳目,將自己那些事說與小將爺聽。
現(xiàn)在事情交代妥了,小郡主該如何處置,便成了一個難題。
說心里話,自己也是不愿意小郡主留下的。
這個留下,不是說留在這里,而是整個草原。
回首十年,自己頂著一個王朝叛將的名聲,就是在這草原上,也是被人看不起的。就連自家夫人,小郡主的阿姐,對自己也時時流露出鄙夷之色。
只有這個小郡主,天性善良,把自己當姐丈看待,全無輕視慢待之意。
如此好的女子,留在這草原上說不定哪天就成了一棵棋子,被他人擺在她不愿意呆的地方。
胡地規(guī)矩頗多,這胡人家的女子雖說小事不羈,可事關嫁娶,則沒有絲毫自由。特別是貴族之家的女子,更是沒有半點自主。
譬如自家夫人,還不是老狼主一句話便讓她嫁給了自己。
而銀鈴郡主,雖說花木貍已死,可保不齊哪天還會有人打她的主意。到時候,自家小郡主免不了落一個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的下場。
這蠻夷之地,終不是此女可留的地方。
想到草原上諸多美女的悲慘命運,郡馬想來想去,最后想到了蕭冉。
若是小將爺能將小郡主帶往東土,倒也不錯。
想到這里,郡馬對蕭冉說道:“銀鈴郡主已是及笄之年,若是在我東土,已是到了婚嫁之時?!?p> 說到這里,郡馬看著蕭冉的臉色。
雖是夜色漸深,可兩人離得很近,蕭冉臉上的諸般變化都被郡馬看的清清楚楚的。
想不到的是,郡馬話音剛落,蕭冉原本還帶著些許笑意的臉頓時變了。先是一臉驚愕,后來便帶著疑惑的樣子。最終,臉上現(xiàn)出一股惱意。
“你說什么呢?人家郡主如此幫我,我怎么能打她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