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宅子后面是一條客棧街,有十幾家客棧,臨近會試,住滿了前來參加會試的讀書人,書聲瑯瑯,內(nèi)中多數(shù)都是貧寒之人,也有鄉(xiāng)下土豪家的少爺公子,這些少爺公子到了繁華的省城,自然少不得花天酒地,城里各家青樓的稍微有點名氣的女子乘坐著豪華馬車,每日往來不斷,笙歌燕舞。
次日,寧放一大早就來到方宅,剛和徐管家說了一會兒話,何足道卻派人來請他去遇仙樓吃酒。
寧放正準備去回拜何足道,聞聽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按張掌柜所說,左慈一伙今日必逃,只要盯著何足道,他不信他們能從眼皮底下逃走。
到了遇仙樓,今日何足道包了酒樓整個三樓,叫了四五個歌姬,要了遇仙樓最好的酒菜,五六個伙計陪同著,同席的除了寧放,還有幾個自稱是本地大商人。
眾人互相寒暄畢,便坐下喝酒,何足道舉起杯子:“寧公子,昨日多謝你援手,來來,敬寧公子一杯?!?p> “何兄客氣,請?!?p> 寧放端起酒杯回敬道。
“寧公子,這齊州城可是好地方啊,老朽等人心儀已久,在此考察了半個月,已經(jīng)看好地了,打算做筆大買賣。到時還要仰仗在座各位提攜。”
那幾個商人都紛紛點頭,寧放打著哈哈,何足道邊說邊殷勤勸酒。
這頓酒席非常豐盛,酒肉都撿最好的上,遇仙樓的招牌仙露酒醇香無比,喝到正午,寧放已經(jīng)微醉,看何足道等人喝酒聽曲,放浪形骸,絲毫沒有一絲異常。
正喝時,樓外忽然沖進來一群捕快,捕頭李康慢慢走了進來。
李康掃視眾人,冷冷道:“何足道,請吧?!?p> 何足道臉色頓時臉色慘然,苦笑了一下,道:“老朽今日栽了,無話可說,李捕頭盡管動手吧?!?p> 李康一揮手,捕快上前拿住何足道一伙人,那幾個本地商人嚇得瑟瑟發(fā)抖,不敢說話。
寧放酒醒了一半,愕然道:“李捕頭…這是怎么回事?”
李康拱拱手,道:“寧公子有所不知,這個何足道是個慣犯,積案累累,昨日青州通牒文書到了,本捕頭這就押他回去。”說道這里,李康一揮手:“帶走。”
李康押解何足道走了。
這突然而來的一幕讓寧放一陣詫異,隱約覺得哪里不對,卻又說不出來,此時自然無心吃酒了,出了遇仙樓,便見張掌柜的坐在路邊茶肆吃茶。
張掌柜低聲說道:“寧公子,咱們還是大意了,何足道這一手非常高明,借官府之手遁走。不過,游爺已經(jīng)派人守在出城的所有道路上,只要左慈還在齊州城,我們就還不算輸。”
一群乞丐從周圍巷子里出來,張掌柜暗暗使了個眼色,群丐悄悄地向李康離開的方向追去。
寧放和何足道一伙在遇仙樓喝酒時,張掌柜已經(jīng)派人守住了周圍,料想何足道插翅難飛,沒想到對方卻這樣從他們眼皮底下溜走了。
可以說,游豹等人想了很多種可能,做好了一切準備,卻沒想到何足道這一手。
張掌柜懊惱地連連跺腳,后悔太托大了,咳地長嘆一聲。
寧放回到方宅,他只能等游豹那邊的消息,其他也無能為力,小攸寧和徐管家在剛建好的湖心亭子里說話,看見他喊道:“姑爺,姑爺,快來,徐管家有事找你?!?p> 這座人工湖面積很大,湖水清澈,亭子建在湖心島上,沐風而坐,清爽愜意,旁邊一片竹園,竹園掩映下是幾間樸素的私塾。
上得島上,小攸寧道:“姑爺,老爺昨日來信了,徐管家,你給姑爺念念?!?p> 徐管家點點頭,把信念了一遍,周公旦來信說生意上有點事還得再過段時間,讓他們?nèi)诵蘅樅谜印?p> “姑爺,我家小姐出了一個上聯(lián),讓你對下聯(lián)?!?p> “哦”寧放暗暗苦笑搖頭,做讀書人家的女婿真是苦啊,他那里懂得對聯(lián),只好道改日吧,搪塞過去。
寧放心里有事,心不在焉地說了會兒話,離了亭子,四處轉(zhuǎn)了轉(zhuǎn)。走到后院,忍不住向客棧街看去。一眼看去,只見哪里圍著一堆人,亂哄哄一片??戳艘粫?,才發(fā)現(xiàn)被圍在人群里面的是那個叫張成武的書生。
寧放走過去,人群里,張成武抱著孩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周圍的人。
“眾位鄉(xiāng)鄰父老,可憐可憐下我們爺倆吧,孩子病的厲害,只剩一口氣了,求求哪位好心人送我們出城,讓孩子閉眼前看看家鄉(xiāng)?!?p> 周圍的人群同情地看著,紛紛嘆息,卻沒有人伸出援手,張成武在這里住了快一個月了,孩子一直生病,花光了盤纏,連出城雇車的錢都沒有了。
寧放看那孩子實在可憐,搖搖頭,走過去叫了一輛馬車,讓兩人坐上車,出了胡同,張掌柜的看見馬車出來,盯著看了半天。
一路上,張成武抱著孩子悲痛欲絕,也不說話,馬車霖霖,到了城門口,寧放看了看周圍,果然有很多道目光盯著,張成武抱著孩子下車,給寧放磕了一個頭走了。
寧放坐上車,吩咐車夫回去,車夫答應一聲,趕著馬車回城,快到城中時,就見游豹騎著馬迎面飛奔而來。
“游兄,你這是要去哪里?”
游豹跳下馬,看著馬車,臉上忽然神色大變:“寧兄弟,你可知道剛才你送的那人是誰?”
“誰?”
“左慈”
寧放瞬間蒙了。
游豹懊惱地跌坐在地上,狠狠地錘了一拳,他知道左慈今日必逃,從早上開始一直死死盯著,期間左慈一直在土地廟沒有出來。
等游豹聞聽何足道被捕頭李康帶走,才意識到不妙,硬闖進破廟,發(fā)現(xiàn)左慈不翼而飛了,他急忙派人四處搜尋,得知寧放帶人出城,大驚失色,忙追趕而來,卻還是晚了一步。
“游兄,你是說張成武就是左慈?”
“不錯,左慈擅長妖術(shù),易容對他說來說輕而易舉,他一開始就是用左慈和張成武兩個身份出現(xiàn),蒙蔽了所有人?!?p> “可是,他是如何做到同時在城外和城里出現(xiàn)的?”
游豹搖搖頭:“我開始也想不通這個問題,直到剛才闖進土地廟,看見他布置的假人才豁然開朗。這半個月來,左慈晚上住在土地廟,白天則以張成武和左慈身份來回轉(zhuǎn)換,絲毫沒有人懷疑?!?p> “這……”
寧放頓時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后背一陣寒氣,如果游豹說的是真的,那左慈一伙也太厲害了,環(huán)環(huán)相扣,一開始就設計好了一切。
游豹等人以為掌控了一切,卻想不到他們早就在左慈設的局里。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
寧放回到家,已經(jīng)是黃昏了,他無心游玩,早早回家,剛進院子里,便見李冶興沖沖地迎上來道:“公子,剛才有個人送了一件東西。”
“那人呢?”
“他討了杯水喝了,說是他家主人欠公子的債,留下一個方盒就走了?!?p> 李冶把一個方盒子遞給寧放,打開,寧放吃驚得張大了嘴。
盒子里面,是一張銀票,足足五百兩白銀。
底下有一個紙條,寫著:“寧公子,多謝送行,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后會有期?!笔鹈袢俗蟠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