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誰是盜賊
張王氏從郵差手里接過信函,就像撿到一個金元寶似的,立馬遞給了兒子。
信是王秀才寫的,明明白白告訴小舍,報到的時間和地址,還夾著一份有王主薄親筆簽名的公函。
張王氏臉上的霧霾頓時消失了,拿著公函挨家逐戶報喜去了,出門前還說了一句:“喜鳳說我家香樟樹上的喜鵲叫得歡,有喜事臨門,哈哈哈…果然靈驗(yàn),果然靈驗(yàn)…...“
娘出了門,屋里安靜了下來,小舍掏出胸前的七彩珠,這時燙的灼人,里面紫紅一片。像一張巨網(wǎng),繁華綺麗地四散開來。滿眼雍容閃亮——這是一種魅魅不可告人的光亮。
這日雞鳴三遍,東邊泛出了魚肚白,按照王一飛的囑咐,小舍早早的出發(fā)了,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色圓領(lǐng)袍衣,頭發(fā)用刨花水梳得光亮,一條藍(lán)帶松松束著。偶爾有風(fēng)吹過,發(fā)梢撩動起來很是飄逸。
從夷亭到昆山城只要沿著致和塘河岸走,好走得很,小舍告別了娘,拐上堤岸正準(zhǔn)備加速,突然一個黑影飄到他眼前,愣是把他嚇了一大跳。
張小舍頓了頓神,仔細(xì)端詳。微弱的日光中一張少女的臉,泛著桃花的色澤:“你這小丫頭,一大早的扮強(qiáng)盜收買路錢???“
如意捂著臉不答話,只是吃吃的笑.那嗲嗲的聲調(diào)像煮熟的糯米一樣黏人。
少年不由的轉(zhuǎn)過頭,雙手不知往那處方.堤上的桃花吐露著芬芳,鳥兒晨起的鳥兒吱吱喳喳鬧得歡
她靠近些他,他閉上眼……
涼涼的晨風(fēng)撲了過來,姑娘好似夢中驚醒.推開小舍,羞澀的把一樣?xùn)|西塞入他懷中,便云似的飄走……
小舍看著豆蔻年華的人兒不見了蹤影,便從袖口掏出那物件來,原來是個繡花香囊,紅色的布頭上繡著荷花與魚,繡工雖然不怎么精致,但也能看出個模樣。
小舍用鼻子嗅嗅有股薄荷的清香,走路也更有精神了。
昆山縣隸屬蘇州府,洪武八年才建立,轄地人口多、賦稅也多,所以縣衙內(nèi)公差飯也不好吃.
縣衙門有一個正七品的官,是知縣,按現(xiàn)在的叫法是縣長,有兩個正九品的文官,一個是縣丞,就是副縣長,還有一個縣主薄,和縣丞分管糧馬、征稅、戶籍等工作,叫二尹,又稱“左堂?!笨h主薄稱三尹,還有一個叫典史,俗稱四老爺,主管縣文書等事,實(shí)際上是縣公安局長。
小舍的職責(zé)就是在秘書長手下抄寫文件,這對后世是太學(xué)生的他來說,小菜一碟,沒多久就受到王主薄的青睞,一些重要文件也交他起草。
這年夏日,京城欽差大臣來昆山微服巡訪,雖然是微服,少不了由蘇州府的命官陪著,還有隨行的家眷跟著。
昆山的“昆腔“正流行,大臣的愛妾鬧著要去聽,知縣大人便請了當(dāng)紅的戲班,包了場子,讓自己太太陪著,不料回來后說一只金鐲被人偷了。
昆山縣蔣知縣吃驚不小,這金鐲雖然有價,但治安不力的罪名可不輕,馬上派人亶報蘇州知府。
蘇州知府老爺火速派了牛捕頭等一干人馬來協(xié)助破案。
昆山城原本清亮的天空忽然黯淡下來,鋪天蓋地的黑暗席卷天空,挨家挨戶的搜查,弄得官吏所到之處雞犬不寧,民聲怨道。
一周下來逮到七個重要嫌疑人,但衙役用盡各種手段,沒人肯招。
王一飛的老子王主薄天天被上司罵得狗血噴頭,想死的心都有了.這天下午,王主薄坐在二堂太師椅上,嘆著氣,在偷偷抺淚。
小舍心里也跟著難受,畢竟自己的飯碗是他父子倆給的,如果自己有本事,一定無怨無悔的搭把手.天色漸漸喑了起來,他呆呆的陪著主薄,低頭發(fā)現(xiàn)胸前射出一道光芒,他一拍大腿道:“有了!“
王主薄像熱鍋上的螞蟻,正在廳里來回踱步,突然手下人一聲大叫,把他嚇尿了。
幸虧濕得不多,他也顧不得了,急忙問小舍有什么好主意.小舍從胸口掏出七彩珠,附著主薄的耳朵邊低聲說了一通.
主薄將信將疑的看那顆微微發(fā)光的珠子,又看了看小舍的臉色,沉思良久,就讓小舍請來李典史。
縣府李典史這兩天頭也兩個大,縣城治安不好,首先倒霉的是他,時至今日,破案也無良策,小舍的計劃雖然幼稚,但也是有幾分道理,便吩咐下去,如何如何的布置一番。
黑黑的屋子伸手不見五指,里面除了個小圓桌,其它什么都沒有,小圓桌上供著那顆七彩珠,閃著詭異的光,李典史兇神惡煞的指著七個疑犯,大聲吼道:“這是顆來自陰曹地府的神器,誰要是偷了金鐲,只要一碰它便顯靈,你等給我想明白了!“
李典史見七個人依次進(jìn)去了,便把門重重的關(guān)上又道:“現(xiàn)在你們繞著珠子轉(zhuǎn),每轉(zhuǎn)一圈碰一下,一共三圈!“
小舍與王主薄等人在暗處偷偷觀察,那七彩珠起先還散發(fā)出奪人心魄的七色光芒,璀璨晶瑩,隨著小舍嘴里念念有詞,突然合成一道幽冥般的綠光,在黑暗中忽伸忽縮,猶如地獄里伸出的一雙雙枯手。
一圈,二圈,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三圈!
做賊心虛,這話不假,七個人中唯有那個白面書生似的男人,真的一碰也沒敢碰。
粗漢般的典史一聲令下,一幫如狼似虎的獄卒沖將進(jìn)去,把他死死摁住,還沒上刑,他便招了。
這廝叫賈文,看外表溫文柔軟,舉止優(yōu)雅,不像個做賊的模樣,所以捉進(jìn)來后,衙門上下,包括州府的刑官都沒注重他.除了吃幾棒殺威棍意思意思,沒對他用過一次重刑。
一會兒去起贓的捕快來報,疑犯翠花樓老鴇等人押到,但是金鐲下落不明。
剛才還以為大功告成的王主薄等人,聽了面面相噓,不知如何是好,把目光都集中到張小舍身上,似乎這個地位底下的衙役,是這場戲的導(dǎo)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