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常熟叫花雞
夏元吉笑道：“去趟常熟吧，大人我請你吃常熟叫花雞?！?p> 小舍心里道：“這些大人行蹤詭秘也算是潛規(guī)則了?！?p> 常熟在蘇州城的西北角，與蘇州只隔個陽澄湖，一個時辰便到了，知縣見大內(nèi)總管來了，便掏出賬本給夏元吉察看，主要是紅木雕刻及精美的核雕，但量不是太大。
夏元吉道：“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技術(shù)，拿到西洋去，可是賺大錢的，千萬別錯過機(jī)會！”
常熟知縣道：“已經(jīng)夜以繼日的趕工，這可是功夫錢啊，讓鄭公公一定給賣個好價錢。”
夏元吉道：“一分價錢一份貨，現(xiàn)在需要你這個父母官帶路了。”
知縣沒料到夏元吉風(fēng)塵赴赴，遠(yuǎn)道而來還要開倉驗(yàn)貨，便道：“這些物件比較笨重，現(xiàn)在暫時由原主保管?！?p> 夏元吉身體本來有點(diǎn)虛火，這一下又點(diǎn)著，拍案道：“你老婆是不是由丈母娘保管著?。俊?p> 夏元吉發(fā)火也這么發(fā)噱，這個比喻把常熟的同知給逗樂了，剛含在嘴里一口茶，如噴泉一般涌出。
那知縣正好把火撒到他頭上：“這么大的歲數(shù)連水都不會喝，是不是小時候奶喝得少了？”
夏元吉道：“還開什么玩笑，今天傍晚，我離開之前必須看到賬本上的貨，否則把你倆賣到西洋當(dāng)奴隸去！”說罷對小舍手一揮：“咱們?nèi)ビ萆芥?zhèn)上去喝茶去。”一行人進(jìn)了虞山城門，這城門橫跨虞山上山路，登上重檐式城樓，極目環(huán)顧，青山綠水，一覽無遺。
夏元吉以前來過，他指著遠(yuǎn)處一塊墓地道：“你們江南先祖虞仲死后葬于此，所以這山也就叫虞山?！?p> 李侍郎道：“我剛才聽那路邊老農(nóng)說，吳國國王周章，孔子七十二賢弟子之一的言子都葬這里?！?p> 小舍道：“看來這是塊風(fēng)水寶地。”
夏元吉道：“故人真會挑地方，不過我們還沒老，不想這等好事?！?p> 侍郎道：“尚書大人說得極是，我們先去嘗了叫花雞再說?！?p> 被他這么一說，小舍肚子也咕咕叫了，他咽了一下口水道：“好好的雞為啥取了個怪名字？”
夏元吉笑道：“你這傻孩子，虧你是本地人，待老夫告訴你吧！”
他舐了一下干燥的嘴唇道：“從前有個叫小舍的叫花子偶然得了一只雞，想要宰殺卻連個刀也沒有，便用石頭了事，可是燙雞毛的熱水也沒有。
無奈之下叫花兒就把雞的內(nèi)臟掏凈，然后裹上荷葉和黃泥巴，直接扔進(jìn)火里烤。等黃泥烤干，拿出整團(tuán)泥一砸，雞毛自然脫落，露出香味撲鼻的雞肉?！?p> 小舍笑道：“這叫花子應(yīng)該稱大廚才對，小舍大廚師。”
一說吃的，大家更餓了，騎著馬在鎮(zhèn)上繞圈，終算在一家農(nóng)戶門口找到，外面果然包著黃泥巴，二文錢一只，不貴，夏元吉掏了半天身上居然沒一個銅板，小舍便付了那買雞錢。
問老農(nóng)要了些茶水，便在人家門口，一幫人圍著吃起來。敲開那泥巴，雞皮金黃橙亮，老農(nóng)給了些醬，蘸著吃。
肉質(zhì)鮮嫩酥軟，香味濃濃的引得夏元吉口水也淌了出來，他連連催著小舍：“你想饞死老夫啊，老夫可不想葬那虞山頂上?！?p> 那老農(nóng)道：“大人，你們做官的也太可憐了，吃個叫花子都那么難，還不如我這鄉(xiāng)下人天天有雞吃?！?p> 夏元吉終于把雞大腿啃上了，他一邊吃一邊對老農(nóng)道：“大爺，說吃，我們做官的也不少吃，山珍海味，美饈佳肴我們也吃，但沒你那般自在安逸，想吃便吃，我們還得看場合，看別人的臉色?！?p> 八個人吃了五只雞，又灌了不少開水，終算吃飽了，李侍郎這小身板打起了飽嗝。
夏元吉用絹布擦著嘴道：“我的侍郎，看樣子今天這五只雞都你吃的，一會兒你把錢還給張通判啊?！?p> 他這么一說，李侍郎連連打嗝來，引得老農(nóng)也笑了，急忙給他遞上熱茶，喚他壓壓那腑中之氣.
夏元吉見那老農(nóng)也健談，便與他聊起了紅木雕刻的事。
老農(nóng)道：“我弟弟專做蘇式紅木雕刻，木料先要經(jīng)過干燥處理，用卯榫相拼，保證不收縮、變形豁裂。除了做家具，還有盒、盤、座、幾、屏等紅木小件；有用淺刻、浮雕、鏤雕技法制作而成的筒、籠、罩以及人物、走獸、花卉等工藝品；還有筷、印盒、書尊、書簽、線板、茶托等小件?！?p> 夏元吉道：“大爺，主要用什么紅木？”
老農(nóng)道：“紫檀、烏檀、花梨木、杞梓木?。 ?p> “如何分辨真假紅木呢？”
“一聞氣味。紅木會有清香，名貴的香味更是好聞，如醇酒一般香甜，二看看它們的紋理，注意下它們的紋路，清晰且柔和順滑，那么，紅木材質(zhì)的可能就非常的大。當(dāng)然，若是魚鱗式的紋路，就肯定是紅木了?！?p> 二人談了一下午，像多年未見的親戚，臨告別兩人還手?jǐn)v著手，但老農(nóng)不知道這便是朝廷內(nèi)外著名的夏元吉尚書。
常熟知縣化足了功夫，終算把賬單上的東西湊齊了，夏元吉像個內(nèi)行一樣，查驗(yàn)著，說實(shí)話，那時作假的人還真不多。夏元吉看了半天終于撫著胡須笑了。
知縣也長長松了口氣，吩咐下人擺酒席招待貴客。
夏元吉道：“干嗎？剛剛贊揚(yáng)你幾句，尾巴又露出來了?！?p> 知縣擦了一下額頭的冷汗道：“大人，小人看大人東奔西跑，舟車勞頓也太辛苦了，再辛苦也得填飽肚子啊?！?p> 夏元吉道：“你們常熟松樹蕈油面挺有名的，給我們每人來一碗?！?p> 知縣道：“那面全素的啊，要不來碗鱔絲肉絲雙餃面，也是常熟有名的。”
夏元吉道：“也好，給他們每人一葷一素，我就吃松樹蕈子面，來勁?！?p> 這面也確實(shí)好吃，小舍看幾個侍衛(wèi)兩碗面連湯也喝得精光。
臨走時，那知縣每人送了一只荷包包著的叫花雞，嘴里道著：“這是廚房師傅自已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