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長衫冰綢垂下,觸了地面,抱起一抹白凈,冷漠看了院里所有人一眼,終不再言。
她的東西已被銷毀殆盡,僅?;覡a,空無一物,無可念想......
他嘴邊淺薄一下,冷冷劃過一絲悲涼,落眼在懷里人面龐上,佛堂緊閉的大門悶聲而開,張睿恒帶著凌宜離開,留下眾人在背后一片嘈雜凌亂。
“這二少奶奶的靈魂被度化了沒有?”
“傻呀!沒見被附身了,而且那凌宜都被帶走了,肯定沒有。”
又是一陣的窸窣聲。
“這是怎么回事!”已出佛堂的張老太太聽見外面的動靜便出了來,見這場面,問高僧,這度化來度化去,又是附上了人身,還一度地迷惑了她的孫子!
“這所有順序規(guī)則都沒錯,請問主人家是不是還有東西未焚盡?”高僧問,“如果前人還有東西留存在世上,定留下念想寄托不肯離去,如果那塔臺上的東西已經(jīng)是全部那必不會有意外,可若不是則會有影響?!?p> “東西都在這了,小廝們一樣樣清點的,少不了!”張大少爺說道,“這府里,這下人里誰敢行偷盜這齷齪事!”一貫威嚴可見。
“那可未必!”林婉青從后頭的小屋過來,就聽說了凌宜暈倒被張睿恒帶走的事。
“夫人,你說未必是怎么回事?”張大少爺見其從后頭來,眉頭皺了皺?!澳阕呗?。”
“有人手腳不干凈,盜了舊人東西!”她走到自己夫婿身邊,張殊深伸手攙扶,林婉青定神凝視掃了一眼院子里的人說道,“門關(guān)上!今天所有經(jīng)手過供品、供席、舊人祭品的,都不許出去?!?p> “難怪呢。我倒看看誰敢如此膽大。”張大少爺聽言說道。“婉青,別動氣,小心身子?!?p> “嗯。我知道。”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張老太太聽見還有東西未被燒盡,心里氣,扶著胸口又坐下。張睿恒的母親在一旁伺候著,順著她的氣,安撫著。
“母親莫氣,至少不是他還藏著掖著,不是敷衍我們?!?p> “這凌宜是怎么到了軒意園的!她不是蘇姑娘帶來的丫鬟嗎,難道不是一直在闌珊園伺候嗎?”張老太太問,她還記得凌宜還是那晚被道士潑了狗血的丫鬟,道士說她身上余祟未除盡。當時不忍府里血光,讓進了佛堂凈化,她還特意吩咐出來后放遠處,卻是闌珊園也沒回,怎么就進了軒意園。
這二孫子,是不是還不能忘了舊人!
“母親,終究這府邸是他自己的,婉青也做不了主。”張睿恒的母親,吳氏在一旁說道,“這臭小子,莫不是我懸白綾,這些東西哪里哄的出來?!?p> “你確定他都拿出來了?”
“我讓冬雪在一旁看著的,不少。應該果真如婉青說的,被人盜了去?!眳鞘线f了些茶水給老太太,掃了一眼園子里的人。
“一個個站好!”林婉青身旁有個管事的媽媽,兇神惡煞地喊著,也趕人。
人群里稀疏地聚起來,在院子里靠攏。職級大點的管事媽媽挑了些無嫌疑的出來,搜另外些人的身。為了防東西被轉(zhuǎn)移,院子里也派人搜,角角落落都沒有放過。
站在莫梓涵旁邊的丫頭頭低低,看著要哭。那模樣像是......
”你拿了什么?“莫梓涵小聲地問,拉著她往后面站。
“梓涵姐姐,救救我。”她帶著哭腔,“我在院子里撿到的,不知道是少奶奶的舊物?!?p> 她衣袖里藏著一玉佩,圖騰是祥云狀的,樣式獨特,在中原地區(qū)是不會有的,一看也是南疆之物。
面前的丫鬟叫云香,是秦媽媽遠方親戚,年紀只有十三歲,秦媽媽帶著進府幫忙已經(jīng)有三年的時間了。
“我犯了事的話,她肯定也會受牽連的。”她指的是秦媽媽。
噓!
莫梓涵比劃了手勢,放在唇邊,示意她安靜,也冷靜情緒。
“把它給我?!彼那牡卣f,趁著周圍的人一陣吵吵鬧鬧的時候,接過云香的東西。
“姐姐,我怕?!?p> 噓!她又比了個手勢,示意她不要驚慌。讓云香站在她的后側(cè)。
管事媽媽一個個地查,一個輪著一個,查的細且嚴。
莫梓涵其實也慌,之前聽其他人說過,府里見不得偷雞摸狗的事情,大少爺府里曾經(jīng)就有一后廚丫鬟偷藏了一袋米接濟回家,結(jié)果被打殘了雙手。
她想了想,蹲下身,將那玉佩藏進了鞋底。而這一小動作被眼尖的管事媽媽看的正著,“你,哪房的丫鬟?!?p> “我嗎?”她鎮(zhèn)定,答“之前在闌珊園,負責蘇姑娘吃食的莫梓涵,現(xiàn)在在老太太院子里做事?!?p> “闌珊園?”那媽媽走了過來,打量了她,“這么多人站著,你蹲下做什么?”管事媽媽問,同時將她拉了出來。
“云香踩了我的衣角,彎身扯了下。”
管事媽媽精明得很,聽這說辭有疑慮,干脆就搜起她的身。衣袖里,身上,隨身的香囊里沒有任何的異樣。
“你這鞋脫下來給我瞧瞧?!?p> “梓涵姐姐.....”云香喊了她的名字,擔心不已,嗓子眼已經(jīng)干到了極限。
莫梓涵回頭看了一眼她,淺淺笑,無事般地將鞋子脫下,又反轉(zhuǎn)過來給管事的媽媽看。
管事媽媽還不信,親自拿過了鞋子又查了鞋底,倒真是沒有藏什么,她見也搜得差不多了,便說,“站好了!別動來動去的!”
“是的?!闭f完,便站了回去。
云香的心都跳得快從嗓子眼里了,她明明見到莫梓涵將那玉佩放進了鞋底里,怎么倒不見了呢?
她疑問還沒問,莫梓涵伸了手,她隱隱看見那玉佩的影子,但是這次她學聰明了,沒再說半句,靜靜地等著搜身結(jié)束。
莫梓涵松了一口氣,手里握著玉佩,不敢放松一絲的警惕。
搜了一陣,也沒有什么結(jié)果。
管事媽媽稟告了林婉青,林婉青站在臺階上,看著他們一眾站著的人,“找不到?”
剛剛已經(jīng)有人報了信,這東西在誰那里,她其實清楚,只是趁著機會,順便也查是否還有其他人。而管事的媽媽竟然查不出,她直接喊了名字。
“云香是誰?”
云香聽見主人家叫她的名字,腿有些軟,“梓涵姐姐.....”
“拉她出來!”見里頭的人躊躇,她吩咐了管家的媽媽,張大少爺見是府里瑣事,皆交由自己夫人管。朝堂上的事情已經(jīng)夠他煩躁了,他顧不得這些事。
“搜她身?!?p> “是。”她身旁隨伺的兩名媽媽上了前來,也沒有說明緣由就拆了她的衣帶,從頭檢到了尾。當下,男女都有,云香被扯得不成體統(tǒng)。
“已讓人去她的住處和后廚可疑的地方搜了嗎?”林婉青坐在紅木椅上問。
“是的,稍后就有消息來。”
“賣身丫鬟,若盜竊你應該知道下場?!?p> 莫梓涵知道,就算被主人家打死官府也不會過問的,擔心云香。
“我沒有偷東西?!痹葡闳跞醯睾埃曇粼陬澏?。
“聽見她說什么了嗎?可是有人跟我告了密了,人家還能冤枉你?!绷滞袂嗾f,“頂撞主人家已是大罪,掌嘴?!?p> 兩位媽媽架起她,給了兩巴掌,那臉龐火辣辣地疼。之前她有聽說過大少奶奶懲戒偷盜下人不心軟,但當著面看,實在狠烈。
去搜住處的人,很快地就回來報。
云香被打得腦袋發(fā)暈,根本也聽不見他們說什么,林婉青刮了她一眼,拿出手里的東西,扔到她面前。
又是一塊的祥云玉佩。
可明明,那東西在自己手上!
“這是后廚搜出來的,你看清楚了?!币蛔忠痪?,林婉青說得重,“這是舊人的東西,你倒好,順了羊?”
“沒有.....”她沒有偷過。
“都有人看見了,怎么沒有呢!”林婉青說,“看來罰的不夠重,讓她清醒清醒?!?p> 小廝們備了一盆清水,按下她的頭進了盆里,又拉了出來!
連續(xù)被按進了十次,她說,“沒?!钡且矝]有給她辯解的機會。
她吃了水,嗆在喉嚨里,又被按了下去,林婉青就是認定了她是小偷,不容辯解。
“認嗎?”
認不認都區(qū)別嗎?
她無力地點點頭,已是任人宰割。
“認了便好,焚化結(jié)束后,關(guān)進柴房里,餓她個十天半月?!绷滞袂嗾f。
這是怎么回事,莫梓涵握著那玉佩,而那地上摔著的還有一塊,云香已經(jīng)被折磨得不醒人事,整個人濕漉漉的癱倒在地上喘著氣。
張老太太盡管心善,但法事被詛,這件事情是需要嚴罰的,便任由林婉青懲罰面前的丫鬟。但她看不下去,起身就要往后堂里去。
“老太太!”
人群里出了聲,叫住了轉(zhuǎn)身要走的老人,吳氏扶著,隨聲也轉(zhuǎn)了過來。
這丫鬟,張老太太也記得,為凌宜求情過的。
難道這次又要為云香求情,這人贓并獲的,她還想說什么?
“老太太,我有一話要說。”
“說什么?”林婉青問。
“只能老太太一人知曉。”
“你,膽子不小?!?p> 林婉青看著那丫頭,膽大得不像話,正要教訓。張老太太倒是不反感,讓她上了前來。
只見莫梓涵俯身說了一句,張老太太臉色大變,隨即握住了她的手,仔細地端詳。
過了會,立刻讓林婉青放了云香,將莫梓涵帶入了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