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哪家的流氓
“梓涵姑娘,你去看看二爺吧。他臉上被劃傷了,但是不讓上藥?!毙P過來說,“要是那木簪子沾了毒,那可怎么辦喲?”
“可他好像生我氣了。似乎因為我闖了太多禍了?!?p> 一是因為氣鼓鼓下山,二是因為被用作要挾,有點太沒用了。
“不會的,梓涵姑娘,你別忘了,你曾經(jīng)也救過二爺一命,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會跟你發(fā)脾氣的,放心吧?!?p> “可是......”
小廝將手里的藥盤子塞在了莫梓涵的手里,沒等她說完,推她進了張睿恒的房里。她都還沒拒絕出聲,就踉蹌進了房間,撞入了一雙無色冰冷的眼眸中,手里的藥瓶子零散地倒在了盤上。
“二爺?!彼┥?,站在那,低下頭,喝了酒,還有些醉,前前后后的站不穩(wěn),看到月光瀉下的光色下床沿邊坐著一人,又好像是兩人,影子微微分出又重疊。
而張睿恒沒有動靜,更沒有出聲,就那樣看著她,明明是夏季,她卻感覺置身在了冬天的寒雪里,渾身的不自在,身后的小廝還推了她一把往前,藥盒子掉落在地,滾到了他黑靴之下。
她伸手,只看到那瓶子晃成了三個,沒抓到。
那邊張睿恒眼眸垂下,看著匍匐在地的人抓著虛無的空氣,一步也不敢再向前。
而她已感受到他的冷漠及不可近的氣息,醉酒下三四個影子重疊著,那等于是四個張睿恒同時看著她,已經(jīng)是置身冰窖的程度,怎么敢再往前。
他的黑靴稍微動了動,那藥瓶子才返了回來,而后,才見他沉下了眼眸,說道,“不是上藥嗎?過來吧?!?p> “是。”原本就喝了不少酒,現(xiàn)在拿東西就有些對不準(zhǔn)方向了,她瞇了瞇眼晃晃頭。
酒量比之前真的差了不少,臉上有紅粉。
抓到了藥瓶子,莫梓涵將托盤放在了一邊的矮桌上,近了身,用清水擦去了他被劃傷的血跡,輕輕地敷上了藥,他眉頭微微皺,伸了手拉住她的手,黑色星眸里說,“偏了。”
上藥都沒有在傷口的位置,而是往下了,污了唇角。
“我自己來?!闭Z氣冷淡。
“可是……這房里……沒鏡子,燭光微弱,瞧得見嗎?”但他似乎不在意這個,只是不想讓她碰。
“你身上有酒氣。”他還進一步地嫌棄道,眉頭皺了起來?!昂攘硕嗌伲俊?p> “少爺買的酒我都喝了。”說完,還得意地給了個笑容,似乎等夸獎,她心里想一點也沒有浪費,要是以往這時候張睿恒該摸摸她的頭表揚她勤儉持家,開源節(jié)流的,可從那黑色星眸里除了冰冷還是冰冷。
莫梓涵有些小失望,眨了眨眼找回絲絲視線,見他伸手討她手上的藥瓶子,搖搖頭說,“不行?!庇钟辛诵┬∑??!岸敚€在生我氣……”
“沒生氣?!?p> “嗯?”她聽得不是很清楚,認真地看了看他冷薄有度的唇,想知道他說什么,輕輕地手覆了上去。
“沒生氣?!彼终f了一次,看著她膽大地將手放在他的唇角邊,感受著喉結(jié)震動才聽清他說的話,這酒量二十瓶還能有些小聰明也是不簡單了......
“少爺心善人好,生氣也不會超過一個時辰,對下人們都好,福德勝天?!八仓酪樦匣⒚ЬS了一遍。
“閉嘴......”
“嘻嘻......”
“也不準(zhǔn)笑!”
停止笑容,打了個酒嗝。
甚是大膽地扶正他的臉,讓他的側(cè)臉向著自己,定了定眼神,摸了摸那血的痕跡,又重新清理了一遍。
張睿恒抓住了手腕,看向她,眼里還是有冰霜,問,“你沒有什么要說的嗎?”
她點點頭,從那手腕里轉(zhuǎn)了出來,“有?!睉?yīng)該解釋她知道阿摩國的事情,但是事出突然她還沒有想好怎么圓,又搖搖頭,“沒有?!?p> 明顯那梅子釀的后勁還挺強,說話沒邏輯。
“不妨......說說看?!?p> 她沒有停下敷藥的手,說,似乎是悟了很久的道理,“井然有序的世道里,一切皆是因果注定,沒有奇跡?!?p> 房間里,靜靜的,一聲聲的溫柔,“只是執(zhí)念的人多了,才幻化了那么些個無形之身,安慰自己?!?p> 冷眸之人抬起了眼,清朗劃過眼,看向她,“幻象?何必提醒......“看她雙頰帶著緋粉,可能就隨口一說,隨即又說,“既然是執(zhí)念所幻,為什么你說這輩子做了無牽掛的鬼?”
自然是想陪著你到老,看你福澤庇佑,兒孫滿堂呀。她身姿晃了晃,十來瓶的酒勁慢慢才擴散來,他輕輕地扶住她的手腕,看見了她臉上的綺霞。
竟醉了。
“當(dāng)個飄來飄去,沒有束縛的鬼怪多好,不用愁吃喝。二爺你知道嗎?當(dāng)丫鬟,很累的?!?p> “當(dāng)一只鬼,是不用吃東西的,每天還可以跟在自己掛念的人身邊。但是當(dāng)丫鬟不同了,我從沒吃飽過,米飯也好久不曾吃過了,偶爾能吃些米花配些醬油,那已經(jīng)是人間美味了?!?p> 她收下了藥瓶子,摸了摸那敷上藥的疤痕,“很累?!彼噶酥缸约旱男姆?,見傷口不是很大,放了心。“每天就睡二個半時辰,從早站到晚上,還沒有工酬......”下輩子如果再投胎,做只軒意園的錦鯉都自在。
月光下,她輕輕地摩挲著那光潔細膩的臉龐,心疼他被劃破的不完整。
“那么苦,為什么不說?!睆堫:銌査?。
她疑惑,“習(xí)慣了,也就好了。不必說?!?p> 他的目光隨下看向她手指的地方,無話。
“二爺,那你下輩子想要投胎做什么?”她問。
他附著她的手,說“樹?!?p> “為什么?”
“我想,你知道原因的?!?p> “嗯?為什么梓涵會知道,冬雪姐姐說過嗎?”
“冬雪不知道,而你應(yīng)該知道?!?p> “我應(yīng)該知道?”
他沒有回答。
“真在生我的氣嗎?”莫梓涵蹲了下來,頭已經(jīng)在發(fā)暈,拄在了他的長衫邊,抬頭仰望著那又柔下來的眼眸,她笑了笑,說,“別擔(dān)心,很快會好的,不會留疤?!?p> “但你別生氣了,生氣了就不好看了?!?p> 他微微一笑,漣漪起莫梓涵的紅粉菲菲。
她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了?!靶χ亩敽煤每囱?,呵呵,好想把你帶回家啊?!?p> “帶回家?”
“帶回軒意園,把你的樣子畫下來,然后把畫像供起來?!蹦骱f,可印象里自己好像真的做過這樣的事情,那副畫現(xiàn)在在哪里來著?她想了想,反正也忘記了便算了。
張睿恒想想她之前的荷塘月色畫作,想想,心里不舒服,而且供起來是什么操作......他臉上的不悅明顯些,然后又聽見她說。
“每日沐浴靜心,就那么每日看三次都開心?!?p> 好像也未嘗不可。
長衫公子俯身而下,已見她眼里迷離醉意,“何不呢?”抬起了她的臉,清清秀秀的,有著熟悉的雙眼。
她仰望著,說,“嘻嘻?!彼齻?cè)了臉,伸了手摸摸他的下頜,“真的嗎?”
“嗯?!?p> “那我要標(biāo)記下?!彼酒鹕?,往后找東西,看到了紅色的藥膏,拿起用手沾了下,印上紅色,捧著他的臉,按下紅色額間紅點。
“蓋章咯,呵呵。”她歪著頭,笑起了酒窩,又趕緊捂住,“更好看了。怎么辦?”她說,“被人看見了這小娘子,肯定會被調(diào)戲一番的?!?p> 小娘子?
他不惱,問,“你不是已經(jīng)在調(diào)戲了嗎?”
“天真!”她說,以之前她女扮男裝調(diào)戲過的人來說,這簡直是小兒科,頭發(fā)已松散了些,她豎起了高發(fā),簡單地別過,一只腳在榻上?!斑@才是調(diào)戲的前奏,那些都是兒戲。”喝酒了還是容易得瑟,嘴微微上揚,換成她俯身在上,甚至還恐嚇般地做戲做全套,伸手就往腰間去。
長衫原本是固定住的,垂墜了下來,張睿恒幽幽地看著她伸手解了自己腰間的束衣帶,動作還如此嫻熟,眼里冷靜,,未阻,“以后,沒有允許,不許一個人喝那么多的酒?!?p> “小娘子,你擔(dān)心我酒后失態(tài)嗎?”她微微抬起對方的臉說,下頜微微高起,線條流暢優(yōu)美,“我不會醉的。”眼眸微垂,長睫毛投映在下方,又打了個酒嗝,“放心,肯定對你負責(zé)?!彼呐男馗?,一副老大做派。
“負責(zé)什么?”
她升起一臉壞笑,微微傾下,在他耳邊說,“讓你生一堆好看的小娃娃?!?p> 流氓。
哪家的流氓。
“哈哈哈,你耳朵紅了?!?p> 流氓笑到,看見他耳邊慢慢蔓延了緋紅色?!靶∧镒?,好是羞澀呀,大爺我,看著又生憐惜了呢?!?p> 她拿著那白色的腰間佩帶,拂過他的下頜,看到自己做的香囊,“小娘子,這香囊這可是你心愛之物?”
幽幽地被調(diào)戲的人答,“是?!?p> “日日佩在身側(cè),不見會掛念的那種?”她問。
“嗯?!?p> “那我討要走了。”她笑著說,醉的真的不輕。
“何用?”
“自是也佩在身側(cè),讓小娘子日日夜夜掛念著香囊的時候,都能想起我呀~”她說,又拆了那香囊下來,醉酒手笨,拆得慢。
像如獲至寶似的,她將那香囊掛在手腕上,覺得不妥,又將它放進了胸前的內(nèi)襯里,才覺得安心了。而后又看到了那配飾里還有一枚佩玉,晶亮著還透著翠,似乎日日摩挲,才有如此的光澤。
她拿了起來,“這個是否也是你心愛之物?”
他也答,“是?!?p> “日日佩在身側(cè),不見會掛念的那種?”又問了與之前一樣的問題。
“是。”
而下個問題,都可以猜測的到,于是,張睿恒拿下了那枚佩玉,說,“這個不行?!?p> 她努努嘴,“為什么?”
忽地,在那“小娘子”的臉上看到了一絲絲的悲傷,她有些不忍心了,碰了碰,又縮回手,于是說,“君子不強人所難,既是小娘子最心愛之物,便也罷了。”
“不對,我好像忘記自己還有相公了?!蓖蝗凰f,“我這樣做好像不妥當(dāng),對,我好像已經(jīng)婚娶了,我不能做這樣的事情。”
這是什么戲本?
調(diào)戲小娘子半途中發(fā)現(xiàn)自己已是嫁娶,然后還是家里有相公之人?
張睿恒臉黑了黑,側(cè)過臉,見她邊說著收回了踏上來的步子,衣料輕觸了手臂。
調(diào)戲完了卻想走!
他拉住了她,近了身,一個向后力,莫梓涵整個人傾在了他的身上,臉還撞上他結(jié)實的胸膛,俯身起來,姿勢詭異。
兩人互相看著,凝望了許久后,彼此都沒有說話,她揉揉眼睛,眼眸子已重得再下沉了,雙手拄著趴了下來,打了個哈欠,似乎在旖旎的夢中。
“有相公又如何,你就這么走?”他問。
“啊?那小娘子你想怎么樣?”她噙著笑意,靠在了他的胸前,反問,“那要不跟我回家吧,你......好看,我回去休了相公以后,天天跟你在一起。”她伸了手,緊扣進他的手掌里,又喃喃了一句,“跟我回家......”
半響,沒了動靜。
她說完,慢慢地抵擋不住酒意和夜神的侵擾,輕輕地閉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鼻息輕巧安穩(wěn),手伸到一半,僅在掌心處微微輕觸便停了下來。
另一雙指節(jié)分明的手嵌進了她纖細的手指里,胸膛里起伏,握住了她的掌心,也重復(fù)了她那句,”跟我回家吧......“
夜里驚起了漣漪,靜靜地蕩出了微微的波紋,他一夜未動,輕輕地撥去了她鼻尖擾人的碎發(fā),就怕一絲絲驚擾了懷中人的睡意。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莫梓涵全身酸酸軟軟的,被梅子釀浸染了睡意,竟趴著睡著也不自知了。
可等會兒!
她睜開了眼睛,看見自己的腰間有一男子的手,緊緊地環(huán)抱著,而耳邊有輕微的不屬于她的呼吸聲,自己的身體還能感受到微微的體溫,還有小小微微的也是不屬于她的心跳聲。
兩人共枕了一夜,并且還只蓋了一張的被子。
她抬起了頭,看見了生前熟悉的臉,熟睡著又緊了緊環(huán)著她的手臂。
她有印象昨天晚上,他好像生了她的氣來著,但她干了什么,卻完全沒印象了。但現(xiàn)在一個丫鬟爬上了主子的床,一整夜的同床共枕,這問題似乎有點嚴重了。
她從他懷里退了出去,想逃離現(xiàn)場。
也許是忘了這地方,是她昨晚喝下二十瓶梅子釀的地方,剛下地的那一剎那,便碰了瓶子,一個接一個地碰出了聲響,門外的小廝起得早,以為房里的張睿恒醒了,便推門進來瞧。
便見莫梓涵蹲在了地上,捂住自己的臉。
而背后木雕床上,自己的主子也已醒了過來,身上的衣物微微傾斜漏出了左肩,黑發(fā)也散了下來,沒有高髻......原本小廝也覺得沒什么的,可等主子站起了身,他才發(fā)現(xiàn)他腰間的束衣服的腰帶沒了,衣服凌亂。
那腰帶,正緊緊地抓在捂著雙臉的人手上。
小廝瞬間懂了,立馬俯身關(guān)上門出去,一句話也沒說,干凈利落。留下捂著臉正在“掩耳盜鈴”的人一片的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