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唯有君心是我心
“哼?!鼻袷⒍Y停在廊橋內(nèi),回頭看了她一眼,盡是不屑,可卻又無法直視她剛被蒸潤而濕漉的雙眼,那眼眸里熟悉多年,無辜且麗,勾人心魄,“既然早已許了張家,之前應(yīng)帖,進(jìn)我邱家,都是遛著玩?”
“當(dāng)邱家是什么?”
他內(nèi)心不平,覺得被人戲耍了。本已趕她至南疆,現(xiàn)在卻回來了,看一眼是氣,看多三四眼便是怒。
偏偏兩家長輩交好,林堂還經(jīng)常帶著她游玩。她卻是輕巧,一點(diǎn)也無受損,而自己......
越說感覺她越是虧欠自己,不由得握了拳。
文月?lián)跛M(jìn)身,林莞跟她說不用,任由他到了跟前,他還說,“林家財(cái)粗,人卻養(yǎng)的如此下賤,能男扮女裝進(jìn)學(xué)堂,還主動(dòng)夜會男子,慶幸當(dāng)初還真娶的不是你?!?p> 她原本不打算呈口舌之爭,見其平時(shí)畏畏縮縮現(xiàn)下倒是吐出心里所想,反倒順了順,“那你都覺得我如此不好,為何如此生氣?!?p> 沒想到她不氣,反而梨渦無奈一笑。
“我......這是看不慣你,如此傷風(fēng)敗俗?!?p> “看不慣,也是我爹的事。你娶了李家姑娘,按理來說不是比我這商賈人家女兒好了千萬倍。那你氣什么?”林莞說。
“你......別以為有人給你做靠山就能狐假虎威,這都是一時(shí)的。”他說。
“邱盛禮,我初進(jìn)邱府的時(shí)候,你難道不記得是誰讓我們兄妹相稱了嗎?”
此刻,他想起林堂去南疆,她初進(jìn)邱府,他的母親就讓他們兄妹相稱,一叫就到了現(xiàn)在??伤麤]有細(xì)想母親的意思,一心對林莞,甚至對林官也很好。
“你什么意思。”
“讓你珍惜眼前人的意思,你不愿見我,我避走南疆也夠了,你還要怎么樣?”她說,“京府里現(xiàn)在一提我林莞,都是與你有聯(lián)系,對誰都不公平,這樣糾纏著有什么意思?!?p> 邱盛禮聽了,想起了那些傳言,似乎又憶起往事,眉眼苦澀,“不是你能說不計(jì)較就不計(jì)較?!?p> “眼前人自然是比你好?!彼浜吡艘宦?,聽見背后一陣輕咳,轉(zhuǎn)了眼看,見自己新娶的媳婦李家姑娘正站在他身后,又看向林莞,秋色高下立見,拂了衣袖,“但也要看欣賞之人怎么想?!?p> 背后李家姑娘站著,狡黠在他眼里滑過,邱盛禮從衣袖里拿出了手帕,貼了貼林莞額間因?yàn)檎袅藷釟舛俺龅男『怪?,?dòng)作親昵,讓李家姑娘咬了牙,轉(zhuǎn)身而走。
“你做什么?”林莞往后縮,說,“看來你還是沒懂我意思,娶了人家姑娘,還將她的自尊心往地上踩?!碧搨沃翗O。
“我只是為你們找不痛快,畢竟她會找你而不是來找我麻煩?!?p> 李家姑娘刁蠻有耳聞,但她沒上前制止反而轉(zhuǎn)身走,明顯是給邱盛禮臉面,而他卻沒當(dāng)回事兒。
林莞聽了,氣鼓鼓,見其平時(shí)都溫溫的,畏懼的模樣,沒想到竟然能這么對她。她撇開了他的手,感覺像吃了一大口的皮毛未凈的肥肉,翻著胃不舒服。
“邱盛禮,你本也不是這樣的人,何必做這樣的事?”林莞說,“別后悔了?!?p> 他淺笑,此刻并沒有意識到有什么值得他后悔的事情,見到林莞難受的樣子,又冷了幾聲,“聽說,你最近病了,可這神色并不像,又撒謊?”
真的是,關(guān)你什么事了。
“又不是病給你看的?!?p> 林莞翻了個(gè)白眼,不再與他說下去,回了自己的院落,對外又說病的更厲害了,除了林堂親爹過來,其他誰都不見。這溫泉山莊里,李家姑娘親眼所見夫婿對林莞的留情,郁郁寡歡,心郁交結(jié),竟是真的病了,原本計(jì)劃著十天便歸程的邱家,也就在恒武留下了。
而邱盛禮像是要讓更多人知道似的,每天不在李家姑娘的床榻邊照顧,反而來林莞的院落里求見一面。
其父問了,“去見林家姑娘何故?”
他答,“她自小與我一起大,如妹妹般。她的病久些,似乎因我而至,所以關(guān)心了些。自家內(nèi)人可以安撫,若是拂了林老爺?shù)哪?,那便不好了?!蓖瑫r(shí)又提了林家姑娘私下授予珠釵的事情。
在外頭說的冠冕堂皇,拋下自己的娘子,天天來她林莞院落里求見。
文月哪能讓他進(jìn),光是他故意毀名聲這點(diǎn),文月都不肯讓他進(jìn)。他還偏偏避開了林堂忙碌和外出的時(shí)間。
糾纏了半月,林莞一步院落未出。
“小姐,不告訴老爺嗎?”
“不告訴。煩他做什么,不讓人進(jìn)來就是了。對外就說我傷風(fēng)了又貪熱泉,反反復(fù)復(fù)沒好?!?p> “為什么呀,這樣他肆無忌憚地只會來的更頻繁?!?p> 為什么,就是看在他曾經(jīng)待她很好的份上,她才怕他會后悔給他留后路,她自己的名聲一直都沒有放多大在心上,頂多別人笑話笑話她,她自己問心無愧便可。
“給李家姑娘的東西都送到了嗎?”
“文月親自送的,是李家姑娘自己親手收的?!?p> 林莞不疾不徐又剪下了一個(gè)冒耳的刺頭葉,懶懶地放在了一旁,說,“他早晚會后悔的。等著吧,反正除了我爹,你一個(gè)也別放進(jìn)來?!绷州改枘璧?,穿著白色裙裾,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從堆雪人玩到給花草樹木修剪花枝取名玩,從南疆回來后,她就不再說無聊或者瞞著文月跑出去了。雖然覺得省心了不少,但文月總覺得少了些什么,卻又說不出來。
才不一會兒,門口又有人送來了東西,看門的小丫鬟進(jìn)來稟報(bào),不知收是不收。文月攔她在門口不讓進(jìn),拉走了小丫鬟親自打算去罵邱盛禮一頓。
她看著園內(nèi)的春光已漸明媚了些,迎接了春意,嘆了嘆氣。
李家姑娘的病好的其慢,林莞每日都給她送東西,等到其病好了,竟也親自登門來了,見到林莞的第一面,李家姑娘竟蹲禮,道,“委屈姑娘了?!彼惶煲环庑诺靥搨蔚乇砻髯约河卸嘞矚g張家公子,并莫須有地寫與父親抗?fàn)幗饨壟c邱家的事,將自己的清白表述。原先李家姑娘還不愿意看的,可是文月一天未停,還對她噓寒問暖,給她找最好的藥材和大夫。日子一天天地過,冰也融了。
相信她絕無對邱公子的半點(diǎn)心,還讓李家姑娘對自己的夫婿也失望了。
“姐姐,不誤會我便好。邱家哥哥實(shí)在是過分,姐姐如此美人,他竟然舍得。”林莞說,男扮女裝久了,怎么說話女孩子聽著舒服,她就怎么說,不到三刻,就兩人都已經(jīng)姐姐妹妹地叫的熱乎了,并且林莞還給她出主意怎么教訓(xùn)邱盛禮。
“他自是眼瞎?!崩罴夜媚镎f。
林莞愣了愣,沒忍住笑,隨后哈哈笑了,身子顫。
“怎么啦怎么啦……”李家姑娘些微臉紅,女子從德罵自己夫婿,后知后覺好像不大對?!拔揖驼f說,說不定哪天真看不慣他了,我就與他和離,不至于背負(fù)刁蠻罵名。倒像是我多稀罕他似的?!?p> “沒想到姐姐不像傳言那樣,卻有一番心境如明?!?p> “你也不像傳言那樣,水性……”剛要說完,立刻停了。
性子跟文月一樣耿直……兩人相視一笑,解恩仇。
送走了李家姑娘,林莞伸伸懶腰,覺得乏累極了,舌吐蓮花地講了一通,腮幫子有些疼,揉了揉,順著道走了出外屋,便聞見一陣鮮香味。
看來是文月在準(zhǔn)備晚膳了。
她踏了一步出去,開開心心地,印入眼簾是暖意如驕陽的和煦臉,三個(gè)多月未見而已,冰霜都少了,見著她就笑,瞬時(shí)間光亮如陽,本是應(yīng)該惹人紅粉的,但是想想他原本說十日便來,現(xiàn)在卻已過了三月,笑得她有些生氣。
“睿恒......”
當(dāng)作沒見著他似的,“文月,說了不能放任何人進(jìn)來,這個(gè)是什么?”她坐下指了站著的人。
他一身八寶紋衣衫,配著淺藍(lán)色菱花腰帶,越發(fā)成熟豐毅,又有不容動(dòng)的儀態(tài),見她當(dāng)他透明,從身邊過。
知道她越是當(dāng)不見,就是越在意,唇邊微揚(yáng)看向多日未見的人。
芙蓉色比以往更甚。
文月還是耿直答,“哦,姑爺啊。”
“我不是說了任何一個(gè)人,除了我爹嗎?”
“嗯,但是姑爺說了,若不讓進(jìn),他就回去了??晌蚁耄〗愣枷胍娝肽敲淳昧?,再讓姑爺回去,不好。為了小姐,我覺得必須得放,小姐要罰再罰吧。”文月邊說,眼也不眨地幫將蝦肉滑放在碗里。
“不讓進(jìn)你就回去了?”她默默咬舌根,心里想。
林莞才剛吃了一口,滿嘴鮮嫩,聽了文月的話,說,“那你就讓他回去唄,但我這山莊可是照常做生意的,風(fēng)景都看了,得跟他收銀兩?!?p> “莞兒,覺得收多少好?”
她都感覺到走進(jìn)坐在她身側(cè)的人一股熱意,甚至還接過了文月的筷子,又給她夾了蝦滑。
“情義值得千金,客官看著給唄。”
“那可得把自己壓在這了。”他說。
這變相地說著以身相許呢?!
“別,我不想天天看著你?!彼洁阶?,看著那蝦滑肉……
“不想見我嗎?”
張睿恒喂到她嘴邊,淺淺笑,調(diào)了調(diào)眉眼,“都知曉了?!?p> 知曉什么了?她可沒再畫烏龜或者畫他的女裝畫像了,安安靜靜地應(yīng)該哪里也沒有破綻才是,林莞還是心疑,問,“你看見什么了?”
她并不知道,吃了那蝦滑,空蕩蕩地呵呵,“我安安靜靜地呆院子里,可什么都沒做?!?p> “是嗎?那誰說的見公子一傾顏二傾心,紅燭長夜,夢君卻不知......”
林莞腦袋轟地一下,“這,這我寫給李家姑娘看的,你怎么就看見了?”甚至還能背了!她還特意吩咐李家姑娘將她的書信歸還的,結(jié)果是到他那了。
聽著自己寫的詞,簡直是一花情少女寫給未知的少年的信,簡直沒有他不行。
“你看了多少?”心有余悸。
見他嘴形無聲說著,還要她猜,“只看了一張?”
他輕輕搖頭。
“那五張?”她還抱希望。
他依舊搖頭。
放棄抵抗......
林莞終于知道,他竟是都知道了。那她在書信里寫了唯有君心是我心,還有一堆從話本里來的情話……
“信里寫了你沒我不行,你卻趕我,良心呢?”
剛要找個(gè)借口說只是怕李家姑娘誤會,卻進(jìn)了懷抱里,熱熱的,將他箍緊了。林莞第一次知道男子的胸膛如此的寬且熱,她呼吸都停了,聽見他說,“來晚了。對不起。”胸膛里低低共鳴。
他沉了沉,原本十日該解決的事情卻拖久了,想她身上自帶的香氣,沉溺了會兒。
“對不起什么呀。我又不......”被她拉更緊了,她便不說話了,拍拍他的肩膀說,“知道了,我沒有生氣的。我每天都在智斗大豬頭呢,沒空與你計(jì)較?!?p> “邱盛禮夜夜求見,以你的性子不該打他走?”
原本會的,但是想著,這件事遲早傳到京府入某人的耳,那何償不呢?
“盛禮哥哥對我挺好的,沒必要?,F(xiàn)在蒙了眼,不想打這個(gè)情面?!?p> “盛禮……哥哥?”他問到,絲絲寒氣。
為何聽了比叫他哥哥還要不爽。
“對啊,睿恒哥哥……”她說,想起紫杉姑娘叫他的稱呼,可還沒說完呢,就被他捏了臉頰教訓(xùn)了。
她剛要反抗卻還是進(jìn)了他懷里。
“你夠了。這個(gè)哥哥還是給邱盛禮吧。”
誰想要當(dāng)哥哥!
見也無法掙脫了,他似乎像蜜蜂似的,聞著她的花香氣,以往都是她念著他,現(xiàn)在反過來的時(shí)候,她也不覺得有何不妥,索性就放棄地靠在他胸膛上,心底有絲絲甜,從嘴里微微地要漫出,也攬了攬他的腰,卻見其微微皺了眉,倒嘶了一口氣。
“你怎么了?”她敏感問。
“沒......”他咬咬牙忍耐,說,“就這樣,不要?ji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