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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要當(dāng)少奶奶

第八十六章 尸變

丫鬟要當(dāng)少奶奶 白木漁 3606 2022-08-10 08:00:00

  霧彌漫。

  林莞感覺到自己身上濕答答的,渾身上下都在滴著水,身子極重也極冷,自己并沒有在行走,可耳邊是窸窣走路的碰撞聲。

  “你是黑白無常嘛?”

  死過一回,她記得人死了,應(yīng)該是輕飄飄才對。但是她現(xiàn)在還能感覺到肩膀上的痛,身體也沉沉地,眼皮沉重地?zé)o法睜開。

  是不是死法不同,靈魂的重量也不同了。

  “不是?!睂Ψ酱穑锹曇艉芙?。

  近在咫尺。

  “哦。你好像真不是,我見過他們,他們勾過我的魂,聲音很空遠(yuǎn)的,不像你這般好聽的?!绷州刚f。

  死了也是堅(jiān)持著一貫的審美。

  而后感覺到自己停止了移動,自己的腳步并未落地,那漂浮感卻消失了。

  “他們不會來的。”那人答,頓了頓,身體似乎也很冷,微微地顫抖著,可語氣卻溫柔,慢慢地說。

  “你多跟我說說話,別睡?!?p>  “嗯。”

  這次,林莞辯清了,那聲音直直地傳到她的耳朵旁,他的發(fā)鬢垂著水滴,冰涼到了她的臉頰上。

  那人正背著她,在一片漆黑中行進(jìn)著,聲音粗重,不知道已經(jīng)走了多久的路。

  他停下了腳步,停滯了一會兒,轉(zhuǎn)眼看見月光下背上的人,聽見她輕微的應(yīng)了一聲,已經(jīng)沒有再問他問題了。

  急急地,辨認(rèn)著天上的星宿,加快了腳步。

  他得找到人,得找到人煙,得找到醫(yī)者,得找到能救治他們的人......

  不知過了多久,待他醒來已經(jīng)天明,睜開眼只有四方屋頂,木片堆砌的床,空氣中有一股腥味。

  這是哪里,是夢還是?

  自己的身體還在微微地發(fā)冷,嘴唇也冰裂開了,之前追兇而落下的手臂傷也在狠狠地提醒著他昨晚發(fā)生的一切。

  楞嚴(yán)猛地一驚,徹底醒了過來。

  撐起身子,已不見自己背了一晝夜的人,自己的雙手被麻繩捆綁著,一身衣裳早已被換下,一身麻衣。

  一種冰涼悔意沖上了腦門,他咳了起來,止也止不住。

  屋內(nèi)的動靜驚了雞鳴而起勞作的農(nóng)家,一婦人推門而進(jìn),看了一眼,趕緊又退了回去,去了喚了自己的相公。

  “別走!”楞嚴(yán)強(qiáng)壓住胸腔的咳,斷斷續(xù)續(xù)喊道,“與我......一起,那受傷的......姑娘呢?”

  婦人有些害怕,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興許是許久沒見過外人,等到她的相公出現(xiàn)時,才跟著后面進(jìn)了屋。

  “與我一起的姑娘呢?”他再問,“我不會傷害你們,求求你們告訴我,她在哪里,或者至少得告訴我她是不是安全的。她.....”

  他都不敢往下說了。

  “別動別動,先喝些湯水,這位公子別擔(dān)心。你們是哪里人啊?怎么會都暈在了荒郊,若不是我與賤內(nèi)采草藥路過,你們可就......”

  鄉(xiāng)里小鎮(zhèn),日未出便出山而作,途徑一荒野地。救下了一男一女,兩人所著的衣裳精美,且雖狼狽但面容都姣好,仔細(xì)端詳看也不是這附近的村民,想必應(yīng)該是哪里的客商經(jīng)過了此處,遭逢了山難,才淪落至此吧。

  可那姑娘身上卻又箭傷。

  又不得不讓人擔(dān)心。

  楞嚴(yán)微微點(diǎn)頭,知道農(nóng)夫與蛇,也知道面前的人在警惕什么,答,“我們是商人,途徑陶花國,可其城突遭變故,無辜被波及受了箭傷,以至于此......”他點(diǎn)到即止。

  那男人聽了,“陶花國?可聽說那里正在舉辦一年一次的花神節(jié),鄉(xiāng)里的村民有不少人還特意去參加熱鬧盛事,怎么就這樣了?!?p>  “可以問問反回的村民,恐怕很多人也都連夜逃城了吧?!崩銍?yán)說。

  那婦人拉了拉男人的衣袖,說道,“剛剛?cè)ベI早,也的確看到有些人回來了,說是去的半途上聽見別人說陶花國出了叛賊,都還沒去成,就回來了。就那村口的三牙子說的。”

  “那......”

  聽著八九不離十,男人立馬也解開了綁在了楞嚴(yán)手上的繩子。

  “抱歉了,這位公子?!?p>  他又繼續(xù)說道,“這位公子,請您節(jié)哀,原先我以為你是傷害了那姑娘,那荒郊野外的,一姑娘家絕不可能走到那里,所以便將你綁起了。你聽了也不要激動,與你一起的姑娘她......滿身都是血,還帶著箭傷,拖你們回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

  “現(xiàn)在尸身就停在門口,如果你沒醒,我們正打算送去義莊。要不就去看她一眼吧。”

  那陣冰涼感已經(jīng)隨即浸入了全身,絲毫無法動彈,周圍的一切都入了空靈,這種混沌感,他已經(jīng)是第二次經(jīng)歷了。

  楞嚴(yán)一動不動,與剛剛著急問林莞的下落判若兩人。

  第一次,是他在朝上,下人來報林莞過世。

  第二次,便是這次。

  心房里切切實(shí)實(shí)的痛,更甚當(dāng)初,起身如幻境,男子和婦人都在問他,他已左右恍惚而走,跌跌撞撞地走了院子前。

  一木板車,草席草草而裹。

  他掀開,不顧人勸阻,癱倒在地,而后他像醒了又像沒醒,魔怔地對著那沉重毫無生氣的尸身說道,輕輕道,“我會想辦法的,你不會有事的。弄疼了你,你就怪我,罵我,打我。對,你該打我?!?p>  拿了她的手,往自己的臉上打,“該死的人是我,是我?!?p>  那手垂垂而下,根本沒有想要打他的意思。

  靜靜地,空氣里沒有回應(yīng)。

  靜默了許久,他背起那那像斷線的木偶一樣無生機(jī)的人。

  那農(nóng)家的夫婦看到這一幕都驚嚇慘了,那女尸身已經(jīng)沒了呼吸,臉色慘白,而這公子背起了她,還怕碰壞似的,不許他們碰,就往門外走。

  日頭已上正午的位置。

  “公子,公子,你莫這樣嚇人。你要帶她上哪里去?”

  他似乎聽不見。

  褐色的眼睛里沒有聚焦,很是邪乎。

  “小心碰壞了她。”

  只有說道那姑娘的時候,他才轉(zhuǎn)身看了看,她已經(jīng)無法攀附在他的背上了。

  他抄起了她,將她捧在了雙手里,垂下的手一點(diǎn)生氣盎然也沒有。

  “這是不是你的夫人?公子,請讓她安息吧,別折騰她了。你看看她肩上的傷還在往外滲著血。哪個姑娘不想漂漂亮亮地,要不這樣,我?guī)湍愫皝砦覀冞@最好的入殮師傅,你也想辦法聯(lián)系家里人來接,好不?!?p>  柵欄邊,他低頭看了一眼懷里的人,沒動,那白色的衣裳還在滲著血跡。

  “是啊是啊,姑娘家都愛美。”那婦人也應(yīng)聲道。

  “她愛美?!崩銍?yán)說,看著那毫無血色的人,心空蕩蕩的。

  “公子你放下她吧?!?p>  但是他還是死死地抱著不放,甚至越抓越緊。

  見是有些反應(yīng)了,農(nóng)家人趕緊去喊了入殮師傅,又買來了一幅棺材。許是農(nóng)家人心善,偌大的院子竟然也愿意讓一個陌生人來辦喪事。

  入殮師來,嘴里念念叨叨了幾句,將自己的家伙什放在了一邊,看了看,正打算從眉毛下手。

  “這位公子,要不你把他放下來吧,我這樣不好操作。”

  “別勸了。他已經(jīng)抱著她站了一個多時辰了?!眿D人說道。

  “那我可說好了,這樣,我不保證能將她畫的好看了。”入殮師說道,的確來的時候便見這儀態(tài)容姿很好的公子一直這樣站著,“他是誰???你家有如此好看的親戚?”

  婦人像是也有榮光,答,“誰家沒有點(diǎn)好看的人。你等等,我去勸勸?!?p>  說完便上前去,跟好看的公子說,“公子,讓姑娘家美美地去那個世界吧,說不定她現(xiàn)在也正看著你,看著你這樣,她會傷心的?!?p>  眉頭提了提,他沉沉道,沒有任何的表情,“對,她看的見我。”

  她曾經(jīng)說過,直到頭七那天,她都一直在自己身邊看著的,看的到他傷心,看得見他難過。

  就是說了這么的一句話,楞嚴(yán)才慢慢地放下了“她”,重新放在了木板車上頭。

  靜靜地坐在了一旁。

  婦人看見了都有些不忍了,拉著他就往里屋去,又借口著她好說歹說才進(jìn)了些粥水。

  “對,她都看著的。就這樣吃,沒錯沒錯?!闭f完,轉(zhuǎn)頭出了門便見了自己的丈夫,“我跟你說,以后我一定要死在你的前頭,你可不準(zhǔn)比我早死?!?p>  男人忽地火氣上來了,“哪有人咒自己丈夫早死的呀!”

  婦人摸摸眼淚說,“我怕你死了,我一個人承受不了。”說完哭哭啼啼的。

  男人這才意識到自己誤會了,連忙把她帶在自己懷里連哄帶騙地說,“好好好,我一定比你早死?!?p>  院子里,忽然一陣風(fēng),原本還掛在正午位置的太陽被烏云遮蓋了起來,憑空響了幾聲雷。

  入殮師揉揉被忽來的風(fēng)沙迷了的眼睛,重新拿了自己的粉盒,正要往那美麗姑娘的臉頰上撲去,忽然從木板凳傷跌坐了下來。

  “她她她她......”

  只聽見咳了一聲,剛剛還躺得筆挺的人瞬間緩過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直直地看著入殮師傅。

  “鬼啊鬼啊鬼啊?!?p>  “我不是.....”林莞筆挺地坐了起來,木板車一翹,整個人像是詐尸一樣。

  剛剛還在布置著靈堂的人,還有還運(yùn)來棺材的人,還有正送來紙錢的甲乙丙丁立馬煙消云散,跑得比街上搶錢還快。

  這大白天的,竟然還能見鬼。

  林莞扶著自己的肩膀,慢慢地劃下木板,看見滿院子的雞飛狗跳,拿著紙錢的人撞到了扶著棺材的人身上,棺材應(yīng)聲落地,砸到了拿著紙錢人的腳上,嗷嗷一聲叫。

  隨后是漫天的黃色紙錢。

  明晃晃的太陽照得她眼睛都疼了。

  唯一一個動都沒動的,此時瞪大了眼睛,正直直地朝她走了過來。

  “楞嚴(yán).....你怎么在這里。我這是在哪里?!?p>  都還沒來得及回答她的話,便被擁入了懷抱中,深深地埋入了脖頸處,久久都不愿意放開。

  要不是肩膀的傷還在疼,林莞也愿意留戀些時間。

  “你們在做什么呀。這棺材是給誰的呀。我昨天好像看見了黑白無常,哦,不對,我好像看見了閻王。”

  楞嚴(yán)聽著耳邊的人說話,都害怕是自己是幻覺,“你再多說點(diǎn),多說點(diǎn)。”

  “我正說著呢,可我肩膀疼?!绷州刚f,“可不可以......”

  “可以什么?”他問。

  “可不可以等會再抱,先幫我叫個大夫。”

  那空蕩蕩的位置總算是填補(bǔ)了回來了,聽了她的話,拼命地點(diǎn)頭,嘴邊帶著笑意,“好,我去。我去。你好好地待在這里,哪里都不要去,就在這里等著我?!?p>  “嗯?!?p>  林莞莫名,怎么楞嚴(yán)像變了個人似的。

  得到了她的承諾,他便跑到大街上要去找醫(yī)館。

  可這可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抓了一個人,問了幾句才急匆匆地去找。

  胸膛的有一塊地方都要炸裂了,他希望壓制的東西,現(xiàn)在也徹底不管了,他徹底地知道答案,也知道自己的所想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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