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嚴。”
夏巴斯見到了來人欣喜上前。
回了陶花國后,找了熟悉地形的先生,知道那懸崖下或許還有生機。于是他們一行人隨著懸崖下的村莊一路走,打探了許多的消息,打聽了許多的異鄉(xiāng)人,終于在此處發(fā)現(xiàn)了蹤跡。
腳程一刻也不敢停歇就往這來了,一打聽,也找到了這食店,等了一日。
終于見到了人。
“楞嚴?!毕陌退褂趾傲撕啊?p> 扯了扯他的衣袖,他眼里波光一聚,又微微散了開,似乎未聞,瞇著眼睛,似乎很困頓。林莞才剛從馬車上下來,他微微一歪,輕輕靠在她一側,正好讓她扶著。
淺淺一聞,兩人身上皆沾滿了酒氣。
“你讓他喝酒了?他可是佛國的尊主!怎么能讓他喝酒,這是喝了多少?!毕陌退箽饧?,跺了跺腳,怒目圓瞪,看著兩人站得近,生氣地說道?!俺宋遥膊荒芙?!”
醋意酸濃。
多南攔住了她,“那么多人看著呢,進屋說。巴得。”一個眼色,巴得心領神會。
楞嚴被扶了進去歇息,靜靜地走著,手扯著林莞的腰間的垂穗,線慢慢地繃直,帶著林莞也不得不跟隨著。
巴得輕扯了下,也不松手。
“楞嚴?!绷州竼舅?,他抬起眼,水光如波,又靠了在她一側。
他問,“你還喂我喝嗎?”酥酥軟軟的。“我能喝?!?p> 這可所有人都聽見了。
“不喝了?!绷州刚f道。
多南饒有意思地看著,臉上溫溫笑,看得林莞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擺手,安撫楞嚴。
“我們下次再喝,先去歇息吧,這穗子是我腰間上的,要不先松開?”
“你的?”他扯著穗子的一頭,眉心緊了緊,像是微微失落。
“不用那么麻煩?!卑偷檬制饎β?,利落地斬斷了那穗子。跟兄弟們相處久了,不拘這點小節(jié)。
一頭還抓在了楞嚴的手心里,另一頭斷了線,碎了一地線。
而后,冰冰冷冷的話而出,“你找死?!崩銍郎焓殖榭樟藢Ψ降膭Γ滟齽σ庵钢麆倓倱]刀的那只手。
這是......
“林姑娘?!?p> 巴得看向林莞,不敢動,只好開口求助。
這是第一次被尊主教訓,有些不適應。
林莞趕緊踮起了腳尖,俯身到楞嚴的耳邊說了幾句。他似乎也受用,轉而目光垂下,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劍,擬力扔出了老遠,像是才心滿意足似的,輕揚了笑意,又微微瞇上了眼。
這才跟著巴得走。
“妖女。”夏巴斯念到,受了傷又墜崖想著她兇多吉少,剛剛看到她也安好,還是欣喜的,卻見楞嚴這狀態(tài),不由得啐道。
旁邊的文月聽了可不干了,擼起翩躚衣袖,就要與她理一理。
也是林莞攔了下來。
“進屋說?!?p> 有什么事情都進屋說,光是聽到佛國兩個字,門外站著的農家兩公婆立刻就跪了下來,那些流浪的乞兒們見狀也跟著跪了下來,頭也不敢抬,哆哆嗦嗦的。馬超分了糖飴,多南又讓他們不要拘謹,一個個地才小心翼翼地站起來。
“謝謝大人?!?p> “我們可以進屋嗎?”
“請便請便?!彼麄冓s緊說,都沒想到拒絕,佛國的人都是沾著檀香的,來了便是福分,他們還求職不得呢。
進屋了。
小小的草屋平時還覺得敞亮,一下子擠滿了十來人,又堆滿了謝禮,挪動一步都容易碰撞到別人。多南遣散了些人出去,只留下圍著一桌子人。
劍拔弩張的。
“原先我還有幾分可憐你的,現(xiàn)在沒有了。對著楞嚴使了什么手段,讓他醉得昏迷不醒的,你打什么主意!”夏巴斯拍了拍桌子,指著林莞道。
重生的時候,她見他可藏了許多酒了,以為能喝了,結果還是老樣子。
林莞笑笑,扯扯嘴角。
有點無辜,但好像也不那么無辜。
倒是文月見自家小姐沒說話,被逼得只能呵呵笑,先說了,“我家小姐一女的,手無縛雞之力,能對他怎么著呀。她......”
不對,還真的能對他怎么著。
尊主長得甚是好看,自家小姐還專門遣人打聽他的消息,甚至還跋山深水給他送了許多的經(jīng)書,那已經(jīng)不是生意上的巴結了。甚至去陶花國也是因為......
文月說完都心虛地看了一眼自家的小姐,恍然大悟,撐在桌子上,瞪大了眼睛,“小姐,你喜歡上楞嚴尊主了?!?p> 夏巴斯都沒敢提。
林莞還沒否認,點了點頭,“嗯?!?p> 理直氣壯的。
知道自家小姐很直爽,但是沒想到是這般直爽。
前不久不還互相看不順眼嗎?怎么就......
“你!”夏巴斯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像是聽見了什么不該聽到的話,咬著牙,氣得說不出話來。
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哥,她欺負我!”
巴得站在身后,說,“好像沒有......吧?!?p> “她不能喜歡楞嚴!”
“喜歡這事可不能強求?!倍嗄辖又f,“倒是你,別欺負你兄長。”
“我怎么......哥?!?p> “我倒是不介意,妹妹刁蠻慣了。這喜歡不喜歡,人心才能做得了主,不是你說不能就不能的。還是要告訴妹妹一句,林姑娘,她可以喜歡。”
連自己的兄長都不站自己的理。
自己的哥哥,早就說了,自己強求姻緣是胡鬧,看來巴得早就知道了什么。
第一次見夏巴斯一句話都蹦不出來,多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似乎為它報了仇了。
笑嘻嘻地道,“別嚇壞了林姑娘了,都是佛國的人,劫后重生都該是欣喜的。林姑娘能對楞嚴怎么地呢,楞嚴會武,平日里也沒人敢接近他,還輪不到別人欺負。要不這樣,等明日楞嚴酒醒了,我們再細細地說吧。現(xiàn)在也不早了,眼下先去客棧住下最合適,明日再來找你們。”
“如何如何?”兩邊都問了。
兩邊都沒回答。
多南搶著又說,不帶一絲喘息的機會,臉上還是帶著和煦的笑容,“那就這么定了?!?p> “定什么了......”旁邊的夏巴斯還要抗議說什么,一副要留下來的樣子,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多南捂住了,拉著就往外去。
林莞一句開口的解釋還沒說,嘴翕合,他們已經(jīng)自己給自己安排妥當了。
看了一眼多南,多南將自己的腳從木凳上放了下來,看著她笑了笑,寓意不明。
像是故意的。
而文月和馬超則一步也不敢再離開,“主子,多南大人說得也對,天色不早了,今日不能走不要緊,我和馬超就在馬車上等主子,隨時可以喊我們。”
而后還不放心,吩咐道,“你可別對楞嚴尊主做什么事啊?!?p> “我會回去告訴老爺?shù)摹!?p> “我不會的。”
真是哭笑不得了,也許是有前車之鑒,搞得文月都有些不放心了,就怕又出現(xiàn)一個誘拐小姐的人,將她騙得慘兮兮的。
這夜注定無法安眠。
楞嚴躺著,手里的穗子垂了下來,她想扯下,他卻是抓得跟緊了,微微睜開了眼,皺了眉。
“我的?!?p> “好,你的?!?p> 怎么醉了,就是霸道些呢。
她放開了穗子,知道醉酒了的時候就得都依著他,于是松了手,隨他拿捏著。
“你可好,喝了一大瓶的杏花酒,我才喝了一小口,沾都沒沾到酒氣就回來了。你在這里乖乖睡著,別跟著我了。我去找找前頭還有沒有酒水?!逼鹕硐胱叱鋈ァ?p> 興許是知道了是她,興許是怕她走了,將她拽進了自己的懷里,吩咐道,“不走?!彼胱右材弥?,人也不放,緊緊地箍在了胸膛處。
溫香如玉的,她靜靜地瞧。
高入眉峰的鼻,如遠山般如墨的眉,骨肉均勻的臉,還是那個她熟悉的木頭,卻是不同的人,他當時認她的時候,是不是也是如此,陌生卻又很熟悉。
“好吧,那不走。你在哪,我便在哪?!?p> “嗯?!?p> 胸膛里起伏,靜靜地,靜靜地,她便也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推開木門,門外已經(jīng)齊刷刷地站滿了人,前頭原本招待外客的桌椅上都是佛國來的賓客,農家兩公婆甚至比以前還要忙碌了,兩家的賞銀都給了不少,很是闊綽。
見門打開了,人又齊刷刷地往這邊看。
“怎么了?!毙殊於穑ひ粑磫?,低低沉沉地問道,頭微微痛,手里抓著一個垂穗,看著眼熟,像是林莞身上的。
昨天做了什么?
喝了酒,他都不記得了。
林菀還站的那么遠,遠在了門邊,像是不知道怎么開口似的,難道是自己酒后做了什么,他剛要啟唇問道,“我......”
只聽門外響起了聲音,窸窸窣窣。
“他們怎么一間屋?”
“我這里也就兩間屋,一間是我們兩夫妻的,一間就留給他們了。沒有多的房了?!?p> “那,為什么不早說。他們孤......”
門咯吱響,門又再一次開了,巴得本意想過來看看是否已經(jīng)起身,是不是該讓多南來敲門,見了楞嚴已醒,退了三步。
“尊主?!?p> 平平淡淡地,他只應了聲,看見了滿院子的人也已經(jīng)猜到了怎么回事。
終究還是找來了。
他又看向了林莞,問。
“我昨日有做些不妥當之事嗎?”
巴得離門口近,聽了又退了三步。
林莞想想,臉頰微微紅,唇邊微微熱,答,“就算有,我也歡喜。沒有,我得討討?!?p> 他的手緊了緊,話拂過了心頭,那穗子已經(jīng)放下,柔聲道,“盡管討?!?p> 巴得又退了三步。
夏巴斯聽見了屋里的聲響,便走了進來,看見楞嚴清醒了,哭了起來,一邊說著,一邊抹眼淚,“要是你死了,我怎么辦。我和我哥怎么辦,佛國怎么辦。你嚇壞我了?!?p> 多南說道,“楞嚴好好的,就別哭了?!?p> 文月和馬超聽見了動靜,也走了進來,見那邊的動靜哭得呼天搶地的反倒是哭不出來了。
一堆人圍著一個人,還是兩個堆。
正在遞著酒水的兩公婆見院子里少了人,便將茶水都放屋內來了,見了兩個堆的人分別與圍在中間的人說著話。
兩人嘀咕,“這公子和姑娘,看來要被拆散咯?!?p> “原來兩人是跳崖殉情?!?p> “那肯定是了。”
這兩日,他們聽了不少崖、躲之類的字眼,八九不離十了。
就是這嘀咕聲大了,屋內的人聽見了。
文月說,“主子,我們現(xiàn)在就回?!?p> 另一邊說,“我們也回!”
“誰殉情了?!?p> “誰跳崖了?!?p>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