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喳——吱——喳——”
知了在樹干上大聲嚷嚷，好像唯恐有人不知炎炎夏日已然到來的消息。
羅府大廳內(nèi)，羅洋洋一身背心短褲打扮，赤腳盤腿坐在一張矮幾前與羅母、阿姝以及何嬸一起在探討些什么，不知不覺間竟把知了的吶喊聲都給蓋過去了。幾個小廝站在后面費力的甩著蒲扇給她們扇涼，也絲毫不能降低她們的討論熱情。
會出現(xiàn)這一幕是因為羅洋洋在某個濕熱難耐的午后突然一時興起，找來一塊木板充當臨時畫板，在畫板上畫起了各種現(xiàn)代夏裙設(shè)計圖。因為繪圖的時候是以羅母作為模特參考，所以圖樣一出來，就忍不住找上羅母討論將畫板上的設(shè)計圖樣縫制出來的建議。羅母對畫板上的圖樣很感興趣，卻又因拘于禮法而對幾個設(shè)計圖的款式頗有微詞。
“母親，你信我，你穿這身裙子一定很好看?！绷_洋洋指著畫板上的一條夏日連衣裙設(shè)計圖勸道。
“不行，這裙子好看是好看，就是穿著太暴露了。若真要穿上，胳膊、大腿都要露出來了，這么穿于禮不合?！绷_母拒絕。
“夫人，這條呢？”阿姝指著一條波斯米亞長裙的圖樣柔聲問道。
“這條……裙擺會不會太長了？這暑熱天氣穿這么嚴實，會不會太熱了？”羅母看著圖樣有些遲疑。
“哎呀，母親大人，我設(shè)計的既然是夏日穿的裙子，定然是為了夏日能穿著涼爽才這么設(shè)計的啊。這裙子別看它下擺這么長，但是在走路的時候會腳下生風，保證你穿著涼快?！绷_洋洋極力推薦自己的設(shè)計。
“你又沒穿過，怎么知道穿著涼快？”羅母白了她一眼。
“……”羅洋洋心中暗自撓墻。
“夫人，我看可以做出一套來試試，若是穿著覺得熱了，可以放到天氣涼了再穿?！焙螊鹫f道。
“就是就是?！绷_洋洋附和。
“那好吧，那就裁出一條來試試?！绷_母猶豫中選擇了妥協(xié)。
“那要選擇什么布料好呢？”阿姝問。
“內(nèi)襯用蠶絲，外層用木棉混著麻絲編織成布匹剪裁，怎么樣？”羅洋洋小心的看著羅母問道。
羅母說：“隨你折騰吧?！?p> “咳！何嬸，阿姝，你們可都聽到了？母親說隨我折騰?！绷_洋洋笑瞇瞇的指著最下面的一條吊帶小短裙，說道，“那用蠶絲再給母親做一條吊帶裙吧。”
阿姝和何嬸聽了面面相覷，轉(zhuǎn)而捂嘴偷笑。
羅母扶額，笑罵道：“洋洋，你怎能如此曲解我的意思？你畫的這條裙子若真做出來了，我如何能穿著出來見人？”
羅洋洋曖昧的笑著說道：“出門見人是不大方便，但是誰說不能穿給人看了？”未等羅母反駁，又道，“就在房里穿給你的丈夫，我的父親大人看啊?！?p> 羅母一聽，臉上的神情瞬間淡了下來，過了半晌才開口說：“已經(jīng)六個月又十一天過去了。你父親還一直沒有消息傳回來，不知道此時身在何處，是否一切安好?！?p> 羅洋洋有些后悔自己多嘴，忙安慰道：“此次北上不比去年，父親需要采辦的東西比較多，怕是因此有些耽擱了?！?p> “罷了。想再多也無益。這些裙子要怎么剪裁隨你們的意吧。只希望你們做好衣裳之時，夫君已然歸家?！?p> 羅母和何嬸離開后，羅洋洋從身后拿出來一個新圖樣，放在阿姝的面前，說：“阿姝，這是我給你設(shè)計的公主裙?！?p> “公主……裙？”阿姝雙眼放光，激動的拿起小木板，左看右看，愛不釋手，問道：“這……叫公主裙？是公主穿的嗎？我穿著會不會……會不會不太合適？”
公主穿的？我怎么知道哦。只知道這種款式叫公主裙。羅洋洋說道：“公主裙指的是讓女孩兒穿著像公主一樣漂亮的裙子。你穿上肯定很好看。一條裙子罷了，哪兒有那么多規(guī)矩？你做出來了盡管穿就是了?！?p> “謝謝少主！”阿姝往外看了一眼，對羅洋洋說道，“多謝兄長。我也為兄長縫制了一件衣裳，若兄長不嫌棄……”
“當然不嫌棄?！绷_洋洋笑著說，“你有心了。衣裳做好了盡管拿給我。只是我的衣裳已經(jīng)夠多了，暫時不用再為我添置了。有時間還是做給其他人吧?！?p> “好?！?p> 傍晚戌時，阿林從鹽泉那邊巡邏回來。
走到廂房門口，忽然聽聞身后傳來聲音。
“阿林?！?p> 阿林回過頭，看到阿姝正站在院墻下，懷里抱著一團淺灰色的麻布，含羞帶怯的看著他，雙頰似乎被晚霞染紅了。
阿林有些疑惑，問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阿姝把懷里的東西緊了緊，說道：“我在這里等你。”
“有事？”
“這是我給你縫制的衣裳?！卑㈡瓜卵?，雙手捧著衣裳遞了過去，“謝謝你這些日子幫我一起教課?！?p> “不必客氣，那是少主吩咐的。要謝你就謝少主吧?！卑⒘譀]有伸手。
“你就收著吧。少主那兒我已經(jīng)送過了?！卑㈡D了一下，說：“和給你做的這套一模一樣?！?p> 阿林遲疑了一下，接過衣裳，說：“那就謝過了。以后無需再這么客氣了。”
“嗯?！?p> 阿林看她還站在原地，問道：“還有事兒？”
阿姝看著他，欲言又止，最后搖了搖頭。
“無事就回去吧?！?p> “嗯?！?p> 目送阿姝離開后，阿林打開房門，把新衣裳放在案幾上，點燃房內(nèi)的燈燭，從陶壺里倒出一杯水，緩緩喝下，然后在案幾前坐下，正要隨手把滴在案幾上的水抹掉，忽然頓住了。食指沾水，在臺面上一筆一劃慢慢寫下了一個字，愣怔的看著字跡漸漸揮發(fā)掉，心里忽然有些惘然。
“阿林！阿林！”門外忽然傳來阿肆急促的呼喊聲。
阿林回過神，忙上前打開房門問：“怎么了？可是少主出了什么事？”說著就要往正房那邊跑去。
阿肆忙拽住他的衣擺，沒好氣的說道：“呸呸呸！烏鴉嘴！誰說小主子出事兒了？我是聽了小主子的吩咐過來告訴你好消息的。剛剛有北上的小廝騎馬回來傳遞消息，主子他們已經(jīng)在趕回來的路上了，大概明日申時就可到達?！?p> “主子和我義父他們就要回來了？”
“是啊。高興吧？”阿肆揮舞著手掌給臉上扇風，說道，“跑得太急，快熱死我了。不跟你說了，我還得跑回去給小主子匯報呢。先走啦！”
阿肆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