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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懷柔白樺林

第四章 北風卷地白草折

最是懷柔白樺林 一顧再顧 3025 2019-05-27 21:25:35

  第四章北風卷地白草折

  北風呼嘯,天空已飄起了雪花。稀疏于晨,濃密于黃昏時分。由稀到密,直至越來越大。所有的寒冷蒼涼,似乎漸漸地洶涌掠過來。

  只一會兒功夫,就已經(jīng)漫天皆白。

  可慕怡衣的夢里,卻是一片漫無邊際的黑暗,看不到一絲光亮。

  夢中的江起云,上一秒鐘還在朝她微笑,溫和得如同冬日里的暖陽,下一秒鐘笑容卻突然變得僵硬,凝滯在臉上,直至面無表情,然后沉默著看著她,眼神空洞,哀痛萬分......

  漸漸的,江起云的身影越來越遙遠,越來越模糊,被黑暗一點點吞噬。最后,徹底的消失不見......

  起云,不要走!不要丟下我!

  怡衣一直在黑暗中奔跑,沒有方向地奔跑。一直用手去抓,哪怕只要能觸及到江起云的指尖,也會有一絲溫暖和希望,可終究,卻是一片虛無。

  這是個可怕的噩夢,好漫長,好漫長......

  怡衣突然驚醒,驚恐地睜開眼,冷汗涔涔,心有余悸。

  可是意識仍然有些模糊,仿佛還深陷在那場漫長的噩夢中,只覺得無比得壓抑和悲傷......

  她頭痛欲裂。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她閉上眼,深深地呼吸著,努力靜下心來,拼命回憶。

  怡衣驀地瞪大了眼,她想起了在燕山白樺林里發(fā)生的一切,身強馬壯的遼人,身負重傷的起云,嗚咽哭泣的巧春,還有自己被擄......

  她立即驚慌失措地坐起來,猛的掀開毯子。

  幸好!

  自己衣衫尚齊。

  她舒了一口氣。

  抬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環(huán)顧四周,這是一個營帳,以厚厚的毛氈圍成。

  帳內(nèi)生著炭火??赦聹喩砣允巧s,只覺得寒徹心扉。這種寒冷,是自心底涌起的一種屈辱與恐懼。

  想到被這伙蠻夷擄來至此。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怡衣的淚光,頓時凝結成漫無邊際的哀傷。

  她憤恨。

  她不甘。

  就在她準備下床,想著仔細窺探一番,以便伺機逃跑時,帳門突然被揮來,走進一個高大偉岸的身影,隨之營帳里灌進了幾許冷風。

  慕怡衣不禁打了個冷噤。

  抬眼一看,是他!

  是那個藍眼遼人!

  怡衣頓時神情緊繃,驚恐萬分。

  “你,你不要過來!”

  她戒慎地盯著他。

  見她如同一只受驚的兔子,耶律樺站在床沿,噙著嘲弄的笑意,一只手微微搓著下巴新生的胡茬子,好整以暇地盯著她。

  一雙藍眼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好像在欣賞一只逃脫不了的獵物。

  突然,他雙手撐在床沿上,向她靠近......

  怡衣縮在墻角,無處遁形,只能別開臉。

  呵。

  這只受驚又戒慎的“小兔子”!

  有趣極了。

  那一低頭的抗拒與緊張,在他眼里,倒恰似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他......

  怡衣的腦袋轟的一聲,腦子里一片空白。

  不!

  ......

  “啪”的一聲,怡衣又氣又惱,情急之下一巴掌打了過去。整張臉紅得像能滴出血來,屈辱委屈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剎那間,耶律樺怔住了,有些不可思議。

  眼前這個柔弱的女人,竟然打了他一巴掌。

  至今還沒有女人,敢如此毫不留情地打他。

  好,很好!

  勇氣可嘉!

  他放開了怡衣,眸光如電地盯著她,周身散發(fā)著危險的氣息。

  此刻的怡衣惴惴不安,她既害怕惹惱了這個強盜,可是又感到無比慶幸,因為畢竟是自己的那一巴掌,讓這個強盜停止了對自己的欺負。

  她勇敢又冷傲地與他對峙著。毫無畏懼地看向他,眼神決絕。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有本事,你就殺了我!

  耶律樺見她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忽然覺得很有意思。

  但同時,另一種感覺讓他清楚地明白了一個事實。

  她那如此厭惡的眼神,憤恨的神情......

  她,不喜歡我這樣!

  耶律樺突然醒悟過來。

  我這是在做什么呢?

  等了那么多年,我要的,是她可以心甘情愿。

  難道不是嗎?

  而不是如此刻一般如臨大敵,視我為強盜。

  他自嘲地笑了笑。

  心中陡然升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是為自己剛才一時的情不自禁和粗魯,而產(chǎn)生的愧疚感嗎?

  還是自信地以為她會認出自己?

  或是被他霸氣的魅力所傾倒,而產(chǎn)生的自負感?

  要知道,他耶律樺可是大遼第一勇士,走到哪里,引起族民們的歡呼,傾慕他的姑娘不計其數(shù)。

  他確實是沒想到,她對他竟然如此厭惡憤恨,寧死不從,自己心中涌出的挫敗感?

  他不知道。

  但他確定一定以及肯定的是,自己的這種情愫,絕不是巧取豪奪,也并非是毫無顧忌。

  他喜歡她,所以珍惜她,在意她,顧及她的感受。

  他一直是個清醒而自律的人。

  而她,也一直是他心中最圣潔的仙女,就像天山上的雪蓮,珍貴而美好。

  他是做了強盜一般的行徑,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她擄來。

  他耶律樺對著真神,對著狼圖騰,對著草原上空的雄鷹起誓,他一定會珍惜她,愛護她!今后定會好好對她!

  不僅僅是因為幼時的那一次相遇,她對他的恩情。而是,他早已經(jīng)對她銘記于心,情根深種!

  耶律樺沒有說話。

  彼此對峙著,沉默著......

  兩人之間的氣氛似乎有些緊張,帶著一絲微妙。

  突然,他轉身,大步走出了營帳。

  怡衣一下子癱軟下來,她甚至都已經(jīng)做好了拼死搏命,視死如歸的打算。

  就在她精神極度緊繃之時,這個遼人突然一言不發(fā)地離開了營帳。

  這算是放了她一馬嗎?!

  她有絲疑惑和不解,但更多的是慶幸。她閉上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揮開帳門的那一剎那,外面一陣陣冷風夾卷著點點雪絲,呼嘯著過來。

  耶律樺頓時清醒了。

  剛才心中的烈火,也隨之退去了。

  只有涼風,才能醍醐灌頂啊。

  呵。

  抬眼望去,外面已經(jīng)是白茫茫的雪夜。天地間空靈靈的,只有寒風在喘息......

  耶律樺負手站在雪堆旁,眺望著遠方,若有所思,任思緒飄飛......

  他就這么靜靜地站著,孑然煢立。

  任由點點雪絲,散落在發(fā)間。滾著錦貂毛的黑色披風,在寒風中獵獵飄揚。

  他拿出隨身的陶塤,粗糲的手指輕輕撫著上面的云紋,細細端詳起來。

  這個陶塤是母親所贈。大如雁卵,通體黑漆,描繪云紋。塤體有六個音孔,前四后二。

  每當他心情不好的時候,他都會拿出這只陶塤。

  他們契丹族是游牧民族,而陶塤曾是誘捕獵物所用。所以族人們都會吹奏這種古老悠久的樂器。

  他們草原兒女,開朗豪爽,同族人們說話時,一貫是用高頻調(diào)來喝酒交流,談笑風生。陶塤與之相比,顯得格外柔潤。

  他喜歡陶塤,喜歡這種豪爽之外的柔潤。

  塤之為器,立秋之音也。平底六孔,水之數(shù)也。中虛上銳,火之形也。塤以水火相和而后成器,亦以水火相和而后成音。故大者聲合黃鐘大呂,小者聲合太簇夾鐘,要皆中聲之和而已。

  而陶塤,便是中音之器。

  正五聲,調(diào)六律,剛柔必中,輕奪迷失,將金石以同恭,啟笙竿于而啟批極。

  耶律樺不愛鐘、磬這些尊貴之器,而獨愛這種古樸之器,音色樸拙抱素,獨為天籟。

  他放在唇邊輕輕吹奏起來,古樸醇厚的音色,飄在這白茫茫的雪地上,空靈靈的雪夜里,低沉婉轉。

  這陶塤聲里,說不盡的款款柔情,道不完的絲絲惦念,都化作金風玉露,嘆塵世孤芳。分明泄露了主人無奈孤寂的心境。

  母親,我要怎么做,才能讓她不那么記恨于我?我怎么才能贏得她的芳心?

  墨色的披風隨風飄揚,耶律樺孑然煢立的背影,在茫茫雪夜中冷傲而孤寂。

  “唉!”不遠處的一個紅發(fā)遼人嘆了口氣。

  他是耶律樺的侍衛(wèi)述羅烈。

  自五年前在戰(zhàn)場上被耶律樺所救,便忠心耿耿地一直跟隨著。他從沒見過一向果敢霸氣,戰(zhàn)神一般的將軍竟會如此哀傷脆弱。

  孤獨凄清的陶塤聲,令他看起來像只受傷的野獸。

  不就是一個大宋女人嗎?

  我過兩天從奴隸堆里,搜羅挑選幾個有姿色的女人給將軍。

  述羅烈暗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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