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物是人非事事休(一)
家宴結(jié)束后,耶律樺攜慕怡衣,坐在馬車里回王府。
一路上,兩人都不說話,各懷心事。
自江起云離開后,怡衣便再無什么心情。只是強顏歡笑地應酬著,在宴席上也吃之甚少。這些,耶律樺都看在眼里。
現(xiàn)在,慕怡衣縮在他的懷里,仍然一言不發(fā),沉默著。
她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是因為暮色降臨,天色漸暗的緣故,所以看不真切嗎?
耶律樺不想去揣測,不愿去揣測,也不敢去揣測。
怡衣既然不說,他便不問。
有時,并不是不愿面對真相,而是不敢面對得知真相后的那顆痛楚的心。
只是,怡衣時不時的輕聲抽泣,和長吁短嘆,揭示著她此刻沉郁的心情,壓抑悲傷。彰顯著她哀慟的憂思,連綿不絕。
難道,她仍舊放不下江起云嗎?
還是,在悼念自己失去的愛情?
這個念頭,令耶律樺十分不爽。
思及于此,他的心,仿佛是被玻璃碴子扎滿了似的,一觸便痛。
耶律樺靜靜地看著怡衣,聲音喑?。骸澳闳羰窍肟?,就哭吧。我知道,你還是......還是放不下他。是我將你擄來,強迫的你。但你心里的男人,卻不是我?!?p> 他說著這番話的時候,那扎滿了玻璃碴子的心,又再一次被狠狠捏碎、碾壓,痛得幾近窒息。
怡衣,我應該怎么做?
你心里的男人,才會是我耶律樺!
我到底該怎么做?
“不是的?!蹦解绿痤^,看著他受傷的表情,啞著嗓子說道,“都已經(jīng)......過去了。”
聞言,耶律樺的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是啊,確實是都已經(jīng)過去了。
可往事,總會占據(jù)情感,偏偏最擾人心緒。而自己,卻無法左右她的情感,只能無能為力。
除了眼睜睜地看著,又奈若何?
這便是所謂的----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
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
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呵。
怡衣,你思念著江起云。
而我,卻靜靜地看著你在思念他。
綿綿情思占據(jù)了你的心緒。
你這個黯然神傷的樣子,占據(jù)的卻是我的心。
你知不知道?
耶律樺心中壓抑得很,揮開了馬車小窗的窗簾。只見外面,夜幕低垂,幾顆零星正閃爍著晦暗的光芒。
亦如他此刻的心情。
這時,一陣涼爽的夜風從小窗吹過,他透了透氣。壓抑的心情,隨之舒緩了一些。
人,總會有自己的回憶和往事。如若面對江起云的突然出現(xiàn),怡衣表現(xiàn)得波瀾不驚、淡然冷漠的話,她還是那個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慕怡衣嗎?
呵。
她不是木頭,也不是石頭。
正因為選擇了我耶律樺,所以才會對江起云的感情,對青春歲月里的那番過往,心存悲傷與難過。
人,總是要給自己的過去,劃上一個句號。那在狠狠劃上的時候,還不允許人家緬懷一下逝去的青春,悼念一下結(jié)束的初戀了?!
其實,慕怡衣如今懷著的,是我耶律樺的孩子。她仍然還在我身邊。而且,此刻就在我懷里。
就算她對我的愛,還不算堅定。
沒關系,我愛她!
這是我自己的事,與他人無關。
今后,我倍加珍惜她,加倍對她好,她總會慢慢堅定下來。自然也就不再緬懷思念別的男人了。
總之,不管發(fā)生什么,我耶律樺是絕不會允許她離開我的!
“怡衣,我愛你!”
你是我的,永遠都不許離開我!
突然,“吁----吁----”幾聲,車夫一陣疾呼。
馬車戛然而止,停住了。
停在了小樹林中。
----這片小樹林,是回王府的近道。
“稟告王爺,有人攔住了路?!避嚪驁蟾妗?p> 耶律樺心下詫異,掀開車簾。
只見來人一襲白衫,負手站在路中,衣袂翩飛,玉樹臨風。
雖然在夜色中,面容看得不大真切,但耶律樺已經(jīng)知道是誰。
“我要和怡衣單獨說幾句?!苯鹪泼鏌o表情地看向耶律樺,不卑不亢地說道。
“呵。如果,本王不同意呢?!币蓸鍧饷家惶?,眼神冷酷。
拒絕的語氣,有傲慢挑釁的意味。
身后,慕怡衣拉了拉耶律樺的衣袖。
“樺,讓我和江起云說幾句吧。好不好?”她淚眼朦朧,帶著幾分懇求。
耶律樺心中一頓,輕嘆一聲。
要知道,自己對怡衣的要求,向來就沒有抵抗力,又怎會忍心拒絕?
“唉!但是......不許走得太遠?!彼谒亩先崧曊f道。然后,在她的臉頰上烙下一吻。
“嗯。”怡衣的臉,飛起了兩朵紅暈。她點頭答應了。
江起云皺了皺眉頭,別開眼,假裝看不到。
這種親密的場景,真真切切刺痛了他的心。簡直比鞭笞、凌遲他,還要痛上十倍,百倍。
......
慕怡衣和江起云兩人慢慢走到了幾百米開外的一個空地上。
彼此凝視著對方,竟是脈脈不得語。
“你......能原諒我嗎?”江起云打破了沉默,內(nèi)疚地看著她。
“我......已經(jīng)不再怪你了?!扁?lián)u了搖頭,“我知道,你定是有苦衷的。你曾我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里?!?p> “怡衣,”江起云猛然一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深情地看著她,認真地懇求道,“跟我走吧!我不要那些錦繡前程,不要什么榮華富貴,也不要再管什么江府家族。浪跡天涯也好,歸隱山林也罷,我都會照顧你,保護你!怡衣,跟我走吧!”
“什么?”怡衣愣住了,怔怔地站著,有些手足無措。
“我愛你!”江起云看著她,鎖著她猶豫驚訝的目光,擲地有聲地說道。
“是我不好!是我......上次錯失了你,讓我補償你!”他握緊了她的肩膀,不讓她逃開。
“不!”怡衣眸中有隱隱的哀慟,心中五味雜陳。各種復雜的情緒涌上心頭,卻說不出一句,只是拼命地搖著頭。
這個痛苦糾結(jié)的樣子,卻讓江起云誤會了。
“莫非.....你還在生我的氣?”他急切地問道,神情憂慮。
“不!我......我沒有生氣?!扁聹I如雨下,“昭錦郡主呢?起云,你......現(xiàn)在要愛的,是她??!”
江起云的腦袋,“嗡”的一聲,變成一片空白。
“我......我和昭錦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是父親逼的我。怡衣,我......我對不起你。”
“起云,不管什么原因,我們......我們終究是回不去了。我已經(jīng)......已經(jīng)有了耶律樺的孩子?!扁碌氖郑p輕撫上小腹,“而且......而且過幾天,我便是他的勇毅王妃了?!?p> “不會的!這不是真的!”江起云臉色發(fā)青,失聲驚叫道。
向來溫潤如玉的他,第一次變得激動焦躁,“不是你自愿的!對不對?你是被他擄走,被他逼迫的,對不對?”
怡衣怔怔地看著他,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