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鑫垚媽媽已經(jīng)一連幾天都徘徊在少強緊閉的房門前，欲言又止的樣子。

　　鑫垚和姜叔回到家里的時候，鑫垚媽媽還在徘徊。

　　鑫垚看不下去：“你有話就直說，磨磨唧唧的干嘛呢？”

　　于是，鑫垚媽媽小心翼翼地敲著少強房間的門，說：“你出來一下，跟你說件事。”

　　少強在房間里喊：“干嘛？什么事啊？”

　　鑫垚走過去直接對門踹了一腳，喊：“你先出來！”

　　少強出來，不耐煩地問：“什么事？什么事？！”

　　鑫垚媽媽似在乞求的樣子問：“我們社區(qū)保安那里還要一個人，你去不去？”

　　少強滿臉的不樂意：“你怎么想的??？怎么會想著讓你的兒子去當保安??？丟不丟人啊？”

　　鑫垚聽不下去了：“工作都沒嫌你丟人你還嫌工作丟人呢？你會做什么??？想學我做電商，結果呢？想學人家打游戲，你能打好嗎？想去辦公室工作，電腦你能用好嗎？一天天的認不清形勢，你就這么心盲眼瞎地過下去吧，等過年的時候連買塊肉的錢都沒有?！?p>　　少強氣鼓鼓地不說話，轉身“哐”的一聲又鎖上了自己房間的門。

　　鑫垚媽媽可憐兮兮地問鑫垚：“你不再幫他找個工作嗎？找個稍微體面一點的?！?p>　　鑫垚沒好氣地回答說：“找！我能不找么！誰讓他是我弟呢！”

　　鑫垚回到自己的房間，在終于搞明白自己為什么眼睛會疼之后，取出備用的隱形眼鏡，毫無顧忌地塞了進去。重新變得清晰明朗的世界讓鑫垚覺得無比美好，內(nèi)心也充滿了無窮的干勁兒。

　　鑫垚將自己以前買的那些高仿悉數(shù)取出，堆在床上，她想著，以后就在自己能夠說的算的公司里工作了，這些用來假裝門面的東西，以后應該都不需要了。鑫垚打開咸魚，依次拍照發(fā)布。

　　不超一個小時，便有人開始詢問了，鑫垚服務態(tài)度很好，對方很快便付了款。鑫垚高興地對著一堆舊物狂拍，然后發(fā)了條朋友圈：閑魚翻身啦。

　　十分鐘之后，葉子給鑫垚打電話，語氣聽起來不太友好：“你來！你來我家一趟！”

　　“什么事??？”

　　“你來就行！”

　　“現(xiàn)在都十點了，有什么話明天再說不行嗎？”

　　“不行！你趕緊來吧?！?p>　　鑫垚沒車，只好一個人在寒夜里邊走邊等著出租車。

　　到達葉子家的時候，葉子、葉子的姐姐蕓蕓還有葉子的爸媽都站在門外等著鑫垚的到來。

　　鑫垚嚇了一跳，問：“出什么事了嗎？”

　　葉子橫著臉問：“你朋友圈怎么回事？”

　　一句話問懵了鑫垚，是啊，她的朋友圈出什么問題了嗎？貌似沒有啊。鑫垚努力地回憶著，在自己的腦海里確認過一遍又一遍之后，她斬釘截鐵地說：“沒什么啊，你說哪一條啊？”

　　葉子見鑫垚不承認，走上前一把奪過了鑫垚的手機，葉子知道鑫垚沒有設密碼的習慣，直接點開她的朋友圈拿到鑫垚的面前問：“你說誰是咸魚呢？是不是說我姐呢？我姐在外面混的稍微好了一點，你就說她是咸魚翻身嗎？我們還是自家人呢，有你這么說話帶刺的嗎？”

　　鑫垚聽了哭笑不得。

　　葉子看著鑫垚，咄咄逼人地問：“怎么了？說不出話了吧？你以為你背地里暗著說些不常用的成語我們就看不懂了嗎？告訴你，以后這樣的事你少干，我雖然嘴上說不過你，但我也不是好欺負的！”

　　鑫垚聽了，冷笑一聲，說：“真是好笑！”

　　鑫垚沒想著解釋，一方面她沒做錯什么，一方面她覺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可理喻。

　　葉子卻不是這么想的，她喊住想要轉身離開的鑫垚：“你去哪？今這事你不解釋清楚不道個歉，別想著走?！?p>　　鑫垚的心里五味陳雜，她想不到這是那個嘴里說著是一家人的葉子，也想不到這是自己曾經(jīng)拿錢幫助過卻沒有得到任何回報的葉子，在任何看來此時應該十分氣惱的她，卻無奈地只想笑。

　　鑫垚冷著臉轉身，把葉子嚇了一跳。

　　“想聽解釋嗎？”

　　葉子爸爸看出了不對勁兒，開始勸和著說：“你倆有什么話好好說，大晚上的可別吵著鄰居啊?！?p>　　鑫垚沒有大吵大鬧，那不是她的風格，她站在那里，淡淡地說：“你們今天就在這排排站好，千萬不要走掉錯過什么精彩的地方。其實我也沒什么好解釋的，我只問你們兩個問題，知道什么是閑魚嗎？知道咸魚翻身的咸字怎么寫嗎？”

　　一排人開始不說話。蕓蕓自己拿著手機百度著，沒一會兒，便轉身進屋去了。

　　葉子開始笑著說：“你看我著脾氣，真是著急地有點煩人了啊……”

　　“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只是你為什么會覺得我是在冷嘲熱諷呢？我最近是在哪里惹到你們了嗎？”

　　葉子笑著說：“沒有沒有，你沒惹到我們，是我們擔心哪里惹到你了……”

　　“到底怎么回事？”

　　“就我們一起吃飯那天，你有事早走了，我們就跟你媽聊了會兒，可也不知道哪句話說錯了，你媽就很不高興地走了。她回去沒跟你說嗎？”

　　“沒有?！?p>　　“沒有就沒有吧，事都過去了，誤會一場?！?p>　　“那我走了?！?p>　　“這么晚了，你別回了，就在我家睡吧。雖然沒你爸了，咱們吵完鬧完還是一家人不是么?！?p>　　鑫垚最不喜歡旁人拿她已經(jīng)不在的父親說事，恨不能馬上轉身離去。但看到還在看著她大的大伯伯和大伯母，為了消除多疑一家人的疑慮，鑫垚留了下來，假裝什么也沒發(fā)生過地在葉子家過了一夜。葉子爸爸聽說少強要找工作，還十分熱情地說要讓蕓蕓把少強弄到國外去。

　　次日鑫垚出門上班，自己的車不在，只好站在寒風中等一輛與自己有緣的出租車。

　　徐正豪將車停在鑫垚的面前，問：“去哪？我?guī)闳ァ！?p>　　“不用，我去的地方有點遠?！?p>　　“我今天有外差，多遠的地方我都送。”

　　鑫垚上車，說：“那你可不要后悔。”

　　鑫垚指揮著徐正豪，七拐八拐地到了自己的公司。

　　徐正豪看著巨龍的公司牌子，笑著問：“你把我送你的那些家具，都裝到這里了吧？”

　　“嗯，剛剛好。那個……謝謝你這么遠還送我來?！?p>　　“剛好我要見的客戶也在這附近，不如中午你請我吃飯吧，以示你感謝我的誠意?！?p>　　“好啊，沒問題?！?p>　　鑫垚剛進辦公室的門，靳萌萌便一下子沖出來抱住了鑫垚。

　　鑫垚問：“你這是怎么了?。渴苁裁次藛?？”

　　“鑫垚，你趕快好起來吧，我不想你變得什么也看不見……”

　　鑫垚笑著說：“沒事沒事，我好了，真的，已經(jīng)好了?！?p>　　童玲：“怎么回事？”

　　方辰：“怎么這么快就好了？”

　　衛(wèi)輝：“是誤診嗎？”

　　“那個……你們就當是誤診吧，反正就是好了，你們看，隱形眼鏡我也戴上了。為了慶祝我無病無災，今天中午我給你們做大餐。”

　　靳萌萌從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張紙，遞給鑫垚，說：“那你就按照這個菜單做吧，我想了一晚上呢。”

　　鑫垚拿著菜單看了一會兒，抬起手，順勢捂住自己的眼睛，作勢說：“啊…不行了…眼睛疼…”

　　一上午的時間轉瞬即逝，大家圍坐在餐桌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桌子上的飯，都沒有動。

　　鑫垚分著筷子勺子，說：“吃吧。四菜一湯，干部待遇。”

　　方辰看著自己眼前那晚冒尖的大米飯，略微嫌棄地說：“鑫垚，你是和大米一起蒸的黑芝麻嗎？能吃嗎？”

　　鑫垚：“怎么可能，芝麻是我炒過的，這是最后撒上去的?！?p>　　童玲指指那盆摞得高高的雞翅，說：“這是多少個雞翅膀啊？”

　　鑫垚：“不多，60個。怕你們不夠吃，每人10個還有剩?！?p>　　靳萌萌：“60除以5等于12。”

　　鑫垚一巴掌打在靳萌萌的胳膊上：“讓你吃10個還不行？非得吃12個？”

　　衛(wèi)輝：“我來試菜?！?p>　　鑫垚：“試什么試??？快吃吧，一會涼了。”

　　但是大家都很自覺地等著衛(wèi)輝發(fā)表試吃感言，看著他吃完一個雞翅之后，面無表情地又夾起另一盆里的炒蛤蜊，不急不慢地吃完之后，又轉向另一盆，撈了排骨和蓮藕出來，仍然吃的一言不發(fā)，最后，落筷于那盆清淡的韭菜炒豆芽，放嘴里嚼得咯吱咯吱響，一輪吃完，最后忍不住端了碗里的玉米糊糊吮了一口。

　　童玲給衛(wèi)輝遞眼色，想問他好不好吃，衛(wèi)輝回一個難以言說的表情。

　　靳萌萌看得著急，打斷他們之間的眼神交流，直接問：“怎么樣，能吃嗎？”

　　衛(wèi)輝撇著嘴：“不好吃，你們還是別吃了?！?p>　　方辰最先發(fā)現(xiàn)了衛(wèi)輝的言不由衷，因為他說難吃的時候實在是吃得太香了……

　　方辰果斷出擊，連夾五個雞翅到自己碗中，學著衛(wèi)輝的樣子裝神秘，只是忍不住問鑫垚：“這真的是你做得嗎？用你那貼滿鉆的雙手嗎？”

　　鑫垚點點頭，伸手欣賞著自己貼滿鉆的美甲。

　　童玲和靳萌萌哪里經(jīng)得起這赤裸裸的誘惑，也不管不顧地夾了菜開始吃。

　　童玲吃完一個雞翅，說：“你是不是偷偷叫了外賣然后背著我們從后窗遞進來的？”

　　鑫垚很淡定地回：“我傻嗎，給你們叫60個雞翅的外賣我得花多少錢……”

　　靳萌萌：“大家嚼的時候小心一點，里面可能會有不小心留下的鉆……”

　　鑫垚又一巴掌拍過去。

　　正吃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徐正豪風風火火的從外面沖了進來，所有人目瞪口呆，只有鑫垚習慣性地起身添了副碗筷。

　　徐正豪也是一副進到自己家的樣子，二話不說，坐下開吃。

　　其他人還沒有弄清楚是什么情況，徐正豪已經(jīng)狼吞虎咽地吃完，站起來說：“下次我請大家一起吃火鍋?！?p>　　說完轉身匆匆走掉了，匆匆地就像來時一樣突然。

　　方辰納悶地問：“他是誰??？”

　　鑫垚笑著說：“還能是誰？請吃火鍋的人啊。今天該誰洗碗了？趕緊洗完我們開始工作了?！?p>　　方辰抱著碗去洗了。

　　童玲說：“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先開一個會?！?p>　　衛(wèi)輝、方辰、靳萌萌：“對、對、對。”

　　鑫垚：“你們以前不是最討厭開會的嗎？”

　　童玲：“可是最近發(fā)現(xiàn)這似乎是解決事情最快且最有效的方式?！?p>　　鑫垚：“你們有什么想說的嗎？”

　　衛(wèi)輝：“有，有很多?！?p>　　靳萌萌：“我不是想說點什么，我是什么都不會……”

　　鑫垚：“現(xiàn)在看來，我似乎連個計劃書都沒有給你們呢。”

　　童玲：“你知道就好，那今天的會就沒必要開了?！?p>　　衛(wèi)輝：“給你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時間，明天早上開會的時候把計劃書給我們吧?！?p>　　鑫垚苦著一張臉，喃喃自語：“唉……我這個苦命的小領導啊……”

　　靳萌萌：“那你們誰教教我?。课沂裁炊疾粫?p>　　方辰洗完碗從廚房出來，擦著手說：“我來，我有新手入門的經(jīng)驗，我教你。”

　　童玲：“那你們忙自己的吧，我今天下午請假，明天見啦?！?p>　　童玲開著車瀟灑地走掉了。

　　鑫垚坐在桌前，看著童玲離開的背影，又喃喃自語：“誰同意了么……”

　　童玲要去貓貓咖啡見摔傷了腳的于淼。

　　她剛把車挺好，童星便跑過來迎接了她。

　　童玲高興地說：“哇，你是特意出來迎我的嗎？”

　　童星：“鑫垚的眼睛，好點了嗎？”

　　童玲：“哼，難為你記掛著，好得不能再好了……”

　　童星笑著說：“姐，里面請。”

　　于淼笑著看著走進來的童玲。

　　童玲：“你笑什么？”

　　于淼：“你們兩個現(xiàn)在相處地這么好，我實在是很欣慰啊。”

　　童玲：“你還居功自傲呢，跟我倆混了這么久，星星都不會喊你一聲姐，還不如人家剛認識的人呢?！?p>　　于淼：“那是他懶得喊?！?p>　　童玲：“有你懶嗎？面對著坐在你對面的我，你都懶得問我為什么會有時間出現(xiàn)在這里。”

　　于淼：“有什么好問的呢，再說了，我也不止不問你啊。”

　　童玲：“那你喊我出來到底做什么?！?p>　　于淼：“就這樣看著你啊?！?p>　　童玲：“我真的想象不出你這樣的人如果將來有個老公，會在乎他什么，會跟他計較些什么…”

　　于淼笑著說：“我什么都不會計較的……”

　　暖暖的陽光漸漸西下，童玲起身伸伸懶腰，說：“走吧，送你回去?！?p>　　于淼放下手里的雜志，說：“好?！?p>　　二人一路無話，到達于淼家的時候，童玲忍不住問：“是誰送你去咖啡店的呀？”

　　于淼：“不能是我爸嗎？”

　　童玲：“嗯，叔叔人真好?！?p>　　于淼：“知道就好?！?p>　　鑫垚下班回到家，一進門，捂著鼻子問：“這是什么味啊？”

　　姜叔：“我沒抽煙?！?p>　　鑫垚媽媽：“苦瓜。趕緊的，洗手吃飯?！?p>　　鑫垚放下手里的筷子說：“這苦瓜炒的實在太苦，我吃不下了?！?p>　　鑫垚媽媽：“苦瓜本來就苦，換季的時候吃這個最下火了。你不再吃些了嗎？”

　　鑫垚搖著頭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燈光下，電腦前，她努力地寫下計劃中的每一個字。

　　第二天，鑫垚打著哈欠，帶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將自己手里的計劃書分發(fā)給會議桌前的每一個人。

　　童玲：“熬夜了嗎？”

　　鑫垚：“沒有，12點之前睡的。”

　　方辰翻看著，說：“這里面是有多少計劃啊……”

　　鑫垚：“不多，14頁?！?p>　　衛(wèi)輝：“你是不是在電腦上復制粘貼的……”

　　鑫垚：“純手打，你們仔細讀一下吧。”

　　靳萌萌：“你寫這么多，萬一我們不同意，你改起來多費事啊……”

　　鑫垚打著哈欠說：“沒關系，你們有意見可以保留，這時候的我不接受任何反駁?！?p>　　童玲：“旁的也就不說了，利潤均分，這一點，怎么可以呢？”

　　鑫垚：“那你們想怎么分配？”

　　方辰：“發(fā)我們工資就好啊?！?p>　　衛(wèi)輝：“如果你心疼我們，那可以比其他公司的高一點點么……”

　　靳萌萌：“我是來學習的，有沒有工資無所謂的……”

　　童玲：“而且，這房子的房租，房子里的大部分東西，平臺的費用，還有吃飯用水用電等等等等的雜費，都是你交的，我們只不過在注冊公司的時候倒騰了點錢，現(xiàn)在也都還回去了。如果你利潤均分，不給公司留一點錢怎么能行呢？”

　　鑫垚突然深情地說：“公司要什么錢呢？沒有你們幾個，哪里來的公司呢。我在以前的公司里面混得不好，在自己一大把年紀的時候還這么折騰了一番，承蒙你們幾個并不嫌棄，跟著我一起出來從頭開始，這份信任，又怎么能是用錢可以算得清的？我雖然心思單純，還有些近視，有許多的事情怎么也看不到本質(zhì)，但是，該怎么對待你們，我心里還是有自己的打算的?！?p>　　童玲：“那……那就這樣吧，在煽情這方面上，我確實不如你……”

　　方辰：“還說自己一大把年紀呢……我們不都差不多么……”

　　衛(wèi)輝也笑著說：“心思單純……倒是真的……”

　　靳萌萌：“鑫垚，你文筆不錯，尤其是承蒙二字用的特別好，有前途……”

　　鑫垚拿出自己的身份證往會議桌上一丟，說：“你們再鬧，我可要倚老賣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