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季十分炎熱,空氣就像凝滯的油膏,又悶又膩。他因為拔了御貓的胡子被姑姑拿著鞭子抽了一頓,一氣之下躲到了荒廢的永安巷里。
永安巷的宮道出乎意料的逼仄,不知名的宮殿長的都是破破爛爛的樣子,寒磣的連個牌子都沒有,他很快就在這密集的房屋中迷了路。
走走拐拐好久,一扇半掩的宮門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里面開滿了胭脂半面二喬牡丹,比之銅雀閣的反季精品也不差半分。
他動了偷花的歪心思。姑姑正在生氣,若自己摘幾朵牡丹去哄她,她說不定就氣消了呢?
說干就干。他遛進宮門,矮身藏到花叢中,挑起最大最艷的那幾朵來。
吱呀一聲,偏殿的殿門開了,婢女模樣的年輕女子推搡著一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童走了出來。
“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別來找我,我不是你娘,洗翠宮的那位才是你母妃。以后好好跟著人家過日子,不要再往這兒跑。”
男童哭哭啼啼的拽著婢女的袖子不撒手,抽噎道“我不要,你才是我娘。洗翠宮的宮女都說了,珍妃不能生孩子,我是抱養(yǎng)來的。”
婢女掰開孩子的手抽出了袖子,眉眼冷淡的說“那你以后也和我沒關(guān)系了。拖累了我這么多年,識趣一點也早該滾了?!?p> 男童被一把推倒在地,殿門也毫不留情的緊緊合攏。
彼時他挖了塊泥巴戳扁捏圓,和著男童的哭聲揉了個豬頭。
蠢貨,這有什么好哭的。珍妃娘娘的洗翠宮不知比這兒好了多少,要他肯定屁顛屁顛的就走了。
他比劃著位置,想要把手中的泥巴扔進男童因為嚎啕大哭而張開的嘴巴里,卻被門內(nèi)一個尖酸刻薄的聲音打亂了計劃。
“小崽子,哭什么哭,嚎喪啊?再不滾老娘把你腿給打折!”
男童畏懼的止住了哭聲,一骨碌爬起來就跑,連鞋子掉落都沒撿。
他了然無味的看著這出匆匆結(jié)束的鬧劇,猜想著門里尖酸刻薄的女人是不是長了一張母夜叉般的臉,這才將一個小屁孩嚇成這樣。
真人是沒見著,不過那聲音倒是也成了他的夢魘。
那女人聽著消失的腳步聲對著屋里人道“喲,人都幫你攆走了,你又不高興了,實在舍不得就留下來唄,偏要送去攀什么高枝。不過話說回來恭妃娘娘也無子,你為她勞心勞力這么多年,怎么不見她幫你收了這個孽種?”
“哦哈哈,瞧我這記性,我忘了,妹妹當年可是先背叛了璃王妃,又背叛了恭妃的人啊。她怎么敢?guī)湍恪!?p> “唉,看來這當走狗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生下龍子鳳孫又怎樣,不還是做個沒名沒分的宮女。要我說妹妹當年就該手狠一點,聽從皇帝的命令弄個一尸兩命,指不定現(xiàn)在都能混個妃子當當了,哪里還用的著和兒子生離死隔?!?p> “什么?你說不是你害了國公爺?shù)姆蛉??哈哈哈,這話說出去誰信?。恳牢铱窗?,你當時不從帝命手下留情也是好的。楚夫人拼死生下一個孽障,不用等他日,我璃王府就能大仇得報,這個孽障一定會把所有人拖向深淵的?!?p> “他生來就是來討債的,先殺母,再弒父,最后攪亂大齊山河,痛哉,快哉,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