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掃開滿桌的鳥毛,顧忌著大吼大叫會吃一嘴,拿出了做淑女以來最溫婉端莊的語氣,問眼前引起騷亂的罪魁禍首“世子怎的親自來了?是缺箭羽還是想吃烤乳鴿?”
楚言單手撐著桌面跳坐上桌角,晃晃悠悠的將桌上攤開的密信打量了個遍,這才回答流云的問題“來送個信?!?p> 流云頭也不抬的哦了一聲就聽到那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作妖世子又補了句“走無間,送給北狄來使?!?p> 流云的面上一時色彩繽紛,譏諷的話當即脫口而出“世子終于忍不住破罐子破摔了?是打算背著國公叛國?”
“那倒不至于,一個地點而已?!背宰噪s亂的信紙中抽出一張,在背面繪了先楚皇陵的位置,弄完之后瞅了瞅,覺得還頗為滿意,拍到飛絮面前道“喏,就把這個送給他。”
流云拿起那張紙,將上面七扭八歪的線條掂過來掂過去,正反盯了個幾遍,神色怪異道“世子是打算另辟蹊徑激怒北狄?”
楚言尷尬道“是難看了點,但上次折柳亭元旭就能看懂啊,他能感受到我的誠意的?!?p> 流云揚了揚手中的紙,問“世子今天見的是那個花里胡哨吧,他就加了一段唱詞,世子怎的被嚇破了膽,輕而易舉答應了?”
“元旭想要?!?p> “……”
楚言看著流云欲說還休的表情氣定神閑補道“龍虎山那次他也算幫了個小忙,我們楚家家風不是有恩必報嘛?!?p> “………”
流云很想補刀,您上次暴揍靜安侯兒子時還說楚家家風是有仇不報非君子,有恩就報白蓮花呢。
“飛絮貪吃豬蹄,元旭給他喂了些檸果調(diào)制的香丸消食。由此可見此人并無惡意。況且論心思縝密,花袍子一萬個不及元旭,哪里能偷看到先楚皇陵的秘密,是元旭故意將這個消息泄露出去,他想借花袍子之口問出墓地方位。”
流云道“如果我沒記錯他倆都是北狄人吧?世子您這就大方的給了?”
世子狡黠一笑從桌子上跳下道“他們找不出來的。龍虎山是明帝的地盤,明帝都吃不到又怎么會被別人吞進肚子里。元旭真正的想法應該是引起大家對黑烏的關注,特別是那位的。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彌足珍貴。他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p> 流云飛了個白眼“世子說的跟真的一樣,你該不會是元公子肚里的蛔蟲吧?”
“非也非也,小生乃紅衣神算,斷盡世間隱晦事。”
流云見世子得意洋洋的扮上了,笑道“那敢問紅衣神算,芳心何時暗許他人?”
“我永遠不會許給一個丑八怪,特別是北狄的丑八怪。”
流云沒再接話,只是將手中的信層層疊疊封好,又給上面加了個火漆。
“世子,以前談你的桃花時,你的反應可從未如此激烈。”
楚言也意識到了,剛才流云只是在問他芳心有無暗許,并未問許給何人,他卻立刻想到了元旭。百般辯解推脫,又何嘗不是另一種深入人心。也許,也許他只是在想黑烏,蜉蝣時順帶捎上了他呢?捎上了他尷尬的處境,虛張聲勢的作風。
他恐嚇飛絮不是單純的惡作劇而是為了提示他先楚皇陵意義重大,他畫蜉蝣不是為了要挾引誘而是為了告訴他蜉蝣也與舊朝有關。
雖然不知是敵是友,但他的提示的確令楚言醍醐灌頂。楚言想明白了為何有人心心念念引自己上龍虎,為何同為蜉蝣行事作風截然不同。
先楚皇陵的確埋著稀世珍寶,但只有先楚皇室才有辦法打開。市井傳言楚家也曾為先楚宗室,馮侍衛(wèi)所在的那一方恐怕是存了復辟舊朝的心。
那么黑烏呢?所有人都覬覦的黑烏究竟是什么?為何元旭愿意耗費那么大的力氣告知世人?他是要勾起所有人的貪欲,還是為了其他目的?
然而不管是為了什么,楚言都覺得這個人沒有惡意。他就像那襲灰色的袍子,冷清幽抑,卻又帶著朦朧的溫柔,深一分狠戾,淺一分無知,不比天神的白純潔,不比地獄的黑沉重,沾染了俗世的塵埃煙火,灰頭土面,鮮活靈動。
當然,這種心思是不能說與流云聽的。他要是說出來了,明日國公就能將他塞回娘胎里去。世子打定主意閉了嘴,拿出風流倜儻的做派,調(diào)侃道“呀,流云,你不會是看上小爺了吧?把小爺?shù)囊慌e一動都琢磨那么多遍,小爺要感動哭了?!?p> “閉嘴吧您!有這自戀的功夫您還不如想想正事。”
“好好好,小爺知道。你就是歡喜小爺才那么關心正事?!毖垡娭髟茡]著板磚樣的文書砸來,楚言慌忙躲閃避開,改了口風“停停停,停,說正事?!?p> “你去幫我打聽打聽,美女蛇什么時候放我離開帝京?”
流云動作僵了僵,默默吞下世子給明帝起的詭異外號,硬邦邦道“那位最近在與國公商討您的婚事,意思是要把婚約定在帝京,讓您日后多回來看看。最佳人選據(jù)說是與七皇子關系極好的萱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