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府這邊,人人心急如焚,而被趙階的親信王普帶走的張振江,也一直是心驚膽戰(zhàn)、坐立不安。
“王先生,不知道丞相找我來,所為何事?”坐在去趙府的馬車上,張振江終于繃不住,問坐在自己對面的王普。
“我家大人已經(jīng)辭了官職,您這樣稱呼不合禮法?!蓖跗臻_口,先是給張振江一個下馬威,“張老爺您是姑蘇大豪紳,我家大人叫您過來,也不過是想和您熟絡(luò)熟絡(luò),順便再問您些舊事?!?p> “舊事?”張振江被王普后半句話驚了魂般,臉色難看,“王先生您說的舊事是指什么?”說著,張振江已經(jīng)拿出了袖中的手帕擦汗。
王普皮笑肉不笑道,“我家大人回姑蘇前,在京城遇見了您的老相識,她是和我們大人一起回來的,一會兒你們見了面,您就知道該說什么了?!?p> “王先生,這·······”
“唉!張老爺,馬上就要到趙府了,您還是把您臉上的汗給好好擦一擦吧,一會兒莫失了禮?!蓖跗漳贸錾茸迂Q著指向張振江,打斷他的話道。
張振江慌亂的看著王普,見他守口如瓶,故弄玄虛,也懶得再同他多言,明知是問不出些什么。
到了趙府,王普叫下人打著燈籠帶張振江去偏廳。
與張振江的大院闊府相比,趙階這府邸是遜色了不少,別說是奇珍異草、太湖怪石,就是迂回走廊都不見幽深意境,廊檐殘鈍,燈籠照著都能看出新修補(bǔ)的痕跡。院中最多見的就是竹,蔥蔥郁郁,倒顯風(fēng)節(jié),越過房檐瓦片,后院里倒有幾棵夾竹桃開的正盛,可惜燈光過暗,也看不真切。
到了偏廳的門口,下人隨即退了下去,四周漆黑,只門口掛著兩只燈籠。
張振江觀望了周邊,耳朵還朝門上貼了貼,可室內(nèi)沒有人聲傳出來。在門口磨嘰了些時候,張振江這才推門進(jìn)屋。
廳堂左側(cè)的位子上有人正在坐著喝茶,張振江一時看不真切那人的臉,只見她通身亮色的大紅大綠的綢緞衣裳,頭戴網(wǎng)罩,頭發(fā)全包在里面掛在腦袋后。而位子上的人見著他先是一驚,而后笑逐顏開的朝他走過來,“哎呦,張老爺,咱們這十多年沒見,您可是越發(fā)富態(tài)了。”
人走近,張振江這才認(rèn)出是當(dāng)年的程老牽兒,嚇了一跳,后退著甩開她伸來的手,道,“程老牽兒,你,你還笑的出來?趙階找來你我,你還不知道咱們是大禍臨頭了?”
程老牽兒看張振江見了自己如同見了鬼魅,臉上的笑直接便是落了下去,“張老爺,冤有頭債有主,你把那女學(xué)生的下落老實(shí)交代了就行了。這許多年沒見,您這可是只膽子沒長呀!”
程老牽兒的話里,譏諷是明顯的不能再明顯了,一下可氣壞了張振江,指著她的鼻子道,“你你你·······”
“張老爺,我也不瞞您說,我跟著我家那個敗家兒子在外面跑了這么多年,什么都沒落著。在京城我遇見了要?dú)w鄉(xiāng)的趙大人,跟他說了那女學(xué)生當(dāng)年的事,他給了我兩百兩銀子,叫我跟著他們的車回來,讓我好好在老家安置下來。而趙大人只想知道那女學(xué)生,如今是在何處。我找你府里人打聽過了,說是不知道有思染這么個人。當(dāng)年的事做的隱秘,趙炎早已是不知所蹤,所以我也只能找張老爺你了?!背汤蠣績赫f著,轉(zhuǎn)身走回自己原來的位子上坐下,分明是沒把張振江當(dāng)回事。而程老牽兒說的思染,便是那女學(xué)生的名字。趙階為她取的名字。
張振江本想信口開河,但轉(zhuǎn)念一想,如今身在趙府,這一切便都是趙階默認(rèn),而且他確實(shí)如蘇盛所說,從來都沒虧待過那女學(xué)生,就干脆心一橫,實(shí)話實(shí)說道,“人已經(jīng)去世了?!?p> “什么時候?”程老牽兒驚的從椅子上起了身,睜大眼睛問道。
“生下孩子沒到半年,人就走了。”
“那孩子呢?”
“當(dāng)初思染夜里過世,我也慌了神害怕,只忙著找人將她連夜埋了,一時將那孩子獨(dú)自放在了屋里,等我和賤內(nèi)趕到那屋子,孩子已經(jīng)不見了,只聽見好幾只貓?jiān)谖萸拔莺蟮慕校呛⒆又慌率潜回埥o叼走了。”張振江說著聲音也低沉了下來。
“人埋在了哪?”張振江的話剛說完,趙階人未到,渾厚的聲音先傳了進(jìn)來,隨后自暗中進(jìn)了屋,王普在身側(cè)扶著。
張振江慌忙轉(zhuǎn)身,程老牽兒也快步走來,兩人一起跪拜,頭磕著地,“小人拜見趙老爺!”
“回我家大人話!”王普道。王普本是派了人聽這兩人的對話,然后去稟告給趙階,可趙階心急要親自來見這兩個人,剛到門口就聽到張振江最后說的話。
“埋,埋在了城外往北兩里的楊樹林里?!睆堈窠哙轮?。
“你帶人去找,我今晚就要見她!”趙階道。
“趙大人,小人也不知道人具體埋葬在哪,不過我府里的管家倒是知道?!睆堈窠f著,額頭起了一層密汗,“我回府里,立即讓他帶著人去找?!睆堈窠刂?,斗膽微微抬頭,眼神往上瞟,只見面前的人,一身灰青儒袍,兩條絲帶系于腰間,面目方正,滿頭灰白相間的發(fā),頭頂有發(fā)絲用同樣灰青的絲帶系著,垂于胸前的淡灰胡須修剪得體,周身浩氣蕩然,不見老之倦色,反倒更顯青松挺拔之姿。
“我這就差人去張府找來管家,直接帶去城外的楊樹林?!蓖跗战釉挼?。
“你趕緊去!”趙階道。
王普看了地上的兩人一眼,拱手退去。
“你先回去,規(guī)矩你知道!”趙階看著程老牽兒道。
程老牽兒抬頭,“我,我嗎?”見趙階默然,程老牽兒連磕了三個響頭,“賤身自會守口如瓶,趙大人您放心便是!”說完,程老牽兒起身離去。
程老牽兒離去,張振江不安起來,抬頭看趙階,結(jié)果趙階也正看著他,他慌得將頭磕到地上,求饒道,“趙大人,小人當(dāng)時一時起了色心,由程老牽兒牽線搭橋納妾,根本不知道她送來的人是,是思染。如果知道是思染,您就是借小人一千個、一萬個膽子,小人也不敢染指思染半個手指頭。就是思染進(jìn)了府里,小人也沒有虧待她的地方······”
張振江說著,趙階移步到正座,張振江跪著身從正對著門口轉(zhuǎn)到正對著室內(nèi)的上座,繼續(xù)道,“她住在小人家里后院的房子里,直到把孩子生下來。她去世那晚,小人就和賤內(nèi)就已經(jīng)打算將孩子收養(yǎng),當(dāng)自己的孩子養(yǎng)著,可誰知會讓貓給叼了去。趙大人,小人說的句句屬實(shí),如有半句欺瞞,小人便不得好死!”說著,張振江已經(jīng)是有了哭腔,頭也不停往地上磕。
“好了,你走吧!”
“謝,謝大人!”張振江這一時如得赦免,跪著往后退了有兩尺遠(yuǎn),而后起身慌亂的就往門外跑。
“那孩子,”趙階一直也沒坐下,只是在主座前站著,似是有些不忍心道,“是男孩還是女孩?”
張振江聽趙階問話,噗通就又朝著他跪了下來,“是個女孩,生的瘦瘦弱弱,不過那眉目若是張開,和她娘倒是有幾分像。”
“下去吧!”趙階問完,像是如釋重負(fù),輕聲嘆息,微不可聞。
我筆名叫九順
九順正在趕著將另一部簽約小說完結(jié),所以這一本暫時不定期更新,盡量兩天一更。喜歡本文的小伙伴可以先收藏,等養(yǎng)肥了再看。請大家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