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再見顧言初
大概是因為尖子班,不用太考慮一對一幫扶問題,所以王桂芝直接就讓大家隨便坐,連座位都沒排,班長課代表本來指定了直接讓第一名和各科最高分擔任,但在陳默的帶頭反對下,大家集體抗議,王桂芝只得說擇日再選。
可能是剛從高三下來教高一,王桂芝的教學節(jié)奏一時慢不下來,將數(shù)學講得跟天書一樣,導致班級人人怨聲載道。
“這道題你聽懂了嗎?”舒倩指著課后習題,委屈巴巴地問我。
我看舒倩一臉的小心翼翼外加不好意思,便生怕一不小心傷了她的自尊心,所以只得向她的親哥哥舒朗求救,好在舒朗也是個技術(shù)流大學霸。
“你有沒有覺得老王有些太高估我們了?”我扭頭向陳默抱怨。
“她上一年教的高三,高三主要是復習,很多知識點一筆帶過就行了,突然回到零基礎的高一,可能教學方式一時還沒轉(zhuǎn)變過來?!?p> “可不就是嘛,你現(xiàn)在是代理班長這些意見你可以私下里向她反饋反饋嘛。”
“你還是代理數(shù)學課代表呢?!标惸眯奶嵝盐?。
“要不是我數(shù)學成績還過得去,以我這些天的表現(xiàn),早被她拉出去五馬分尸了,我可不想去招惹她?!毕肫鹜豕鹬ハ难凵?,我就心有余悸。
“你知道就好?!标惸H涼薄的數(shù)落我,“以后上課還睡不睡覺了?”
“呵呵,呵呵,覺還是要睡的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除了語文歷史課,哪節(jié)課沒睡過。不過話說回來,我們語文老師怎么還不來,都開學兩星期了,語文課全讓王桂芝給占了,想想就心塞。
哎,你說我們語文老師是男的還是女的啊,除了歷史老師和生物老師,其他各科老師全都是女的,多陰陽失調(diào)啊。”
“你真的不知道?”陳默眼神復雜的望著我。
我被他看得一頭霧水,有什么是我該知道,卻沒有知道的嗎?
“我們的語文老師,是顧言初?!?p> 陳默輕輕淺淺的一句話,驚得我一時失手又碎了手里的杯子,竟然是顧言初啊。
三毛談起她的啟蒙老師顧福生時說,‘顧福生——唉——不要寫他吧,有些人,對我,世上少數(shù)的幾個人,是沒有語言也沒有文字的。’。
顧言初于我,大概正如顧福生于三毛。
“燙到?jīng)]有?傷到?jīng)]有?”陳默迅速的將我從座位上拉起來,看我有沒有受傷,好在我穿著校服長褲,濺起的開水只沾濕了褲腿。
“下次,再也不買玻璃杯了?!蔽倚χ惸г?。
再次見到顧言初是在開學第三周的周一,算起來,我們也有七八年沒見了,我只見過十五歲的顧言初,二十五歲的顧言初對我而言太過于陌生。
下課后,他叫我和陳默去辦公室一趟,陳默是班長,叫他去辦公室可以理解,我一個數(shù)學課代表被語文老師叫去辦公室實在是有些不合情理。
“杭州那邊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所以回來的晚了兩周。才七八年沒見,你們兩個都長這么大了,我走的時候,你們還都是小孩兒,那時小久她就到我腰這里那么高,一轉(zhuǎn)眼,我都要認不出你們了。”顧言初說著還抬手在我頭頂比劃了一下,“現(xiàn)在小久都到我肩膀高了,真是長大了?!?p> “言初哥,我們都長大了,你別還當我們是小孩子。”
“在我面前你們永遠都是孩子?!?p> 七年前,明明是我和他最熟,明明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后叫言初哥哥的人是我,可為何七年后,連陳默都能叫他言初哥,和他談笑風生,而我卻連言初哥哥四個字都叫不出口?
時光緩緩流淌著,匯成了心里的銀河,在我和他面前劃下了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分開了當初最親近的兩個人。
“小久怎么了,怎么一直不說話?好像也不如以前那么愛笑了?!?p> 身后,是顧言初向陳默問起我的聲音。
“沒事兒,大概是昨晚沒睡好?!?p> 不知是隨便尋的理由,還是真的察覺了我昨晚徹夜未眠的事實,總之,在陳默面前,我覺得自己就像是實驗臺上被開膛破肚的大白兔一樣,心肝脾肺腎全擺在他眼底,任他一覽無余。
舒倩說,有時她會懷疑其實我和陳默才是雙胞胎兄妹吧,否則陳默怎么會對我的一切了如指掌,這一點兒連她和舒朗都做不到。
我笑舒倩胡說,雙胞胎兄妹至少是互相了解的,不像我和陳默,他了解全部的我,可我只了解他愿意讓我看到的他。這種感覺可真不妙。
“跟誰鬧別扭呢?!背隽宿k公室,陳默跟在我身后取笑我。
“跟全世界!”我咬著牙兇巴巴地說著偶像劇里非主流的臺詞。
“他還是像以前一樣關(guān)心你?!标惸穆曇衾镉行o奈,還有些不知從何而來的失落。
“關(guān)心我走的時候連一句道別都沒有?關(guān)心我一點兒消息都不給我?關(guān)心我這些年一次都不回來看我?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還關(guān)心我?”我冷著聲音質(zhì)問陳默,仗著他會讓著我,便將心里的委屈悉數(shù)撒在他身上。
我知道這么做不對,對陳默不公平,可除了陳默,這些話,我還能說給誰聽呢。
我看到陳默有一瞬的愣怔,看到他黯然失色的眼眸和嘴角無可奈何的苦笑,他望著我,眼神復雜,有失落,有無奈,有受傷,有心疼,可卻唯獨沒有憤怒。
“你太在乎他了,關(guān)心則亂?!钡筋^來,他只說了這么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對我無端的指責閉口不提。
“對不起,我錯了。”我輕聲對陳默說。
我從來沒有對陳默說過謝謝,因為我在潛意識里覺得他比我大,所以他讓著我對我好都是應該的。
我對陳默說過無數(shù)次的對不起,因為我總是習慣性的把氣撒在他身上,隨即便開始后悔自己的尖酸刻薄,后悔說出口的那些字字傷人卻再也收不回的話。
我也會害怕,怕有一天,陳默累了,倦了,再也不會陪在我身邊,縱容我的任性和無理取鬧了。
就像何田田曾對我說的那樣,她說陳默不是我的出氣筒,更不是我的附屬物,我們甚至連親人都不是,唯一聯(lián)系我們的只有十幾年一起長大的情誼,這世上,親人之間尚會背棄分離,更遑論我和陳默。
這些話一直蟄伏在我的心底,時不時跳出來嚇唬我一番,揮之不去。
“好了,沒關(guān)系,”陳默輕輕地對我笑,“我會一直陪著你,我來關(guān)心你?!?p> 陳默還是那個可怕的,隨時可以看穿我心事的陳默,可我卻覺得一時間心里胃里都暖暖的。
顧言初是剛剛研究生畢業(yè),第一次做老師,可站在講臺上講起課來輕車熟路的一點兒都不像第一次。
不由得想起了以前年少的顧言初教年幼的我說英語的情形,他教我的第一個單詞不是apple,而是mouse。他說你知道為什么老鼠是mouse嗎,老鼠最怕什么?當然是最怕貓了對吧,所以呢,老鼠天天盼著貓死,就念mouse嘛。
我輕笑出聲,怪不得現(xiàn)在的顧言初成了語文老師,而不是英語老師。
“想什么呢,那么開心?!鳖櫻猿踝叩轿腋扒昧饲米雷?。
我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由于自己方才動靜太大,已然成了眾人的焦點。
“老師講的故事太有趣了。”我訕笑著回道,總不能實話實說,把語文課上成敘舊課吧。
“老師方才說到他騎行XZ途中,遇到了泥石流。”同桌舒朗好心的提醒我。
我愣了半分鐘,然后小心翼翼的問了句,“布達拉宮怎么樣?”
“剛好該講布達拉宮了……”顧言初接著我的話講了下去。
舒朗甚是佩服的朝我豎了個大拇指,作為回報,我狠狠地踩了他一腳,疼得他齜牙咧嘴,老師都走到跟前了,還不提醒我,委實該踩。
“語文課上想什么呢?”午飯時舒倩一臉好奇的問我。
話音一落,陳默,連杰,舒朗,三個大男生的目光一致的都轉(zhuǎn)向了我,向我表達了他們潛藏在內(nèi)心深處洶涌澎湃的八卦之魂。
“在想今天下午的班委競選要不要選陳默當班長。”雖然我內(nèi)心還對顧言初存在著些小小的記恨,但斷斷是做不出毀他形象的事滴。
“你敢!”陳默夾了個雞腿到我碗里,顯然是打算用美食收買我。
“你們兩個不要扯開話題!”舒倩提出抗議。
“你說我們選連杰當班長好不好?”我無比興奮的提議,連杰仗著坐最后一排,每天都毫無節(jié)制的看武俠小說,睡覺,更可氣的是,還在我第四節(jié)課饑腸轆轆之時肆無忌憚的吃泡面和辣條,這一點足以讓我記恨他一輩子。
“九姐姐,求放過啊。我連最基本的自制力都沒有,實在不是當領導的那塊料啊。再說了,舒倩我們?nèi)齻€可是一高三俠啊,應該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才對?!边B杰甚是肉疼的夾了一個雞翅膀給我,顯然也是打算用美食收買我。
“什么一高三俠,不就是湊在一起偷看武俠小說的三個屌絲嘛。”舒朗吐著骨頭吐槽。
“你才屌絲?!笔尜粴夂吆叩貖A走了舒朗碗里的排骨,以表示不滿。
我在心里長出了一口氣,總算引開話題了,一抬頭,卻見陳默正看著我,笑意不達眼底。
梁上的喵
小劇場: 至今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顧言初的情形,長我十歲的顧言初,就像是動漫里的哆啦A夢,無所不能,安全感十足。只跟著他,做他的小跟班,便覺得無比的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