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晚結(jié)束后,爸爸拿著一個小木棍從窗戶伸出去放了一掛鞭炮,放鞭炮,驅(qū)年獸,雖然現(xiàn)在大城市都禁止燃放煙花爆竹了,但是這個小縣城還沒有人管。
自從十二點,開始了零點倒計時,就陸陸續(xù)續(xù)聽見鞭炮聲,此起彼伏,持續(xù)了漸漸有兩個小時才漸漸歸于寂靜。
第二天一早,爸爸就開著車回老家了。
往年大年初一都是他們一家人一起回的老家,不過今年因為李暢上了高中,課業(yè)繁忙,李暢媽媽就不許她回老家了,連帶這李暢媽媽也不回去了。
這么多年來,李暢一家大年初一年年回老家,這倒是李暢第一次在小區(qū)里過大年初一。
他們家在這里沒有什么親戚,所以李暢也就沒有起大早出去拜年,李暢媽媽倒是早上六點多就起來了,去同事家轉(zhuǎn)轉(zhuǎn),拜拜年。
七點多的時候,王可愛從村里回來了。
兩個人一起去了鐵禿驢呂老師家。
往年的時候,李暢每年教師節(jié)都會去呂老師家坐坐,送一束百合花,但是今年的教師節(jié)她在衡水,自然就去不了了,于情于理,今年的大年初一都該去給老師拜拜年。
李暢和王可愛兩個人一起去了呂老師家。
呂老師家住在老房區(qū)了,房子都看出來陳年的味道,墻上是斑駁的痕跡,很有時代感。
這里的房子一共就五六層,沒有電梯,燈泡也很昏暗,進(jìn)去樓道就有一種陰森森的壓迫感,樓梯也很陡峭,上邊坑坑洼洼有破碎的痕跡。
呂老師家原先住四層,后來退休后,年紀(jì)大了腿腳不好,把四層的房子賣了,買了一層的來住。
呂老師老伴走得早,兒女也都各奔東西了,兒女都想帶著呂老師去大城市享福,但是她在這里住習(xí)慣了,整棟樓都是幾十年的老鄰居了。那個年代,住這種五六層單元樓的感情并沒有住高樓大廈的那樣淡薄,好幾年不知道對門叫什么。呂老師這種老住戶,別說對門叫什么,整個一號樓誰住哪,誰家對門是誰,誰家樓上樓下是誰,她都清楚。
平時呂老師一個人住在這里,出門就是一個小賣鋪,柴米油鹽醬醋茶統(tǒng)統(tǒng)齊全,樹蔭下邊有下棋的,打撲克的,夏天了,小廣場還有跳廣場舞的。
呂老師自己養(yǎng)條小白狗,一個人住也很逍遙自在。
初中往上小孩子,只要沒有跑到別的區(qū)去上小學(xué)的,基本上都認(rèn)得她這只“鐵禿驢”。
家長們自然是也都認(rèn)得她。
她這種教了一輩子學(xué)的老教師很受尊重,知道她一個人住,關(guān)系好的時?;厝タ纯此o她送些吃的穿的,帶她去醫(yī)院體檢。
李暢和王可愛敲響了呂老師家的家門。
開門的是個三十多歲的姐姐。
李暢認(rèn)得她,她是呂老師的女兒。
李暢禮貌的道:“姐姐好,我是來看老師的?!?p> 呂姐姐錯開身子,讓李暢和王可愛進(jìn)來。
呂老師推著老花鏡往外看了一眼:“誰又來了?”
呂姐姐道:“媽,是您的學(xué)生?!?p> 進(jìn)到客廳,呂老師一看是李暢和王可愛,也很高興:“暢暢和可愛都是大姑娘了,越長越漂亮了,老師在街上看見你們都不敢認(rèn)了?!?p> 王可愛:“老師,您又開玩笑!”
李暢看見沙發(fā)上坐著的人,愣住了。
如果她沒有認(rèn)錯的話,居然是孫成靜……
孫成靜,可以算得上是她小學(xué)時候的唯一……心結(jié)。
孫成靜緊挨著呂老師坐,王可愛坐在了呂老師的另一邊。
呂老師看李暢還杵在原地,皺皺眉:“暢暢,發(fā)什么楞呢?”
李暢回過神來,搖頭:“沒有?!?p> 她在猶豫要不要跟她打招呼,她其實也不太確定那個人是不是孫成靜,看臉,看大致輪廓是像的,但是,整個人又不太像。
她認(rèn)識的孫成靜,是跟她跟王可愛一樣,是個樸樸素素干干凈凈的學(xué)生,而不是……濃妝艷抹,穿著成熟的……
坐在呂老師旁邊的這個人,除了臉有點像孫成靜,其他的……她找不到熟悉的地方。
李暢慢慢的坐在了王可愛的身邊,跟王可愛咬耳朵。
“你看那個人是不是孫成靜?”
“我也覺得像。”
李暢正疑惑呢,呂老師又一次跟她說話:“暢暢啊,前幾天你媽媽還找我談你的問題,你媽媽說你跟你媽媽鬧脾氣了,一個半月沒有往家里打一個電話,你媽媽怕你一直鬧脾氣,勸不好你,讓我想辦法往你學(xué)校寄一封信,勸勸你,我就跟你媽媽說,暢暢從小乖巧懂事,學(xué)習(xí)生活都讓人放心,不會跟父母鬧太大脾氣的,怎么樣,跟你媽媽和好了嗎?”
李暢老臉一紅,她沒想到她媽媽居然因為這個事來找呂老師:“和好了?!?p> 呂老師:“我就知道暢暢是個懂事的,你媽媽這件事確實做的不地道,我說她了,你做女兒的,也別太跟你媽媽較真,我知道你們年輕人火氣大,可世界上母子哪有隔夜仇?!?p> 李暢:“呂老師,我知道的,我不會因為這個事情就真的跟媽媽生氣的?!?p> 呂老師:“那就好,可愛也是個犟脾氣,非要去SJZ上美術(shù)高中?”
王可愛:“老師,我喜歡畫畫!”
呂老師:“老師知道,老師教了你們?nèi)辏€不知道你們,一個愛畫畫,一個愛拉小提琴,那個時候可愛還是班里的藝術(shù)委員,每次黑板報都是你畫的,老師都記得,可愛畫畫是漂亮,暢暢小時候小提琴拉的也很棒,每年六一都上臺表演。”
李暢和王可愛被呂老師夸得秀紅了臉。
呂老師推了推老花鏡:“我急的,成靜跟你們倆是一個班的,怎么進(jìn)來也不打聲招呼?”
呂老師話音剛落,孫成靜就起身了:“老師,我還有些事情,就先走了,祝您新年快樂!”
呂老師站了起來:“這就走了?再多坐會兒唄?!?p> 孫成靜禮貌的笑著,吐著鮮紅色口紅的唇笑起來顯得很艷麗:“不了老師,您不用送了,我先走了?!?p> 道完別,孫成靜就離開了。
呂老師只得坐下,嘆息了一句:“成靜也是個可憐的,上了小學(xué)家里就不讓上了,小小年紀(jì)就讓她出去打工,我好說歹說,也只讓她多讀了一年初中,還是早早輟學(xué)打工了?!?p> 李暢和王可愛面面相覷。
難怪,她們在孫成靜的身上完全看不見過去的影子了。
人不論多大,一旦步入社會,整個人都會顯得成熟很多。
不論是內(nèi)在還是外在。
同樣的年紀(jì),曾經(jīng)的同班同學(xué),李暢和王可愛看起來還很稚嫩,孫成靜就已經(jīng)開始用艷麗的妝容讓自己成熟了起來。
呂老師:“我沒記錯吧,你們倆跟孫成靜是同班吧?”
李暢點頭:“是,但是后來再沒聯(lián)系,剛剛看著眼熟,也不確定是不是她?!?p> 呂老師:“孫成靜也是個好孩子,可惜了?!?p> 三個人沒有再提起孫成靜,聊了些家長里短,十幾分鐘后,李暢和王可愛道了聲“新年快樂”就跟呂老師告別了。
兩人一出單元樓,就看見不遠(yuǎn)處的樹下倚著一個熟悉的人影,那人手上夾著香煙,煙灰灰撲撲的落了一地,顯然是在那里等待良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