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我只知道我的庚帖在楚王府?!卑踩挥行琅?,卻沒有太多底氣。
“因著你是我的妻,我念及趙家救你性命,保下了趙家?!崩钤坷淅涞溃骸叭裟銏?zhí)意要做別人的妻,那這趙家不保也罷。你既堅持與四哥生死相依,我成全你。你走吧,帶著趙家滿門一起,人多好上路!”
說完李元湛轉(zhuǎn)身便要離去。
“保!得保!”
聽到趙家,安然頓時方寸大亂,掙扎著就要下床追上去,三日未進(jìn)食,她的腿腳一點力氣沒有,一下床便摔向了屋子中間的桌椅。
咚的一聲巨響,笨重的紅木椅子被她砸的在地上翻了個面。
“李元湛!”安然大叫。
李元湛好像沒長耳朵,打開房門就走了出去。
孟娘見李元湛氣沖沖的走了,趕緊進(jìn)屋把安然扶回床上,又把紅木椅子拉起來,搬回了原處。
“有沒有磕到哪里?會不會碰到傷口了?”孟娘緊張的查看著安然的胳膊和肩膀。
安然急促的喘著氣,心里亂作一團(tuán)。
逆罪,死罪。若是真要牽連起來,趙家必會面臨滿門抄斬。她死了不打緊,趙大人一家原與此事毫無關(guān)系,不該因她這個身份受此牽連。
“藥膳?!卑踩缓龅淖プ∶夏锏氖??!八幧拍脕?!”
“王妃終于想通了?!泵夏镉煮@又喜,站起來就跑到外面:“小滿!快把藥膳端過來,還有馎饦,快去!”
安然一口氣把端來的食物一掃而空,直吃的快吐出來,才放下碗筷。
過了兩日,她又見到了李元湛,這次是她自己去找的他。
他說她可以走了,所以華南和那些侍衛(wèi)便也不再攔著她。她起了個大早,一路走到拂塵居的院子,拂塵居的房門緊閉,李元湛似乎還未起床。
她只好坐到房檐下的臺階上等著,太陽一點點升起,清晨的陽光溫和地蒸騰著露水,帶著一絲絲雨后的清冽氣味。
以前她在齊王府的時候,她可不太喜歡這種氣味,這意味著她要早起。以前的她可以一覺睡到正午,那時候沒人管她,李元湛也不在府里。
現(xiàn)在也沒人管她,可她很難能一覺睡到正午了,她總是會在凌晨驚醒,不是大火,就是哥哥,最近還加上了楚小狼。
等了好半天還不見人出來,她又往旁邊坐了坐,去數(shù)草地里的螞蟻和小飛蟲。不少小飛蟲停在葉子上,被露水黏住了翅膀,看起來像死掉了一樣??墒侵灰舻拇狄豢跉?,那些小飛蟲又會撲騰個一兩下。有的也是真的死了,被她一吹,就像一?;覊m,跌落在土壤里。
安然不知道楚小狼最后是不是也化作了一?;覊m。她這些天每天都會夢到楚小狼,夢到和它在玉蘭樹下追逐,夢到它慫慫的趴在院墻邊吐著舌頭,夢到它從楚王的懷里探出毛茸茸的腦袋,夢到它跑在她前面,尾巴上掃到了點點泥水。
可不管夢境的開始是多么明亮,最后總會變成昏暗的混沌。昏暗之中,楚小狼舔了舔她的腳踝,破碎成一團(tuán)冰冷的皮毛,她驚懼,蹲下身就抱起那團(tuán)皮毛,可皮毛又化成濃稠的血水,又黏又滑,從指尖一點點滲下去,任她怎么抓都抓不住。
她最近總是害怕睡去,可不在夢里,醒著也叫她難受。她心里亂糟糟的,醒著便會擔(dān)心延平,擔(dān)心趙家,可她終究什么也做不了。
門終于開了,她從地上爬起來,理了理坐皺的衣服。
“這是……楚王妃?”聲音的來源不是李元湛,而是清河郡主。
安然有些驚訝的轉(zhuǎn)身看去,就見清河郡主和李元湛先后從拂塵居走了出來。她這才想起來,這府里一直都有女主人,只是閑云閣離幾個主院很遠(yuǎn),她來府里這些天都沒能見到清河郡主。
清河郡主的臉色十分難看,看安然的眼神也帶著點凄涼,顯然是想起了七夕那晚在朝露殿發(fā)生的事。安然也想到了七夕夜宴,后來清河郡主隨蘇烈他們一同來的朝露殿,看到他倆當(dāng)場就暈了過去,也不知道李元湛后來是怎么解釋的。
尷尬的看了看清河郡主,又看了看李元湛,李元湛倒是泰然的很,垂手立在那里,神色平平。
“元湛,這是怎么回事?”清河郡主小聲問道。
“她已是我的人,我救她回來,以作七夕那晚的補(bǔ)償?!?p> 李元湛聲音極為平淡,卻似一聲驚雷,炸得安然有些懵。
什么補(bǔ)償,衣服扯壞了的補(bǔ)償?還有,她怎么不知道她已經(jīng)是他的人了?安然真想反駁他,可她今日來是有事求他,想了想,她覺得還是不要和他作對的好。強(qiáng)壓下心頭的火氣,她垂下眼睛沒有言語。
“元湛……”清河郡主聲音微微顫抖,兩只手緊緊抓住了李元湛的胳膊。
“我心意已決,你先下去吧,我還有話同趙姑娘說?!崩钤枯p輕拍了拍清河郡主的后背,示意她回自己的院子。
清河郡主緩緩松開了手,深吸了兩口氣才轉(zhuǎn)過身離去。離開前清河郡主又看了看安然,這回清河郡主面上的哀怨已經(jīng)消失的無影無蹤,眼神也友好了許多,她又恢復(fù)了京城第一才女的從容和溫婉??蛇@從容之下,安然還是感覺到了一絲莫名的無力。
清河郡主走后很久,安然還沉浸在神游中。她以前不曉得有多羨慕清河郡主,羨慕清河郡主能得一人心。羨慕清河郡主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樣樣都配得上李元湛。
可現(xiàn)在來看,她一點也不羨慕清河郡主了。因為她發(fā)現(xiàn),李元湛的心思,就算是清河郡主也不一定猜的透。也許,他根本就沒有心,即使有,大約也是鐵石心腸。
“你不是要走么,怎么還在府里。”
李元湛的聲音把她拉回的現(xiàn)實,她抬頭看了看他,他今日穿著的正是他們倆初見時的那件青灰色衣袍。好像已經(jīng)過去整整兩年了,她第一次遇見他,也是在這個季節(jié)。他面容和兩年前一樣,依舊清秀得帶著些凌冽的少年氣,叫人產(chǎn)生一種可以無條件信任的錯覺來。
“是不是我不走,你就愿意繼續(xù)保趙家?”安然問他。
“是?!崩钤炕卮鸬暮芨纱唷?p> “你就那么想讓我待在這?”安然往前走了一步。
“是。”李元湛掃了她一眼:“我想要你活著待在我身邊。”
“我要見延平。”安然盯著他:“你再答應(yīng)我這個要求,我就安分的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