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質(zhì)子府外被圍的將士撤離。又一場雨落之后,慕連悠來了。他還是穿著一身的雪白輕袍,只是烏發(fā)上多一尊金冠。他似乎瘦了些,但是神情卻是飛揚的。
九尺臺階之間,他在下,她在上!四目相望,明明只有幾節(jié)臺階的距離,可明溪卻覺得那少年離她更遙遠了,遙遠到她只能仰望,就如同她時常仰望的那天上亙古不變的明月一般。雖然當(dāng)日他打算利用她,可是明溪卻對他恨不起來。他,是她仰望的星月少年,她怪自己恨不起來。
明溪心中苦澀,終此一生她只能仰望他。他即將成為這萬里江山的人間帝王,他即將站于天上云端,就連昔日的一人之下都免了,她明溪和萬萬人一樣臣服在他的腳下,她又如何不仰望?
“小奴婢!”慕連悠負手緩步走上來,眉眼望向明溪“我們已有多日不見了。”
明溪垂頭,對他扶手一禮,“是!”過了好久,慕連悠才對她擺手,示意她起身!
而明溪卻并未起身,只是垂頭低聲道“明溪恭喜公子,謀得江山!”
“謀得江山?”慕連悠詫異的看著她,頓了頓又問“你知道了?”
明溪抬頭起身,音調(diào)不急不緩“公子一粒斷腸圣藥奪帝命,以美誘太子日日貪歡。從而誅昏君,保忠良,順民意得天意。如此心計城府,明溪嘆服!且明溪認為公子之才當(dāng)?shù)眠@天下之主!”
慕連悠輕笑一聲,偏頭看她“倒是都被你一個小奴婢看穿了!看來,公子我也不過如此!”
明溪以為他會怪罪,趕忙低頭請罪??墒悄竭B悠卻看著她沒說什么,只緩聲道“過幾日登基大典,我派人來迎你?!?p> “迎我做什么?”
“觀禮?!蹦竭B悠說的認真,而明溪卻一時糊涂,不懂他何意,卻聽慕連悠又道“當(dāng)日我有言,若悠得天下,必請你來見證?!?p> 明溪恍然,原來是這樣。明溪點頭應(yīng)聲,“好!”
慕連悠離開,臨走前明溪問他,“公子如何安置質(zhì)子府眾人?拒明溪所知,禺朝兵士在若懷軍隊剛剛抵達邊境之時,便已經(jīng)撤離了。禺朝并無意對阜朝出兵,禺朝此舉不過是調(diào)離京城重兵而已?!?p> “你想我怎么安置?”慕連悠卻轉(zhuǎn)身瞇起眼睛問她。
明溪愣了一下,后退一步,才低聲道“明溪不敢言,想必公子早有主意。”
“既然知道,那么便安心等旨意吧!”慕連悠離開了。明溪松了一口氣,有那么一刻明溪覺得他剛剛似乎不高興了。
過了幾天,是慕連悠的登基大典。那一日陽光明媚,明溪和恒生被傳旨的公公接進皇宮。
朱墻綠瓦,雕梁畫棟,琉璃飛巖,漢白玉階,繁華似錦,瓊樓殿宇,宮門重重,甲兵威武,宮娥亮麗!那是明溪第一次見到那么美的地方,這宮苑當(dāng)真美的如夢似幻!
紅毯鋪地,禮樂聲起,德陽殿前一身深黑色刺繡金色龍紋衣袍的慕連悠,頭戴垂簾皇冠,伴隨著,浩浩蕩蕩的天子儀仗隊踏紅毯走向高臺。
高臺之下,文武百官林立。明溪隨恒生靠右站立于百官的左側(cè)。慕連悠腳步踏過,底下已跪倒一片。
慕連悠走上高臺,底下人群便三呼“皇上!萬歲萬萬歲!”明溪隨他們一起跪下,也三呼萬歲。
泱泱帝國的萬里長風(fēng)掃過立于德陽殿前高臺之上的慕連悠。他身姿欣長,長風(fēng)震蕩他玄黑的龍袍,衣袂飄飄。他雙臂抬起,一聲磁性威嚴(yán)的音調(diào)“平身!”震懾這底下的萬賴寂靜。風(fēng)灌入廣袖,威嚴(yán)莊重的龍袍隨風(fēng)飛舞,明溪覺得此刻的慕連悠竟隱隱有一種擁抱萬里山河之氣勢!
他在擁抱他的河山,擁抱他萬里如畫江山!明溪覺得這一刻的慕連悠遙遠又讓人畏懼!
“朕承天意,順民心,今當(dāng)為天子!日后必將以民為重,與各位群臣共治阜朝!”高臺之上的慕連悠朗聲有詞,響徹云空“朕在此立誓,必在朕有生之年許阜朝一個錦繡盛世。朕之所愿既為錦繡盛世,那么當(dāng)以錦盛為年號時刻以勉之。朕現(xiàn)無加封號,待后世以冠之!”
慕連悠話落,底下又是一片此起彼伏的三呼萬歲之聲。
登基大典過后,明溪與恒生返回質(zhì)子府。隔日圣旨下達,“新帝登基,大赦天下!阜朝有意結(jié)友邦,睦四鄰。遂從今起,釋放禺朝質(zhì)子戚明風(fēng)歸國!望禺朝太子歸國之后,能共普兩國之好,共同維護邊境安寧。質(zhì)子府一干人等隨意去留!”
接過圣旨,恒生大喜。他終于可以活著,他的結(jié)局終于塵埃落定。
不日,恒生便要走了!明溪去送他,臨走前明溪問他“恒生,想好了去哪里嗎?”
“明溪!”只一襲簡單衣袍的恒生輕裝上陣,對著她微微一笑,徐徐道來“我想我應(yīng)該去江南!江南受災(zāi)之后,疫情嚴(yán)重!我想我身為醫(yī)者的使命便是去那里救人。”
明溪了然一笑,似乎并不意外,只囑咐他“珍重!一路順安,我們有緣再見!”
“珍重!”恒生轉(zhuǎn)頭,帶著簡裝包袱跨上馬背踏馬而去!明溪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南方的天際,恒生,愿你妙手仁心,救治江南受災(zāi)之人。
半餉明溪才收回目光,營望著天際蒼穹,微微一嘆!她送走戚明風(fēng),送走劉若懷,而今送走恒生??墒?,這天下之大,她竟不知道要去哪里。
正在她眉間一抹輕愁彷徨之際,時刻隨在她身邊的黑衣人現(xiàn)身了。明溪打量他,他一身通黑,有一張嚴(yán)肅刻板的面孔,眼睛透亮,不茍言笑。
明溪看著他嚴(yán)肅刻板的面容,不免玩笑道“閣下隨在明溪身邊這么久,明溪還是第一次得見閣下真顏?!?p> 那人還是不茍言笑,對她報拳,說的一板一眼“屬下冒昧!”
“說吧!你出來有什么事?”明溪收起玩笑心思,認真問他。而他只是看了明溪一眼,仍然垂頭應(yīng)道“明溪姑娘!皇上有請!”
那人甚是無趣,明溪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索性也就沒說話了,只是輕聲道“走吧!”慕連悠找她,明溪卻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問這不茍言笑的黑衣人,想必他也不會告訴她吧。
黑衣人名叫沐陽,是慕連悠的暗衛(wèi)。沐陽帶她進入皇宮。御書房內(nèi),一身黑衣龍袍便裝的慕連悠正在批奏折。
見明溪進來,他便抬起頭來,看她“小奴婢!你來了?”
“陛下有請,奴婢如何不來?”明溪微微一笑,向他跪下行禮,后又抬頭問他“只是不知,陛下讓奴婢來所為何事?”
慕連悠向她擺手,直接回答她“起來吧!你的事?!?p> 明溪起身,他又招手讓她過去。明溪不明所以,抬腳走過去。他隨手遞給她一封信。
“陛下,這是何意?”明溪僵硬的握著手中的信件,她有預(yù)感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果然,卻聽慕連悠瞟了一眼那信封,悠悠說道“這是戚明風(fēng)來的信,他正式向朕提了親要求娶你。朕還沒有答復(fù)他。”
“陛下真的要將明溪許給他?”明溪說不出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只是非常難過。她愛的人要將她嫁給別人!心傷,郁悶,無奈各種各樣負面情緒沖刺她的胸腔。
“朕之前有言……”慕連悠話還未說完,卻被明溪似乎賭氣的話語打斷“奴婢答應(yīng)便是?!边@樣也好,嫁給戚明風(fēng),她便可以離開他。
而這一次慕連悠卻是一反常態(tài),怒甩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口氣也不太好“你一介奴婢,如何配得上他禺朝太子!”
“陛下何意?”明溪驚愣又欣喜。
“此事朕自有主張,剛剛不過也只是問問你!”慕連悠口氣依然不好,已經(jīng)低頭去看奏折了,好一會才又聽他悠悠道“日后你留在德陽殿伺候!”
雖然心內(nèi)依然不愿離他太近,可是這一次明溪卻鬼使神差的點了頭,不知道是因為什么,或許是因為剛剛的情感太過復(fù)雜,也或許是因為他那一句“你一介奴婢,如何配得上他禺朝太子吧!”
有時候明溪恨不得捶暴自己的腦袋,她竟為這一句話而欣喜!有理事的太監(jiān)帶她出去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