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牡丹笑道：“你到底想要說什么？”
艾易生說道：“我覺得像你現(xiàn)在這樣，也不是長久之計呀！”
白牡丹嘆道：“虧你能這么對我著想。我只有我的人生考量，什么時候疲憊了，我便找一個道觀做一個女冠，了卻殘生，也沒有什么遺憾。”
艾易生說道：“你又何必如此呢？”
白牡丹道：“這樣也很好呀！不是說了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既然一切都是虛幻，那又何必追求什么呢？”
艾易生說道：“我知道你內(nèi)心中有太多的不甘心，你和一般的無知女子不一樣，因為你有才華，你有見識，故你比別人思考的也更多?！?p> 白牡丹道：“正因為我比別人思考的更多，我才更愿意過現(xiàn)在的這種放浪形骸的生活，這些既灑脫又快然，豈不好嗎？”
艾易生道：“我倒覺得這種灑脫是一種逃避。”
白牡丹笑道：“我逃避什么？倒是你這個小官人老是逃避奴家。”
艾易生說道：“我……我……”
白牡丹道：“你怎么著？你呀！人是良人，可惜有些太迂腐了。真是讓人愛不成，恨也恨不起?！?p> 說罷，就忍不住往艾易生額頭上用手指，戳了一下。
艾易生被她這一戳，更是呆呆楞楞的。
白牡丹問道:“我知道你是重情重義的人，我雖得不到你，就對有一個念想吧。敢問小官人的名諱?！?p> 艾易生立即答道：“我叫艾易生?！?p> 白牡丹繼續(xù)問道：“這三字如何寫？”
艾易生便把自己的名字詳細地介紹了一下。
白牡丹調(diào)侃艾易生道：“東京米貴，生活不易。恐怕不會因為你的愛，就會讓你在東京容易地生活下去?！?p> 艾易生答道：“小可這就準備要離開東京，回家鄉(xiāng)去。”
白牡丹聽聞，悵然若失，只得說道：“也好，漂泊在外，終究是離人。人生只愿歲月靜好，生活安穩(wěn)?！?p> 艾易生道：“不知娘子尊名，我聽別人稱呼娘子為白牡丹。請問娘子本名？我愿牢記在心?！?p> 白牡丹大喜道：“我還以為你是萬性皆空呢！看來你還是人的骨肉，如果你對我絲毫無意，怎么會記住別人叫奴家的名號?！?p> 艾易生無言以對。只得說道：“我……我也是無意中記住的。”
白牡丹說道：“無意便是有意，無意便是你內(nèi)心中的心意?！?p> 艾易生臉漲紅道：“我只想記住娘子的恩情?！?p> 白牡丹道：“那你就記住奴家叫白牡丹就好，當你看到夏日牡丹嬌媚，冬日雪花飄飄，你便能想起奴家，只是……”
說到這里，故意不說了。
艾易生隨口便問道：“只是什么？”
白牡丹答道：“只是那時你想起奴家，奴家未必會在你身旁，那時你豈不是太寂寞了。”
艾易生嘆道：“那恐怕也是命中的緣分?！?p> 白牡丹道：“那你何必現(xiàn)在就憐取眼前人？”
艾易生答道：“我到底不是那種風流倜儻之人。此乃是我之軟弱?！?p> 白牡丹恨恨道：“好一個儒家弟子。唉……那你就與月相伴吧！希望我們以后有緣會再相見。如果以后再見時，你最好就不要依了奴家?！?p> 說完，便和那都寺離開了。
艾易生在屋內(nèi)依稀聽得那都寺說道：“這個呆子，不懂風情，何必理他?！?p> 白牡丹說道：“你這個假和尚，那個才是真和尚?！?p> 那都寺哈哈大笑。
艾易生聽到這笑聲，內(nèi)心倍感凄婉，這凄婉之聲既像為自己，也像是為那白牡丹而奏鳴。
剛才還是花容月貌，此時是空房寥寥。剛才還是難奈激動，此時是失落銷魂。
艾易生還在想，剛才是否應該拒絕白牡丹。
但自己很難想象會不拒絕白牡丹，因為自己就是自己，不是別人，也不可能一下就成為了別人。
就這樣想著時，又想起那位叫圓圓的小娘子，如果今天是她，自己會拒絕她嗎？
但又一想，她會這樣要求嗎？
想到這里，不禁笑了起來。
人世間有百媚千紅，而各不相同。
而白牡丹看自己和那都寺也是一樣的心理吧。
艾易生看著屋內(nèi)透過來的月光，心里想，不知道這時候那位圓圓小娘子又在做什么？
想著想著，便睡著了。
第二天起來，艾易生用過齋飯。便去尋那幾個孩子。
再見那幾個孩子時，已經(jīng)剃了光頭，穿了袈裟。
他們見艾易生來看他們，都異常歡喜。
每一個人都說著自己來這里的感受，好像好長時間沒有見過艾易生似的。
艾易生問他們可否適應這里的生活。
那幾個孩子悵然道：“要比外面討飯好的多了。但也不似那都寺說的那樣。這里的各種師兄都要交例子錢，這樣方能在這大相國寺生活的安穩(wěn)?！?p> 艾易生問道：“什么例子錢？”
一個孩子答道：“就是有些施主會賞給我們這些小沙彌一些錢，這些錢我們要上交給他們，這已經(jīng)成為了慣例，所以說例子錢。”
艾易生又問道：“如果你們不想給他們，你們就不給不就完了，何必在意這些事情？”
又有一個孩子答道：“如果不給的話，那他們就想法把你逐出寺門，再次讓你流落街頭?！?p> 艾易生聽了，說道：“那你們稟告都……”想說讓那幾個孩子稟告都寺，但一想，昨天已經(jīng)拒絕那白牡丹了，還如何去煩擾那都寺。
那幾個孩子以為艾易生要自己有事情去找都寺。便說道：“去找都寺也沒有用，這些都是這個大相國寺的習俗了，即使都寺也不會為了我們幾個，而去得罪那么多大相國寺里的大和尚呢！”
艾易生安慰那幾個孩子道：“那你們也不必煩惱了，你們就入鄉(xiāng)隨俗，他們怎么說，你們就怎么做?！?p> 那幾個孩子喃喃道：“本來有一些好處，大家都平均些，也沒有什么不好，但他們強征苛求，完全目中無人，讓人好不氣惱?！?p> 這種事情亦不是艾易生能解決的，故艾易生只能多多安慰他們。
那幾個孩子囑咐艾易生不要忘記他們。
艾易生告訴他們，最遲明年，自己還會來東京參加科舉考試，到時候一定來看他們。
最后，大家灑淚而別。
艾易生離開大相國寺，出了東華門，大約走了十幾里。見有一個路邊茶肆，便坐下來休息。
剛一坐下，后面便有人拍了艾易生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