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時有多生季成愚的氣,出去時就有多迫切想見到他。
韓茉的身影一進入視線,坐在茶館窗邊的季成愚馬即起身。
隔著玻璃,季成愚的大腦自動忽略她久未出現(xiàn)的輕松笑意,只注意到她哭紅的雙眼。
鹿巖那小子對他媳婦做了什么?!
季成愚匆忙付了錢,迅速的推門而出,臉上的慍怒在韓茉看來是焦心和不安,她沒有多想,整個人因為他等在這里而歡喜。
韓茉三步并兩步朝他跑過去,季成愚驚心動魄的看著輛迷你轎車擦著她開過,鼓動起她的裙角,皺起眉沖到她身邊,拉著她的手臂把她牽到鹿巖的院墻下。
“你沒看見車???”
天雖然晴了,可季少的臉色卻恢復(fù)了陰得要下雨的樣子。
韓茉心情好,對著這種包公臉也覺得從未有過的順眼。
“這不是著急找你嘛?!?p> 這什么口氣?撒嬌?他聽錯了吧,肯定是受委屈了求他主持公道!
“他對你做什么了?”
季成愚依舊握著她的上臂,緊張的問。
韓茉知道自己一哭眼皮就腫,紅彤彤惹人誤會,解釋說:
“沒什么,本來我是去道歉的,結(jié)果反倒成了他安慰我?!?p> 什么?!
奪愛的警鈴呼嘯長鳴。
是什么能讓一個男人在巨創(chuàng)后仍舊原諒害他的女人?
“這就是愛~~這就是愛~~~~~哎哎哎~~~~~”
歌詞唱的真好,那老小子果然是想讓韓茉以身相許以報恩情!
老天爺!你說!為什么當(dāng)初斷腿的不是我?
季成愚的臉色已經(jīng)是無法言表的隱忍悲憤了,他舌尖抵著上顎,后槽牙咬緊,抓著韓茉的手也隨之用力。如果不是韓茉疼出了聲,季大少爺還沉浸在內(nèi)心恐怖的臆想中。
“除了安慰沒提什么條件?”
要是要錢,他老爸雖不才,但粉紅的毛爺爺砸暈一個人那都妥妥的;可要是敢動心思到他家韓茉身上,那季少爺?shù)娜^也能滿足他被砸暈的愿望,前提是鹿巖違背韓茉的意愿。
對哦,有前提的呢。
想到這兒,季少有些泄勁兒,表情十分苦惱,看在韓茉眼里是巴吉度的委屈巴巴,讓她于心不忍。
從認(rèn)清自己感情的那一刻起,他的每一絲情緒都能引發(fā)她的母愛。
是的,母愛,季成愚這孩子頑劣,她以后要不亦姐亦母,恐怕也跟他走不下去。
韓茉很想給他摸摸頭,嚇不著,可是時機又不好,人家鹿巖等著呢,只好笑意盈盈的說:
“你想什么呢?鹿巖什么條件都沒提,只說要留咱們吃飯,我來叫你進去?!?p> “呃?留飯?咱倆?”
季成愚低頭掀著迷惑的眼,愣愣的問,韓茉不由笑出了聲。
“他想感謝你帶我過來,還有……”
季成愚的大腦又自動忽略了后面的“還有……”,執(zhí)拗的琢磨起“感謝”兩個字。
感謝什么?感謝他把自己媳婦送來,甘心戴綠帽?還是感謝他保媒拉纖?好讓他接手韓茉。
誤會,誤會呀!說到底他還是得打那個殘疾人,那家伙不打不明白。
“你同意了?留下吃飯?!?p> 季成愚的聲音又沉又冷,韓茉覺察到了一絲異樣,柔下聲說:
“我不好不同意,鹿巖是我老同學(xué),而且他還那么大度,我……”
韓茉實話實說,不成像就觸了季成愚的逆鱗。
眼見他鍋底黑的臉上輪番變化出驚訝、憤怒、憋屈、不解、壓制和矯情,韓茉不由收了聲,抬手磨蹭著他的肩,擔(dān)心的問:
“成愚,你沒事兒吧?”
他怎么可能沒事兒?只不過理智和教養(yǎng)讓他不能對女人發(fā)火,只能目光哀傷又瘆人的擠出話來:
“他大度?我就小氣啦?韓茉你沒良心!我那么千古一遇的精品追了你這么多年,你為我懸過心嗎?可你為了他卻夜不能寐,而且他才勸了你幾句你就夸他大度,那我呢?我心疼你把你帶到這兒,可你知道我心里的滋味嗎?我這些天的感受你在意嗎?”
季成愚的聲音不大,語氣卻很重。他的脾氣雖是乍然發(fā)作,但完全解釋了他今天反常,也說出了他憋在心里的想法,以他一向自戀風(fēng)范。
季成愚說完,臉向墻根,喘著粗氣。因為從沒發(fā)過這么氣沖腦門兒過,他完全沒注意韓茉剛剛對他變了稱呼。
不是“你”,不是“季成愚”,是“成愚”。對于那么不善表達的韓茉,這可是質(zhì)的飛躍,可季成愚聰明了三十幾年,卻總在重要關(guān)頭變得盲目。
韓茉沒有被他嚇到反而雀躍不已。
原來,他對她的心思沒有變呢,那他發(fā)發(fā)火也可以吧。
肩膀上的手慢慢下移,細(xì)指一根根,不好意思的抓住他的手腕,靠在他身側(cè),等他氣息稍緩,無限溫軟的說:
“別氣了?!?p> 季成愚也很后悔自己的失控,可思緒還沒從怒意中抽出,再一次成功的與質(zhì)的飛躍失之交臂。
他十分確認(rèn),再繼續(xù)對著韓茉他還會發(fā)脾氣,去見鹿巖更可能會動手,抬頭看看天色還早,就負(fù)氣說:
“看來鹿巖不是會對你怎么樣的人,你留下吃飯吧,我走了,等你電話再來接你?!?p> 說完也不管韓茉了,扭頭就往巷子外走,心想她要是追過來,就說明她還有點兒良心,他會考慮原諒一下下,要是她不跟著來,他、他就、就……
“就”了半天也每個想法,轉(zhuǎn)而氣自己沒出息,低著頭狠狠走著。
他腿長步子大,眼瞅著巷口近了,就提前向左前方走,要去取車。
身后果然傳來韓茉焦急的聲音:
“成愚!”
哼!叫不管用,寶寶需要行動。
“小心!”
韓茉“啪啪”的跑動聲傳過來,季成愚總算順氣兒的勾起唇。
這下子知道我離去的背影有多么的蒼涼難舍……
句子沒想完,一聲剎車,一個溫?zé)岬奈矬w,用老大的力氣,頂著他的屁股就把他掀飛了出去。
“我草,誰這么流氓?!”
季成愚邊飛邊罵,落地再想爬起來,就成了不可能,因為尾椎處傳來鉆心的疼,逼得他只好再趴回去。
他的波棱蓋兒啊,他的胯骨軸兒啊,他的肩旁頭兒啊,他的小臉蛋兒啊……
在他一一感受健在的時候,韓茉那臭東西卻大聲喊著鹿巖,緊接著,腳步聲紛亂,巷子里瞬時滿了吵叫聲。
“把車子攔下,韓茉你先別動他,麻煩你報警,小周叫診所的救護車來?!?p> 嘈雜中,一個男人聲音和緩而鎮(zhèn)定,有序的指揮著,讓人聽了很安心,讓季成愚聽了想罵人。
他管不得頂它屁股的車攔不攔的下來,別人敢不敢扶自己,野男人都站著,那他死也要站起來。
“你別動!”
韓茉已經(jīng)跪在了他身旁,壓著他的肩,怕他萬一骨折了,亂動錯位更麻煩。
開玩笑!他季少一世英名啊,要他保持“大”字型狗吃屎,他寧愿被撞死!
死也不能從!我起!
韓茉本來輕輕壓著他,結(jié)果他還是不聽話的打挺兒,她只能使出馬伽術(shù),叉著他的兩條胳膊,幫他安靜下來。
雖然沒用力,也沒碰到傷處,可季成愚下身劇痛,上身使不出力,除了臉頰貼地趴著,再沒別的選擇了。
“韓茉?!”
這聲呼喚既懊惱又驚懼。
他會被苗條輕盈的韓茉制?。縿e是癱瘓了吧!
“你聽話我就松開,你不能亂動,萬一傷重可不得了。”
季成愚屁股疼得不行,心里又害怕,氣也喘不順,只好不顧面子的承諾:
“聽話!”
韓茉緩緩松開了他,嚇得冰涼的手摸著他的臉:
“剛才的車子提前剎了車,滑行時撞了你,你的腿也能動,應(yīng)該沒大事,你別急啊,救護車馬上就來了?!?p> 韓茉看懂了他眼里的慌張,貼心的安慰著。
季成愚這才松口氣,轉(zhuǎn)眼發(fā)現(xiàn)竟然自己趴在水坑里,簡要氣炸了。
僅僅一個下午,媳婦惹他不快、情敵請他吃飯、屁股可能開花、驚為天人的臉也沾滿泥塵、剛才還差點被撅折了膀子。
“好你個韓茉,謀殺親夫!”
季成愚目光陰鷙的瞪著韓茉,花著臉咬牙切齒。
韓茉見他還有心思亂說,提著的心也放了下來,怎奈忍笑忍得肚子疼,又明白不能當(dāng)著他釋放嘲諷,只好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咯咯的樂出聲。
“好嘛,我錯了,我謀殺親夫未遂,我有罪?!?p> “你給我拿開!韓茉你真是反天了?!?p> 季少第三次順利的與質(zhì)的飛躍擦身而過。
韓茉還是笑,柔軟的手指插進他的發(fā)間,給他順毛:
“別鬧了,聽話啊。”
過了一會兒,警察到了,目擊過程的韓茉過去描述經(jīng)過,警察走過來,拿著粉筆在季成愚周圍勾出了他的輪廓,好像他已然是具尸體了。
季成愚那個怒火攻心呀,老臉紅了又白,白了再紅。
警察叔叔卻看也沒看他,對著剛到的救護車說:
“好了,傷者可以抬走了?!?p> 救護車?yán)锏尼t(yī)護人員“呼啦”跳下來,鹿巖簡潔說了下情況,又招呼店里的師傅幫手,把悲憤交加的季成愚抬上擔(dān)架,塞進車?yán)铩?p> 整個過程,傷者都沒抬頭也沒吭聲,因為這一切太他奶奶的丟臉了!
“韓茉你一個人跟著行嗎?”
鹿巖給了她自己的電話號碼,扒著車門擔(dān)憂的問。
“我還是跟你們?nèi)グ??!?p> 鹿巖行動不便,自然不能讓他陪著,韓茉剛要勸他別擔(dān)心,感覺裙角被某人拉住,雖然藏著臉,可“寧死不從”的氣勢充斥著整個車廂。
“別擔(dān)心,我在他身邊就可以。”
鹿巖看見了她與傷員的互動,唇角噙著“我明白”的笑點點頭。
“那邊我打好招呼了?!?p> “謝謝。”
于是救護車呼嘯著把季成愚送進了一家私立診所。
一系列的問診、觸診、X光片、打消腫、消炎、止痛針,季成愚像生豬一樣任憑擺布,最后被擦洗干凈,換上了粉藍色的病號服,送入單人病房,像只超大號的趴趴熊一樣生無可戀的埋在病床上。
解除了擔(dān)心的韓茉坐在床邊陪著,關(guān)切的詢問:
“喝水嗎?”
“……”
“餓不餓?”
“……”
“把臉轉(zhuǎn)過來好不好?”
“……”
韓茉坐在床邊又氣又笑。
“因為摔倒的姿勢,還是被人看見了屁股,還是都有?”
“切。”
季成愚總算出了聲,被說中了還假裝不屑。
傲嬌啊,矯情啊,也好可愛呢。
為了逗他說話,讓他發(fā)泄,韓茉轉(zhuǎn)轉(zhuǎn)眼睛,語氣找罵的繼續(xù)說:
“嗯,也是,又不是新生兒,被那么多人看到出又青又紫的屁股,能不難為情嗎?好屁股看看還行。這事兒呀,除非是豪氣千云的男人,一般人真受不了。再說剛才給你看病的還是個美人醫(yī)生,要是我心里也別扭?!?p> “陳大夫是孕婦,我在她面前別扭什么???我又沒特殊癖好。你也別激將,我根本不在乎屁股公之于眾,我屁股就是爛了也比一般人好看,緊實度啊、曲線啊什么的。”
季成愚根本就是被成功激將,訕訕的答著。
韓茉對他的“不成材”也是放棄治療了。
傷成這個樣子還能留意到醫(yī)生的胸牌,色心真是天地可鑒。
怎么就這么討厭呢?
她本想再逗逗他,可季成愚又不吭聲了,她只好再耐著心哄他:
“唉?屁股見光都不怕,你還鬧什么氣???”
韓茉繞到床的另一邊,側(cè)彎身子對著他的臉,被他狠辣的剜了一眼,給了個后腦勺。
韓茉想了想,狡黠一笑,伸出指頭,輕點他的尾骨,那是軟組織擦傷的“重災(zāi)區(qū)”。
果然,季成愚身體一彈,慍怒的瞪她。
沒等他開口,韓茉了然的問:
“你是因為被鹿巖看見你摔倒才這么生氣吧?”
季成愚明顯一滯,挪開了目光。
哎,她還是不明白啊,沒有她,鹿巖只是陌生人。
“成愚,你小不小器?你……”
季成愚的眼型深刻狹長,眼尾悠揚飛起,脈脈含笑時如癡如醉,精光內(nèi)斂時卻有山雨欲來的壓抑。
韓茉沒來得及說完嘴邊的話,碰上他的目光,噤聲乖覺的目露歉意。
她不該說他小器的,可是她也困惑呀,他過多的情緒和神色在短短的幾周間暴露,她還來不及適應(yīng)。
韓茉等著,不意竟等來了他的笑,虛偽陰冷不屬于他的笑。
“我小器?哦,對了,你已經(jīng)找到大度的人了,那還陪著我干嘛?”
尖酸刻薄,她沒聽過的口氣。
韓茉滯住,緊握差點賞他耳光的手。
季成愚也驟然愣住,再一次挪開目光,消逝了眼中的晦暗。
他想他是嫉妒瘋了才會對韓茉口不擇言,如果她是見異思遷的人,他又為何必對她固執(zhí)?
愛之深責(zé)之切,但不是這個責(zé)法兒啊。
齒間磨錯,季成愚遲疑著張口,抬眼卻看見韓茉已經(jīng)起身,掠過他的病床大步往外走。
“韓茉!嘶~”
被撞得第一天,就算止痛了,抬頭還會扯疼??伤浪男宰?,要是這么讓她走了,八年的情誼就散了,他怎么舍得?
撐著后腰,季成愚盡最快的速度追了出去,出門差點撞上了人。
“韓茉?”
低頭,是她正撐著走廊上的病患扶手,失神的盯著墻壁。季成愚抓住她的上臂想也不想帶進懷中。
“對不起,對……喔?!?p> 本來滿懷傷怨的韓茉瞬間回神,扶住他的腰側(cè):
“還好嗎?”
那么慌亂關(guān)切,讓季成愚五臟歸位,舒出一口氣,環(huán)著她雙臂更用力。
“嘶~”
疼的咧嘴,他仍然沒放手。
“放開吧,我扶你回去?!?p> 韓茉不能掙扎,那會讓他更疼,只能低聲提醒。
“我不?!?p> 好香,抱著舒服,季成愚飛快的否決。
“你的傷,快放開?!?p> 韓茉輕拍他的腰,垂著頭。
“放開你就跑了,呃……”
季成愚疼得皺起了眉,懷里的人忽然仰起臉,目光清透如泉直注心底。
“想跑我早就跑了?!?p> 季成愚呆住。
是啊,這些年,她要和別人嘗試,似乎并不難??伤恢绷粼谠?。
“手給我啦?!?p> 有點兒傻了,他乖乖的伸手握住她纖細(xì)的指掌,牢牢抓緊。
“另一只也放開啊,慢慢的轉(zhuǎn)身?!?p> 季成愚依言,機器人一樣回身。
“你可以靠著我的?!?p> 纖細(xì)的五指穿進他的指縫,托住他,讓他可以借力,一手?jǐn)堉难o他支撐。
因為挨得太近,她的發(fā)纏在他的臂上,溫?zé)岱曳肌?p> 他引以為傲的機智和口才短暫失靈,韓茉也沉默著。
真幸福,也真疼。
和跑出去時不同,回去時,季成愚感覺每一步都有一把利刃戳在屁股上,趴回床上時已經(jīng)汗透衣背。
男人怕疼啊。
韓茉的心也跟著疼起來,想去取毛巾給他擦汗,一起身才覺察她的手還被他曲臂攥在肩旁。
“別走?!?p> 他艱難側(cè)臥,自肩上露出的眼眸光熾熱不容拒絕。
韓茉看看他,坐在床邊,從柜子上抽出濕巾擦他額角的汗,又伸進他衣內(nèi)給他擦背,拿起吸管杯讓他喝水補充體液。
一系列的動作,他始終沒放開她的手,她任他拉著,兩人都默默不語。
一會兒,韓茉的態(tài)度陡轉(zhuǎn)成事不關(guān)己,淡淡的問:
“疼嗎?”
手指卻溫柔的蹭去他鼻梁上的汗。
“韓茉……”
他軟下聲音,溫醇撒嬌。
“我問,疼嗎?”
韓茉的聲音還是清冷的,他嘆氣,答:
“疼?!?p> “多疼?”
他有些不解的看進她水墨分明的杏眼,試探的答:
“錐心刺骨?!?p> “好?!?p> 韓茉點頭,似乎很滿意。
兩人僵持了片刻,她突然俯身,近到眼中映出他錯愕的臉,擲地有聲、一字一句傳入他耳中:
“我也是?!?p> 冰涼的鼻尖相觸,如春蜓點過心湖,激起深慕漣漪,滌蕩虛浮掩蓋。
季成愚緩緩扯動唇角,笑了。
情思百轉(zhuǎn),才是他的笑。
“茉茉,我錯了,來我讓你親親解氣。”
他另一只手拉住她的上臂,微微用力抬起下頜靠過去。韓茉的唇角雖不受控的一彎,但還是理智的退開些距離。
季成愚也不急于一時,笑意滿滿的松開她:
“什么時候?”
他目光炯亮,聲音在吐納間鄭重而溫存。
所謂默契,就是他話才出口,她已了然于胸。
韓茉波光蕩漾的眸光中劃過捉狹,偏直起身若無其事的問:
“什么?”
季成愚依然笑著,掌心轉(zhuǎn)熱:
“說嘛?!?p> 韓茉費解的看著他,半晌,無可奈何的搖頭:
“做飯的時候,洗衣服的時候,燙衣服的時候,洗水果洗碗的時候,你想著別人陪著別人的時候,和鹿巖說話的時候,還有你剛才對我發(fā)脾氣的時候。我、我就是這么沒出息。”
刻意的忽視抵不過八年細(xì)碎的拼湊,她沒想到會是這個人,這個心里裝著無數(shù)女人的男人。
韓茉迅速紅了眼眶,突然后悔承認(rèn),想抽出手躲出去,可他卻不放,把她的手挽在胸口,感受他激動喜悅的心跳。
“我起不來,茉茉你離我近點兒嘛。”
他又恢復(fù)了賴皮,厚著臉皮的央求,比以往更有過之。
看在他受傷的份上,韓茉猶豫了一下,磨蹭著再次俯下去。
“看著我好不好?!?p> 又抬眼看他蕩漾含情的眸子,聽他罕有的正經(jīng)問:
“有多沒出息?”
“你這是在以彼之道還彼之身嗎?”
“說嘛?!?p> 他拇指點著她的手背,催著。
“多沒出息?沒臉沒皮上趕……”
她猛然停住,眼中蓄滿水汽。
季成愚,那樣精明灑脫的一個男人,八年的時間層層鋪展在她的身上。
知道她終于懂了,季成愚另一只手臂攬住她細(xì)弱的頸項,把她拉近,在她耳邊輕聲說:
“我也是?!?p> 韓茉頭埋在他頸窩,剛想流淚,思緒又跳脫到五號小姐。
怎么會也是?
把幾要奪眶的眼淚逼了回去,她剛想抬起下巴,季成愚輕柔壓住她,溫濕的唇磨蹭著她皎白的耳垂,沉聲說:
“沒有,二十六歲以后,只有右手和你,哥自制起來很可怕不?”
韓茉因一時沒懂,聽見他狡詐的笑聲,豁然直起腰。
“你!”
“哎呦,扯疼我了?!?p> 他松了手,韓茉抬手拍在他后腰上,讓他哀嚎出聲。
“茉茉我告訴你,要是把我打殘了,你下輩子要守活寡的你知不知道?”
他苦笑著警告,韓茉撇開臉,腦子一抽:
“好啊,省得你出去沾花惹草。”
她的意思是……
季成愚瞬間就不疼了,腦子里有教堂的鐘聲響起,成群的白鴿飛向天空,好像吳宇森的電影畫面。
他季成愚終于嫁人、不是、終于要結(jié)婚啦!
這傷,值!
韓茉反應(yīng)了過來,臉紅成了熟螃蟹,手被他搖了一下。
“茉茉你再著急也得說明白啊,茲事體大,涉及面廣,你說清楚你家那邊請誰,我好通知我爸預(yù)定酒席?!?p> 事到如今,韓茉倒也不別扭了,只是低下頭淺笑,但一時半刻不知道怎么表達。
剛才表明心意,就要定酒席了?她單身了二十八年,還什么都沒體驗,什么都沒準(zhǔn)備好呢。
“怕?”
他明知故問,目露挑釁。
韓茉內(nèi)心在爭戰(zhàn),沒有正中他下懷。
女朋友嗎?不能再和他相敬如賓了,要走得更近,看得更清,會親親,會吵架,要磨合,要見父母,很麻煩的。
人為什么要適應(yīng)新角色呢?
季成愚太明白她了,他抬起她臉,手掌覆在她頰上,看進她的眼,緩語輕哄:
“別怕,哥哥很溫柔的,會保護你,只對你好。”
是啊,他是個溫柔而智慧的人。
“真的?”
“從今至死,永不相欺。”
對著喜歡的人,一個情話說的這么溜的喜歡的人,是女人就不能免俗啊。
韓茉審視著,確認(rèn)著,最后點點頭:
“那就先談戀愛試試看吧?!?p> 談戀愛?都談了八年了好嗎?想憋死他嗎?頂天了再陪她談幾個月,年內(nèi)必須給他乖乖嫁過來!
“好啊。”
季成愚帶著深意燦爛笑開,歡沁浸染,靈石美玉。